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

王逸之

她一直不知道他怎么會喜歡自己。

他總愛莫名其妙深情地望著她的眼睛，有時望著望著眼里就溢滿了晶瑩的淚水。淚水，這是她有生以來從未見到過的“奢侈品”。只知道這東西咸咸的，因為她經常有機會能“品嘗”它的滋味，她是一位盲人。

就這樣她和那些正常的同齡人一樣，在陽光的沐浴下茁壯成長。雖然她看不到陽光卻能感受到陽光的溫暖，一如父母對她無微不至的愛。父母經常給她講左丘明、荷馬、海倫的故事，她也最愛背誦海倫·凱勒的《假如再給我三天光明》，一遍一遍地背，直到泣不成聲……

在她20歲那年，竟有人愿把眼角膜無償地捐獻給她。這著實令她激動地心都快從嗓子眼里跳了出來，但隨之又恢復了平靜。因為她知道失去眼睛沒有光明的痛苦，她不愿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直到她得知眼角膜的主人是一位和自己同齡的女大學生，猝死于一場意外的交通事故才肯走進手術室。

當她第一次看到這個充滿陽光的世界時，也看到一位陽光男孩。他總在病房的走廊徘徊，接著以種種借口主動和她搭訕。他們成了好朋友，再后來又成了一家人。但她很不明白為什么有人會愛她，自己相貌平平還是個殘疾之人，而他是一位陽光帥氣的大學生卻毫不嫌棄她。更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老是深深望著自己那雙眼睛。每次她追問原因，他總是付之一笑，大概是歷經情感挫折的緣故吧，她知道他曾有過一段刻骨銘心的初戀，但沒多久就失去了。

后來他也死了，他在彌留之際留給她惟一的一句話就是：“一定要愛護自己的眼睛！”在收拾他的遺物時，她發現了一本泛黃的日記本里夾著一張他和一個女人的合影照片，這位長著一雙美麗大眼睛的女人看起來很是面熟。她迫不及待地翻開他那本日記，原來這位就是他的初戀女友，那個捐獻眼角膜的女大學生。

她激動不已熱淚盈眶，然而連忙拭干了眼淚。因為她想起他臨終的那句話，她怕哭壞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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