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神

●曹宗鑫／文

抗日戰爭時期,日本駐緬部隊派出一個小分隊,從瑞麗進入云南境內。這支小分隊有十幾個人,他們此行的目的是穿越莽莽群山到達昆明,為后續部隊探明道路。小分隊出發七天后,突然莫名其妙地消失了犖尷叩緇拔裨焙捌屏松ぷ右膊患回音。日軍便又派出一支分隊,由山本次郎帶領,追查小分隊失蹤之謎。

幾天后,山本次郎發回信號,他們行至大雪山葫蘆谷,發現了日軍帳篷及幾具尸骸,看起來像是遭受野獸突然襲擊致死?？偛糠愿浪麄冏⒁獍踩?小心行事。山本次郎滿不在乎地說:“請上司放心,我山本身經百戰,一定完成任務?！辈涣暇驮谀翘煲估?總部話務員聽到耳機里傳來山本驚恐的聲音:“我明白了……蛇……”繼而幾聲槍響,便再也無聲無息了。

駐緬日軍總部再也不敢大意,干脆派出一個中隊的兵力到葫蘆谷摸情況。中隊長宮本畸曾在關東軍服過役,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他帶領部隊趕到葫蘆谷,找到日軍的帳篷,里面的景象慘不忍睹:日軍遺骸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污血一片一片,山本次郎的尸體還比較完整,兩條腿沒了,手里緊握著槍,一雙死魚眼直瞪瞪地盯著前方。宮本畸默默地敬了個禮,命部下抓來幾個當地人詢問情況。那幾個景頗族人來后神色大變,一齊跪下磕頭,嘴里喃喃自語。宮本畸問翻譯:“他們說什么煛狽譯緊皺眉頭:“他們說,蛇神發威了牎

據景頗人說,附近鷹嘴崖有一個天然石洞,洞里盤踞著一條大蟒。也不知有多少年了,從來只吃野物,不傷人畜,被當地人尊為蛇神,有些虔誠的信徒還送些豬、羊供它享用。究竟為什么現在吃起人來,他們也說不清楚。

翻譯聽后嚇得臉色煞白:“隊長,怪不得山本他們死在這里,咱們還是回去吧,這葫蘆谷兩天也走不出去,咱們如果也在這兒露宿,難免葬身蛇腹牎憊本畸兩眼一瞪:“你們支那人天生膽小,所以要亡國犜勖竅瓤純叢偎??！

景頗人領著日本人翻過一個山嶺,就見對面一座高高的山崖直入云端,景頗人再也不敢往前走了,戰戰兢兢地說:“那是只有鷹才能飛到的地方,所以叫鷹嘴崖。因為這兒是蛇神的地盤,平常我們是絕不敢到這兒的?！?/p>

宮本畸看見崖半腰有一處正往外一股一股地冒白煙,便問:“那是什么煛本捌娜嘶炭值廝:“那就是蛇神呼出的熱氣呀犓深藏洞內,多少年沒見現形,只見它呼出的白氣越來越粗?！?/p>

蛇洞上不接天,下不沾地,地勢十分險要,而且洞口有一塊突出的巖石遮擋著。宮本畸命手下一齊向上開槍,卻都打在巖石上。這下他沒辦法了,為安全起見,只得將部隊拉出葫蘆谷。當晚,他翻來覆去睡不著覺,就是想不出降蛇之計。

第二天,宮本畸率部隊迅速包圍了一個景頗山寨,將百十口老小抓了起來,皮笑肉不笑地對他們說:“你們誰能捉到大蟒,皇軍重重有賞牎敝諶艘惶嚇得哭喊道:“太君饒命犖頤敲蛔焦蛇,何況還是蛇王呢?！睂m本畸當即露出猙獰面目:“不行犇忝潛匭敫我除掉大蟒,否則,我每天殺十個人,直到把你們殺光為止牎彼底,隨手抓出來一個小后生,一刀劈下,那后生當場斃命牼捌娜慫手掩面連連后退。

