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殺還殺

徐全慶

①

冷冷的雨在北風中飄著，天地間充滿寒意。伍思文卻不怕冷，依然在微雨中練劍。

一套劍法練完，就聽身后有人鼓了三下掌，說：“好劍法?！蔽樗嘉幕剡^頭來，只見一個人，懷中很隨意地抱著一把劍，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伍思文雙手一抱拳，說道：“在下華山派伍思文，請問閣下是……”

那人并不還禮，只說道：“無名無姓，殺人為業?！蔽樗嘉囊汇?，再看那人懷中的劍，立刻想起一個人，江湖上人人聞之色變的無名殺手。無名殺手以殺人為業，江湖上沒有人知道他到底叫什么名字，也沒有人知道他的來歷。只知道他是天下最可怕的一個殺手，只要是他想殺的人，沒有一個人能活著的。據說有個叫漠北獨狼的劍客為了逃避無名殺手，居然偷偷跑到天山，在山底下挖了一個洞，每天躲在里面不出來，可結果還是死在無名殺手的劍下。無名殺手要殺的人，江湖上就會把他看成一個死人。

伍思文望著那人問道：“你是無名殺手？”那人不說話，只點了點頭。伍思文說道：“這么說，從現在開始，我就已經算是個死人了？”那人又點點頭。伍思文略一思索，問道：“臨死前我可以知道是誰派你來殺我的嗎？”無名殺手搖了搖頭。伍思文又問道：“你能告訴我那人出了多少錢讓你來殺我的嗎？”“五萬兩白銀?！睙o名殺手說出這幾個字后，又緊閉了嘴巴?！澳敲?，我也給你五萬兩白銀，請你放過我行嗎？”無名殺手斜了伍思文一眼，居然連頭也懶得搖了，但那不屑于解釋的神情分明在告訴伍思文，我無名殺手答應過要殺的人，怎么可能讓他再活在世上？

伍思文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拔出了劍，似乎是要準備自殺。但他猶豫了一下，又放下了劍，說：“我出十萬兩銀子，請你把要殺我的人也殺掉，怎么樣？”無名殺手突然露出了微笑，但很快他就收斂了笑容，說道：“好，你死后，他死?！睙o名殺手說完，伸出手來。

伍思文進了屋，不大一會兒，手拿一疊銀票出來，他把銀票遞到無名殺手手上，說：“我這里只有三萬兩銀票，算是給你的訂金，你拿著我的字條去找我的好友小財神莫青城，剩下的七萬兩銀子我讓他替我出。你現在去找他，如果他答應幫我出那七萬兩銀子，你就幫我殺掉要殺我的人。你來回只要五天時間，五天之后，我在這里等死，怎么樣？”

無名殺手接過銀票，塞進懷中，什么也沒說，轉身走了。

②

三天之后，伍思文帶著幾名弟子來到了他大師兄林永忠的住處。師兄弟許久沒見，十分親熱。中午，林永忠大擺筵席，招待伍思文一行。兩人十分高興，都喝得醉醺醺的。

酒足飯飽，二人又敘了一會兒師兄弟情誼，伍思文突然提出要和林永忠切磋一下武藝。林永忠再三推辭，伍思文卻鐵了心要比武。林永忠無奈，只得同意。為避免刀劍誤傷人命，兩人約定，只比拳腳上的功夫。

林永忠說了聲：“師弟，請?！比缓罄眉苁?，擺出一副防守的架式。伍思文卻絲毫不和林永忠謙讓，林永忠的“請”字剛出口，他立刻搶步上前，出手就是一招殺招，似乎絲毫不念師兄弟情誼。

林永忠沒想到伍思文出手就是這么厲害的殺招，手忙腳亂勉強招架，顯得十分狼狽，一邊招架一邊問道：“師弟，我們切磋武藝，你怎么出手這么厲害？”伍思文說：“這樣才能逼大師兄使出真本事?！弊炖镎f著，手上卻是不停，一連串的殺招擊向林永忠。那樣子，哪里是師兄弟切磋武藝，分明是仇人相見。

林永忠猝不及防，十分被動，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但林永忠畢竟是伍思文的大師兄，武功十分了得。二十招之后逐漸開始扭轉被動局面，并且逐漸占據上風。林永忠一掌拍向伍思文，他原以為伍思文一定會側身閃開，趁機攻擊自己的右肩。不料伍思文竟然不躲不閃，反將胸口迎上來，只聽“嘭”的一聲，那一掌重重擊在伍思文的胸口上。伍思文踉踉蹌蹌退了幾步，一口鮮血噴出，隨即倒在地上。

林永忠連忙上前，扶起伍思文哭喊道：“師弟，你明明可以躲開的，你為什么不躲？”伍思文睜開眼睛，望著林永忠說道：“大師兄，你別難過，我是故意死在你手下的?！蔽樗嘉恼f著，招招手讓幾個徒弟過來，“記住我說的話?！闭f完就閉上了眼睛。

林永忠重重捶了幾下自己的胸口，然后一把抓過一個伍思文的徒弟，問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伍思文的徒弟連忙告訴他有人請無名殺手去殺伍思文的事，并且告訴林永忠，伍思文說了，他身為華山派掌門人幾名最得意的弟子之一，說什么也不能死在無名殺手劍下，丟了師父的臉面，毀了華山派的名譽，所以他才來找林永忠比武，故意死在大師兄手下。

