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獒阿力

陳　俊

阿力是一條狗，一只純種藏獒。通體金黃，紅色的皮毛讓它看起來像一條威猛的雄獅。當它第一次踏上格陵蘭冰凍的土地時，便成了每個愛斯基摩人都想擁有的夢之犬。

阿力是被主人阿倫春從西藏帶到自己的愛斯基摩村莊的，它站在阿倫春豢養的愛斯基摩犬群里，如鶴立雞群一般勾魂攝魄。

來自雪域高原的阿力很快就習慣了格陵蘭的酷寒，但它卻學不會撒嬌，不會像那些愛斯基摩犬那樣為了食物向主人擺胯搖尾。骨子里，它是一名狂野戰士，按照主人的命令出擊，用尖牙利爪攻擊獵物、保衛主人的安全才是自己的職責。

隨著一年一度的狩獵期的來臨，阿力第一次與主人遠離村莊，踏上了狩獵之旅。

愛斯基摩人的獵物是海豹，他們必須尋找冰面上海豹開鑿的換氣口，然后悄悄埋伏，等到海豹探出頭來換氣的時候，用帶著倒鉤的漁叉準確地扎下去，然后再將海豹拖到冰面上。

獵殺海豹的血腥味會吸引來很多“小偷”和“強盜”：極地狼、北極狐、北極熊。獵犬的作用就是驅逐這些不速之客，保證獵物不被搶走。

有了阿力，驅逐“盜賊”成了游戲般輕松的事情，當阿力攜著渾身殺氣沖出去的時候，想來分一杯羹的“小偷”們慘叫著逃命不迭，逃跑技術不太高明的，還得搭上自己的性命。

僅僅五天，阿倫春的雪橇上就收獲了三頭海豹、兩只北極狐和一頭極地狼。這是阿倫春有史以來最豐收的一次狩獵。愛斯基摩犬搖搖晃晃地拖著沉重的雪橇，踏上了歸途。

就在距離村莊還有半天路程的時候，“剪徑大盜”出現了。一頭健壯無比的北極熊，瞪著血紅的眼睛攔住了雪橇的去路。普通情況下，北極熊是會主動回避人類的，但一旦攔住去路，就證明它已經因為饑餓孤注一擲，極其危險了。

按照不成文的習慣，阿倫春趕緊取下一頭小海豹，遠遠拋給了北極熊，同時輕輕按住了暴躁的阿力———與饑餓的北極熊搏斗是極其危險的事情，不到萬不得已，愛斯基摩人都不會和北極熊發生正面沖突。而一般來說，只要稍示妥協，北極熊都會叼起這樣的“買路錢”放行的。

阿力的喉嚨里陰沉地哼著，它不能忍受眼睜睜看著獵物被打劫的屈辱，然而本能提醒它，不要忤逆主人的命令。它無奈地趴著，眼里的怒火瞬間變成蒼涼和空洞，就連锃亮的毛皮也似乎在剎那失卻了光芒。

阿倫春在等待北極熊讓路，可是，這次遇到了一頭貪婪的北極熊，它抓住那只小海豹，只撕咬了兩口，便又丟下了，又一次將目光盯上了雪橇———那上面的海豹比嘴里這只要肥厚豐美許多。

看著北極熊向雪橇步步逼近，阿力的眼神又一次變得灼熱，呼吸越來越急促，背部的肌肉都開始輕輕顫抖———面對一場即將展開的廝殺只會令它覺得興奮!

北極熊似乎感到了那凜冽的殺氣，試探著沖阿力發出一聲吼叫———如果阿力報以更加威懾的叫聲，它也許便會就此撤退———然而，阿力是藏獒，從來不需要用虛張聲勢的恫嚇去嚇跑對手的，它將北極熊的吼叫視為挑釁和威脅，悄無聲息地驟然撲了過去，頓時和北極熊鏖戰成一團。它的與生俱來的戰斗本能讓它屢屢在北極熊的咽喉上留下大大小小的創痕，然而同時，北極熊尖銳的爪子也劃破了阿力的肚皮，一腔內臟奔涌而出。阿倫春看得驚心動魄，連連呼喊阿力撤下，然而阿力仍不松口，用最后一絲力氣死死咬住北極熊的脖子，僵死在對手的身上。適才噤若寒蟬的愛斯基摩犬們抓住這絕好的機會，一擁而上，迅速結果了北極熊的性命。

阿倫春將阿力埋葬在了自家的后院，他為自己所擁有過的惟一的、而且最勇猛的一條藏獒的死而難過。然而他卻決意再也不會去西藏挑選藏獒了，雖然是勇猛無敵的斗士，但受不得絲毫屈辱，不懂得暫時的回避與惜力，盡管舍得拼命，卻不知該如何更好地保住自己的性命。它們勇于戰斗，卻不計代價。

擁有這種孤注一擲性格的人向來都是舉步維艱的，絕不適合在艱難的環境里生存———狗，也一樣。

（葉不知秋摘自《愛人品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