一個五十多歲的老漢撲到死者身上失聲痛哭,隨后站起身對宮本畸說:“太君,我愿意跟你去捉蟒?！蹦切┚邦H人驚叫起來:“丁果大叔,你瘋了嗎熌隳幕嶙繳,這不是白白送死嗎熌訓婪且跟兒子陪死不成煛倍」老漢凄慘地一笑:“咱們景頗人一向與世無爭,今天劫數到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咱們滅族犖沂敲蛔焦蛇,但我母親是印度人,外公當年是印度有名的降蛇高手。我小時候聽母親講過不少捉蛇方法,現在總算用上了牎

宮本畸滿臉堆笑:“老人家,快隨我們去捉蛇吧牎薄白繳呷菀,但你得答應放過鄉親們牎憊本畸拍拍胸脯:“只要你除掉大蟒,我保證把他們統統放掉牎

丁果嘆口氣,準備好鐵帽、桐油、大繩、云梯,隨日本兵上了山。來到鷹嘴崖前,他脫光衣服,將桐油抹遍全身,又戴上鐵帽,把大繩捆在腰里打個死結,隨后把繩的另一端遞給宮本畸,一字一句地說道:“長官,我拼上老命捉蛇,無論是死是活,你一定要兌現自己的諾言牎

宮本畸連連點頭:“當然牭比弧犇惴判,若有什么不測,我會上報天皇嘉獎你,咱們本是一家人嘛牎

丁果輕蔑地“哼”了一聲,然后順著搭好的云梯一點一點向上爬。宮本畸的心簡直提到嗓子眼兒里了,他倒不是擔心丁果的安危,怕的是不除掉大蟒,皇軍的計劃就要泡湯。

就在這時,丁果突然從峭壁上滑了下來牷購,幸虧他抓住了一蓬亂草,又慢慢向上爬,眼看就到蛇洞口了,就見他的身子像被什么吸住似的,晃晃悠悠向里飄去牸潭發出一聲野獸般凄厲的慘叫。

“快拉繩子牎憊本畸怒喝一聲,二十幾個日本兵齊拉大繩,使盡全身力氣,活生生地硬是把一條水桶粗的大蟒拉下懸崖犝獯篁足有十幾丈長,全身麻斑,眼似銅鈴,血紅的舌芯足有三尺多長牰」老人的鐵帽上有倒刺,深深地卡入它的肚腹中,痛得它滿地亂滾,哪還顧上攻擊人

日本兵揮起軍刀一陣猛砍,大蛇仍在拼命掙扎。宮本畸面露兇光,揮起鋼刀向蛇頭砍去,蛇終于一動也不動了。日本人隨即剖開蛇腹,拖出滿身血污的丁果老人,見他已經沒氣,便扔下他回了山寨。

宮本畸除了大蟒,心滿意足,就如約放了景頗人,繼續趕路去了。

山寨的人急忙趕到鷹嘴崖,見丁果老人已死,都跪倒在地痛哭失聲:“大叔,你是為我們送的命呀牎泵幌氳剿們這一喊,丁果竟奇跡般地睜開了眼。原來,他有鐵帽、桐油護身,并沒受什么重傷,只是閉氣太久,冷風一吹又醒過來了。見此情景,他懊悔地掩面而泣:“我殺了蛇神,對不起大伙兒呀牎敝諶嗣Π參克:“大叔,你是不得已,別自責了牎薄澳忝悄睦鎦道,如果不是我,蛇神本來不會死的牎

原來,兩支日軍小分隊都是被丁果老人引來大蟒吃掉的。那天他正在山溝采藥,十幾個日本兵前來問路。丁果心想:日本人來這兒能干什么好事煵蝗緗猩呱癯掉他們,便有意指錯道路,讓他們在大蟒附近露宿。丁果夜間吹起口哨,引大蟒出洞,大蟒見有人侵犯它的領地,怒火中燒,口邊之食豈能放過熡謔淺粵巳氈頸。第二支小分隊過來,丁果老人如法炮制,又叫他們送了命。

大家聽了丁果老人的話,都驚呆了。他們沒想到丁果大叔竟是個諳熟蟒性,身懷絕技的高人;更為蛇神之死感到惋惜,便把它的尸身好好埋葬,并立了墓碑。

再說宮本畸的中隊,雖然順利通過了葫蘆谷,但不久又遭到了中國軍隊的伏擊。原來,丁果老人在此前兩股日軍入境時,就向瑞麗駐軍送去了消息,使宮本畸再次受到重創,丟下幾十具尸體,落荒而逃。

選自《故事世界》2000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