學習上的“竅門”和“躍進”

周建人

學習科學有無竅門可找？能否躍進？

學習科學是有方法的。拿學習生物學來說，需要實地觀察、采集標本；需要聯系栽培家、飼養家（也就是說要向有學識經驗的農民們領教，向群眾學習）；需要精讀好的著作（也就是向同時代的同行及前輩學習）。再加上記摘要，須注意之處文上劃線；有聯系之處和有批評意見，加上邊注等等，精密地學習成套的有系統的知識，這就是學習的方法。隨便瀏覽，“心不在焉”，隨看隨忘，散漫無方，這是學習不得其法。有方法地學習，苦鉆苦學，持久不倦，這可算是學習的竅門，——如果要用竅門二字的話，此外是沒有什么竅門的。

至于學習能否躍進，說可以也可以，說不能也不能，看你把躍進如何看法。去年生產是有躍進的，但這躍進并不是以“取巧”得來，而是付出大量勞動代價的成果。嚴密地說，“取巧”得來的成績是沒有的。

關于學習的躍進問題，我試引用一則古代科學史上的故事，看看能否有助于說明？科學史上記載著古希臘的科學家亞幾美德替國王檢查金冠里有無摻著雜質的故事。故事是這樣的：國王定制了一個金冠，怕被人摻和了別種金屬，特叫亞幾美德去檢查。既不可把金冠打破來看，又要檢查出是否摻有雜質，分明是個難題。亞幾美德腦子里一直想著，一時想不出辦法。有一天洗澡時，他看到身子沉下水去，水便滿起一層，身子也覺得被浮起來。亞幾美德大喜，他想出了可以不打破金冠而測驗出是否參有雜質的方法了。

道理是這樣的：你如果把一塊礦物系上一根絲線，絲線的它端系在戥子的盤上，先在空氣中秤準它的重量，然后把礦物浸在一杯水里，再秤。這時候杯中的水必滿上一層，礦物則減輕一些重量（等于同體積的水的重量）。用減輕的數字去除原重量，就可以知道礦石比重。金屬各有一定的比重，因此只要測金冠的比重不比黃金的比重輕，便知道沒有摻入銅等（銀、銅、錫等比重都比黃金?。╇s質了。因此不必打破金冠使能查知它是否純金做成的。這種測比重的方法在礦物學上今日還在廣泛應用。

這一故事是作為一個比喻來引用的。比喻亞幾美德為了要解決檢查金冠的問題，想出了比重的方法、在科學上可以說是一個躍進。但這躍進絕不是偶然得來的。亞幾美德雖然聰明，但解決這樣的問題決不是單靠聰明所能解決的。重要的還在于他有豐富的數學、物理學等科學知識。

中國有“豁然貫通”這一句成語。有些道理一時想不通，后來忽然想通了。這種忽然想通可以說是思想上的一種躍進。亞幾美德忽然想出用比重的方法可以查出金冠中是否摻有雜質，也可以說是科學研究上的一種躍進。但所以能夠躍進，能夠“豁然貫通”，是需要飽有豐富的科學知識，是在運用了平日積累的科學知識和苦心思索中得來的。如果不付出艱巨的腦力勞動的代價，就無法躍進。

假定一個人能活八十多歲，與宇宙相比，還是短促的，但與有些短命的動物相比，已非常長久了。只要光陰不虛度，確實有許多工作可做，有許多學問可學。求學本沒有捷徑，求速成則必少學。只要努力學習，進步自速 ?？焖龠M步，也可以算是躍進，但不付出或少付出學習與鉆研的勞動代價，躍進，我想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