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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災難理解生命

2008-01-08 09:38
安徽文學·增刊 2008年2期
關鍵詞:災難命運精神

寒 竹

“生命是現實中的存在?!蓖ǔG闆r下,人們習慣于以抽象、靜態的方式,去理解蒂里希從愛與生命的角度所解釋的這一存在。5.12的震災,以一種對生命痛徹的震撼,翻轉式詮釋了人存在的雙重性:人生不僅擁有夢想、幸福和理想,還要歷經更嚴峻的患難考驗。

我們怎樣看待這樣一場災難?它不僅帶來了痛苦,同時也將我們重新置于人與大自然、人與人、人與超越性這三大基本生存關系中來思考生命。

1.在大自然運動規律中人的存在潛藏著悲劇性

從自然生存的角度看,人與大自然相互依存,大自然藉自身的運動規律孵育著人類的生存,同時人類的生存也影響著大自然。就像人有著自身的生存規律一樣,自然世界的循環運轉,也有著其不可違抗的規律。它并不遵循人為的準則,也因此預示了人在自然世界中潛藏著悲劇性的一面。

對于這場大地震,國外專家認為是,“四川省位于印度板塊和歐亞板塊兩個大陸板塊的交界處附近,特別容易發生地震?!眹鴥葘<医忉屵@次地震成因是,由于印度洋板塊由南向北碰撞歐亞板塊,碰撞的地區拱起青藏高原;而青藏高原在隆升的同時,也向東北方向移動,擠壓四川盆地向東北走滑,汶川地震就發生在青藏高原的東南上。不斷運動變化著的大自然本身,也有著不以人意志為轉移的運動規律,而地震是大自然運動規律中不可逆轉的激情反應。而據天文學家分析,地震與天文現象也有著直接關系。每當上弦時,太陽、地球和月球排列成一個直角三角形,并同處在一個平面。從地球上看,太陽和月球的角度剛好呈90度,因而,來自兩個不同方向的引潮力就同時對地球施加影響,也就是說上弦時容易引發地震。歷史記載的大地震均發生在上弦或下弦前后,例如1957年3月9日(農歷二月初八)正值上弦時,美國阿拉斯加發生里氏9.1級大地震;1927年5月23日(農歷四月廿三),甘肅古浪發生里氏8級大地震,第二天是下弦;汶川大地震的發生,是在上弦的農歷四月初八。

在此,反思自然界給人帶來的地震災難,可使人獲得這樣一個答案:人從自身的生存到才智都是極其有限的,遠遠稱不上萬物的主宰,人沒有理由怨責自然界的運動規律,也無法戰勝自然,只能充分利用大自然所提供的發展和可改善的條件,比如:根據對以往地震遺跡與斷層錯動的辨識,在繪出的地震危害潛勢分布圖上,進行正確而深入的推斷,尋找烈震的再發周期規律。這意味著人必須學會在謙遜中創造自己的生存條件而謙遜在此凸現著人性應有的反應—尊重大自然,和人性的高度—智慧地與大自然依存,生活并祈禱著,承擔自身的軟弱,使自身配得上所遭受的苦難。

2.災難打通深入生命的秘密通道

“患難不長久”,而暫時的震災,卻打通了深入生命的愛、信念、希望這一秘密通道,其中“只要有一絲生命氣息流動的地方,精神無處不傳達著自身”。因此,它也是人生命與精神的庇護之所。

96歲的法國修女以馬內利在《活著,為了什么》的書中曾說:“唯有愛的行動,在關切、付出和分享當中,生命才得以完整,人類靈性的光芒才得以綻放?!?/p>

那么,近兩個月間,從政府冷靜果斷、有條不紊地應對對震災,到社會各個階層的民眾、民間團體、志愿者們……一瞬間凝聚起曾一度疏漠的愛,將生命與生命重新緊密地連接,展現了中國式“人命關天”的人文主義觀的價值,以及民族大團圓式的集體人格的力量;同時,我們也看到共和國國旗第一次為平民而降。風中低垂的國旗,彰顯了一個民族以民為貴,對生命的關愛與尊重;在愛中我們看到了軍魂之愛:如,米-171運輸直升機在執行救災任務時失事,彰顯出危難時刻的峰巔之愛;不渝之愛:一個男子將妻子尸體綁在背部的定格畫面,演繹了一場生死不離,不需要大聲宣告卻感動世界的故事!母愛:一個年輕母親,在死神來臨之際,為自己三四個月大的孩子撐起一片生命的天空,用短信留言,“寶貝,如果你能活著,一定要記住,我愛你”。當時那個被救出的小小孩子仍然安睡著,母親用生命護佑著她的夢,不受任何驚擾,正如經上所說的 “愛里沒有懼怕”;師魂之愛:用自己的身軀給予四個學生最后守護的譚千秋老師。像這樣的老師還有很多,他們像圣徒一樣離開世界,顯示了愛的偉大與卓越。