林永忠痛哭道：“師弟呀，你雖是被無名殺手逼死，可卻是我親手殺了你的，我又沒有能力給你報仇，只好隨你去了?！绷钟乐艺f完，舉掌向自己頭上拍去。眾人連忙攔著，經過苦苦勸說，才讓林永忠放棄了自殺的念頭。

按照伍思文生前交待，伍思文的靈柩沒有返回故里，而是就地埋葬了。

③

林永忠正在燈下看書，無名殺手推門進來，把一疊銀票放在林永忠面前。林永忠呵呵笑了兩聲，示意無名殺手坐下，說道：“我知道你一定會把銀票還回來的，因為你沒能完成任務?！绷钟乐艺f著，把那疊銀票又推給無名殺手，說：“不管怎么說，如果不是你，伍思文也不會死，所以這些錢還是你的?！?/p>

無名殺手并沒有接林永忠的錢，而是冷冷地說道：“我這次來，除了還你錢，還有一個任務，就是殺了你。因為伍思文出了十萬兩銀子要我殺掉讓我去殺他的人?！?/p>

林永忠的笑容突然僵住了，盯著無名殺手說：“什么？怎么會這樣？我就知道這個師弟點子多，但還是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早知如此，我就不會和他爭掌門之位了?！?/p>

原來，林永忠和伍思文都是華山派掌門人的幾名最得意的弟子之一，武功也不相上下。近幾年，伍思文的名頭越來越響，已經逐漸超過林永忠。他們的師父年事漸高，已經很少涉足江湖。近來，更是萌生退意，想把華山派掌門之位傳給伍思文，自己從此隱退江湖。過去，林永忠一直是師父最看重的徒弟，師父也曾流露過要把掌門之位傳給他的想法。不料，現在師父居然想把掌門之位傳給伍思文，這讓林永忠心生怨恨，于是才請無名殺手殺掉伍思文。他原來以為，只要伍思文一死，華山派掌門自然非他莫屬，但他怎么也沒想到，伍思文臨死之前居然會想出這么一招。

林永忠也知道，江湖上還沒有人能從無名殺手手下逃生，但他卻不甘心就此死在無名殺手劍下，他一面和無名殺手說著話，一面不動聲色地從身上摸出一把匕首直刺向自己的胸口。

無名殺手反應十分敏捷，伸手擋住了林永忠的手臂。這一切早在林永忠預料之中，無名殺手是不會讓他自殺的，他一定會親自動手殺了自己。林永忠見無名殺手擋開自己，趁勢用匕首刺向無名殺手。林永忠這一招設計十分精密，若是一般高手，就只能眼睜睜地等死，無奈無名殺手武功太高，雖然猝不及防，卻仍然巧妙地避開了這致命一擊。

無名殺手拔劍，直刺向林永忠。林永忠全力招架，但終究不是無名殺手的對手，死在無名殺手劍下。

④

無名殺手來到小財神莫青城的住處，把林永忠的腦袋往莫青城面前一扔，然后懷抱著長劍，靜靜地站那里，一句話也不說。莫青城看了地上的頭顱一眼，臉上露出吃驚的神色，又貼近那頭顱仔細看了看，嘆了一聲：“怎么會是他？唉，兄弟相殘，這是何苦呢？”

無名殺手似乎等得急了，冷冷地看著莫青城，不說一句話，只是伸出一只手來。莫青城連忙端出一個匣子，打開，里面都是各式珠寶。莫青城說：“銀子我暫時沒有，這些珠寶的價值不會低于十萬兩白銀，都給你了，你看一下吧?！?/p>

無名殺走上前，抓起一把珠寶看了看，點了點頭，又把珠寶放在匣內，看來他對這些珠寶很滿意。無名殺手合上匣子，準備把匣子抱走。但就在匣子合上的一剎那，匣子內突然射出一排針來，無名殺手絲毫沒有防范，躲閃不及，那些針全部射入他的胸口。針上顯然被喂上了劇毒，無名殺手立刻就癱坐在地上，一動也不能動了。

原來，伍思文在無名殺手去找莫青城的同時，立刻飛鴿傳書給莫青城，告訴他一切，并且制定了這個殺死無名殺手的計劃。

“為什么要殺我？是不想付銀子還是想為伍思文報仇？”無名殺手指著莫青城問?！岸疾皇?，”莫青城微笑著說，“因為你必須死。你不死，自然就不會放過伍思文。他是第一個你接受了任務卻沒能殺掉的人，你當然不會放過他?！?/p>

“伍思文，莫非他還活著？”無名殺手問道。莫青城笑了笑說：“你說呢？”

處理掉無名殺手的尸體，莫青城立刻帶人來到伍思文墳前，命人挖開伍思文的墳墓，抬出伍思文。伍思文全身冰冷。莫青城扶起伍思文，把一顆藥丸送進伍思文的嘴里。不一會兒，伍思文臉上漸漸有了生氣，逐漸醒轉過來。

原來，伍思文在和林永忠比武之前，悄悄服下了一顆藥丸，那種藥丸可以讓他像死人一樣，全身冰冷，沒有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