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兆

趙豐華

天氣越發冷了。龔二叔打算去趟城里，給兒子送幾件御寒的衣服。

清早起來，龔二叔拾掇好包袱，端著自己喝水用的罐頭瓶子，來到茶幾前，往罐頭瓶子里注開水?！斑辍钡囊宦?，罐頭瓶子裂成了幾片，開水溢了一地，白騰騰一團霧氣彌漫開來，模糊了龔二叔的視線。

龔二叔的老伴走過來，把幾張鈔票交給龔二叔：“老頭子，今天得小心些，大清早干第一件事就不順溜，這可不是個好兆頭！”

天冷，龔二叔縮著脖子跺著腳，向公路的一頭不住地張望，心說車子怎么還不來呢？

“嗖……”一輛小車從龔二叔身前駛過，風馳電掣一般。他被小車刮起來的那陣風帶出去好遠。驚魂未定的龔二叔，忙向路邊靠了些，想起臨行前妻子的話，下意識地摸了摸腦袋。

一輛大客車終于慢悠悠地駛過來了。龔二叔老遠就向大客車揮手。車門剛隙開一條縫，龔二叔迫不及待地跳了上去，“哐當！”一聲，頭撞在車門上了。

龔二叔摩挲著額頭，揀了個位子坐下來，他腦子里又浮現起早晨倒開水的情景，暗自想：“我這腦袋真的會保不住了？！”

到城里后，龔二叔下了車，每一根神經都緊張了起來。龔二叔一遍遍地告誡自己：“一定要小心！千萬小心！”

走在高樓下，龔二叔擔心人家陽臺上的花盆會突然掉落；過人行天橋，龔二叔害怕這幾根柱子撐著的天橋會一下子坍塌了；越斑馬線時，龔二叔懷疑有不懂紅綠燈意義的司機……龔二叔提著心，吊著膽，終于把包袱和錢交到了兒子手中。

中午時分，龔二叔上了一輛回家的中巴車。冬天的太陽懶洋洋的，陽光透過車窗照射在人身上，特舒坦。龔二叔太疲倦了，靠在座椅上昏沉沉睡了過去。

睡夢中，龔二叔看見了好多花花綠綠的鈔票，像一只只飛舞的蝴蝶。他興奮地往空中一抓，幾張鈔票就攥在了手心里。龔二叔把錢揣進衣兜，又往空中一抓……龔二叔邊抓邊想：“好多錢！老子要用它蓋小樓，買彩電，再給兒子挑選一臺電腦……”

“同志，醒醒，到站了！”售票員拉了拉龔二叔的衣服。

龔二叔倏地站起來，頭又撞在了座位上空的行李架上。龔二叔抹了一把滴著涎水的下巴，往車窗外瞅瞅：“唉！我今天算是倒霉透了，害得我還要往回走好幾里路！”他一邊說著一邊往車門走去。

“同志，你的包！”售票員叫住了他。

龔二叔環顧車廂里，只有司機和售票員對著自己笑。龔二叔回頭看了看座位上那只新穎的皮包，心里嘀咕：“難道我今天還要交好運！”龔二叔抓起皮包就下了車。

半路上，龔二叔抻開皮包一瞧，鈔票！有三四沓呢！龔二叔的心都快要蹦出來了。

疾步回到家里，龔二叔關上房門，在燈下數起了鈔票。他一連數了幾遍都沒數清，他還沒數過這么多錢。龔二叔自言自語：“我要成‘暴發戶了，大清早我就有了預感，那玻璃瓶子爆得好！”

外屋突然響起了敲門聲，龔二叔一怔，把錢和皮包往被褥里一塞，惶惶不安地出來開了門。

門外站著倆“大沿帽”：“同志，這是你的身份證嗎？”

龔二叔摸了摸自己的褲兜，點點頭：“我可能落在車上了?！?/p>

“順便問問，你撿到一只黑色的皮包了嗎？”警察又問。

龔二叔的腦袋嗡嗡地響，他知道自己的美夢碎了。

龔二叔眼前又浮現出大清早霧騰騰的那一幕……

（地址：四川富順縣板橋鎮中心小學校郵編：6432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