其次,這次災難中的人們表現出堅強的信念。安東·契柯夫說:“每個人都生活在他自己的信念之中?!本腿缒莻€廢墟下打著手電筒讀書的小女孩鄧清清,用堅強的信念彰顯了生存的智慧;10歲的小女孩唐沁,她所說的“要勇敢”,鼓勵著自己也鼓勵了別人;這份堅強與勇敢更感動了千萬人,因為在她的臉上,人們根本讀不出處于災難的絕望與痛苦,相反帶給人們的是燦爛的微笑。因此在災難中,信念引導人追隨生命。

另外,這次災難中的人們保持著頑強的希望。有生命存在的地方就存在著希望。希望是用愛和信念創造夢想,是一束穿透苦難的光。我們從擔架上敬禮的三歲小男孩郎錚身上,不僅看到了感恩,還看到了對于生命渴求的希望,更看到了民族的希望;在大災難中新生命的安然降生也是一種希望,是一種象征:希望的誕生!因此,愛、信念、希望是人精神永遠的庇護之所,其中充滿了人性的尊嚴和高貴。

因此從精神存在而言,人們面對它時能夠保持生命不屈的自由或高貴的承受,向我們展示出生命中偉大和神圣的東西。因此人的精神不僅包容著自然世界,還容納災難、苦樂、榮辱與生死; 另外,如果人能從災難本身,理解它所揭示出的生與死、災難與幸福之間的相互依存、相互矛盾、相互統一的關系,塵世生命不過是永恒生命的預期和過度,人在塵世生存的自然命運其實是短暫、無常和分離的,而心靈卻打著追尋永恒生命和福祉的烙印,就可以領悟到,為什么人面對死亡仍舊渴望生命,說明在高處一定存在生命不死的奧秘。

3.擁抱苦難,超越悲劇命運

荷氏說“擁有將它撕裂的東西,這就是命運”,而人的命運與思想緊密相隨,大自然于是不僅把人存在的命運分解為駭人的痛苦,也把思想的反應都呈現在人們眼前,使我們看到至少四種類型的反應。

第一種反應,悲劇性精神的承擔—全心全意地獻身。用最珍貴的精神力量守護生命、肯定生命,使人看到強大的生命力量、愛的偉大和人性超越的光輝。例如,護住四個學生犧牲自己的譚千秋老師等,以生命的擁抱,超越式完成了對生命的愛。

第二種反應,誤解或遺忘生命真正“存在”的意義,用渴望生命的古老本能演繹一場逃離,一次道德上的逆轉。與犧牲自我的老師們那種強大的精神、燦爛的光輝相比,只能讓人們看到自詡的“自由”與“公正”,實際卻是一具被自我緊緊守護并終會腐臭的軀體。比如,范美忠老師用逃離上演“誠實而不知恥”的道德悲劇。

第三種反應,“偽善”或者根本無知于善惡的“天譴”論。如此斷言是根據什么而來的?此所謂的“天譴”,不過是借大自然的災難將一己之怨憎遷怒于手足同胞,以難計其數的無辜生命和喪親之痛的昂貴代價,來換取復仇式的蔑視、褻瀆與快感。因此,這種違反本性的“天譴”論背后,將隱藏的“偽善”、“妄見”、“惡斷”強加在上天身上,是愚蠢地按自己的判斷來猜測上天旨意,實際上不過是暴露人以自身為尺度的妄自尊大。車爾尼雪夫斯基在《論崇高與滑稽》中說:“我們覺得,要在每個遭毀滅的人身上看出他就是罪魁禍首的念頭,是牽強、殘酷到使人憤怒的地步的?!倍丝瘫娕穆曇?,已蓋過“天譴”論的哀號。這一哀號,無異于對天地人神的一種莫大褻瀆,一場莫大悲劇。

第四種反應,以怨恨交織發生的“天問”。 上天在平常日子里被人漠視,然而在災難中,人從與上天割裂的關系中,終于再度找到神降臨的蹤跡,因而向他發出了約伯式的究詰。但在此時,上天被變形為暴君,人似乎只有對他憂憤地質問,才能依稀地記起與他有什么關聯,并試圖從自身的命運轉向尋求他的旨意。這是在無助中承認人是屬天的被造物,還是現代生活中一度缺席的上天,以災難方式來顯示自身?實際上,若以神性尺度來度量一場災難,恐怕現在大地上,早無一人幸存了。在人的命運中,除了來自上天的旨意外,還有一種為維護整個大自然利益的必然,通過組成大自然各種元素的運動變化來保存其本性。自然的本性本無所謂善惡,也并非直接與上天相關聯。圣經上說,太陽照好人也照壞人,天降雨給善人也降雨給惡人。同樣,大自然的災難也會臨于善人或不善的人。也就是說,不能從懲罰之緯度輕易判定上天。

顯然,災難是計量生命存在深度的尺度。第一種反應是強健式的熱愛命運,成就了自我塵世的存在;與第二種把“逃離”誤當真實的“存在”,第三種人以自己度量上天,第四種人認為自己被上天錯待形成鮮明對比。這四種反應的關聯在于,人與自然,人與自我和他人,人與上天的相互依存,生存價值產生自我的方式,回答了生命怎么活著才有意義的答案。因此,第二第三第四種反應,因著作為相互依存的一部分,將其作為不同類型的苦難而擁抱,也是為關愛和超越命運所不可缺少的。

以上四種類型的反應也由此帶來了三大體驗。一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一傳統觀念遭到質疑和顛覆。如果將災難單純地歸于“善惡之報”這一單純的道德結果,人生必然是一場無理性、不可理解、盲目的命運。實際上,不應該把神意的在場,人為地安排在單純的善惡之報上。問題也不在于以善或以惡看待這場災難,而在于看到生命更高的存在價值。在此,它不僅提醒我們平日里所忽略的某種東西,而且成為我們重新思考人生和無常之間關系的入口,成為更深入思索有關生命問題的答案;二是,人在災難面前顯得如此脆弱。帕斯卡爾說,人只不過是一根會思想的蘆葦,是自然界最脆弱的東西,一口氣一滴水就足以致他于死地……而災難,意味著恐懼怕與死亡,是對人類生存性恐懼、脆弱和轉瞬即逝的最透徹揭示。三是,生命價值的重估。人不僅能認識肉體生命的無常、有限和脆弱,而且也是尋求精神庇護的葦草。于大自然中把自身所歷經的災難精神化,并在這個塵世得以實現。

因此,一場苦難命運對于人意味著什么?該如何對待?它隱藏著生命的秘密,人是神性的生存。這無疑告訴人們,怎樣才能在災難后好好活下去!那就是,以悲劇性精神擁抱苦難,肯定生命(痛苦和死亡),才能克服苦難超越命運,活出人性的尊嚴和幸福,使生命達到超越的高度。耶穌曾用一生的言行,直至被釘十字架上,兩千多年以來,一直在向人們昭示生命的極限:人的苦難,正是耶穌基督苦難的全部,每個人都活在耶穌基督的苦難中,如同耶穌基督活在每個人心中。這一揭示不僅僅是信仰的結果,而是所有沒有信仰的人,在這場災難中都能感受到信、望、愛的力量,并體驗到潛藏于人性中那神圣力量對生命的擁抱。震災苦難也由此引出了它本身的意義。人于大自然中歷經的災難需要精神化。這一超越式的精神化不僅需要在塵世實現,化作新的精神力量應對災后的艱難與痛苦、重建家園的力量;并且在生命與精神的庇護之路上,走向生命意義和價值的給予者。正如荷爾德林在《歸家》一詩中所祝福的:

“溫柔的春季,

緩慢地使憂者變得歡樂。

……

我的祈禱也是為了你,

那在故土為煩憂所困的人,

……

你所尋者近了,

正上前來迎接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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