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文史研究館與敬老崇文

周華章

半個多世紀前的1951年6月，我的七叔周恩來以政務院總理的名義特聘我祖父周嵩堯為中央文史研究館首批館員。在26位首批特聘館員中，周嵩堯是第九位受聘的,前八位分別是康有為之女、曾任中國婦女大會會長的康同璧；王光美之父、曾任巴黎和會中國代表團專門委員的王治昌；前清甲辰科進士邢端、戊戌科進士志琮、癸卯科進士邵章；魯迅摯友、發起組織“越社”的宋紫佩；著名無黨派愛國人士邢贊亭；響應程潛起義、為湘西解放作出貢獻的田名瑜等。在其后受聘的館員中有著名國畫家陳半丁、齊白石；著名中醫學家肖龍友；梁啟超之弟梁啟勛；前清翰林陳云誥；乙未科進士潘齡皋；齊燕銘之父齊之彪以及經毛澤東親自批示特聘的楚元中等。上述史實充分說明“中央文史研究館是黨和政府團結和安排老年知識分子，具有統戰性和榮譽性的文史研究館”，“受聘者多是社會上老年碩學之士，真可謂是群賢薈萃”，“他們大都出生于19世紀后期至20世紀初期，歷盡坎坷，飽經滄桑，閱歷豐富，具有強烈的愛國主義精神。有的參加過推翻清王朝、反對袁世凱和北洋軍閥的斗爭，有的參加過抗日救亡運動，有的參加過國統區的愛國民主運動，還有的長期同中國共產黨攜手合作，為民主革命的勝利做過許多有益的工作”。

據史料記載，北京解放前夕，毛澤東對他的中學老師符定一說，共產黨對德高望重、生活困難的老學者的生活應有一個安排，要設一個機構。后來，他在致柳亞子的信中又說，文史機關事已交周恩來總理辦理。由此可見，中央文史研究館早在建國前夕就在毛澤東親自倡議下開始考慮了。周恩來對此非常重視，因為敬老崇文是執政者的德政之舉。這是文史機關的來歷和初衷。據統計，周恩來自1951年6月至1974年7月的23年中特聘中央文史研究館館員（含館長、副館長）41批，共計192名。他生前親聘的最后一位館員即第192名特聘館員就是章士釗長子、出生在蘇格蘭的章可。章可12歲就師從李大釗學習社會學，并在倫敦和法國學習英語和德語，稱得上是德才兼備之士。我叔父周恩來謝世之后，中央文史研究館特聘的第一位館員是華國鋒于1977年6月從湖南省文史研究館館員中選聘的李淑一，第二位則是北洋政府代總理朱啟鈐的長子朱海北。朱啟鈐于1953年5月由周恩來親聘為中央文史研究館館員。朱海北從1928年起一直到西安事變都是張學良的隨侍副官，也是張學良胞弟張學銘的內兄。

我印象深刻的還有一位是以92歲高齡受聘為中央文史研究館館員的祝步唐。我從他的傳略中得悉，他1916年入天津南開學校學習，結識了校友周恩來并積極參加五四運動，后來在美國威斯康星大學獲經濟碩士學位。汕頭解放前夕，周恩來曾托人致電祝步唐，請他留下，后因故未能實現。1984年祝步唐曾上書時任全國政協主席的鄧穎超，提出了有關國家建設長達萬余言的十項建議，表現了老人的拳拳愛國之心。1989年4月22日，一位華僑銀行家在祝的病榻前同他會面，當談到祖國經濟發展目前還有困難，切望在外華僑能鼎力相助時，由于心情激動，祝步唐潸然淚下，話音未落即溘然長逝，終年94歲，老先生一顆赤誠的愛國之心則長留在我們中華民族的記憶里。

回顧1951年7月29日中央人民政府政務院文史研究館在北海公園靜心齋正式成立時的情景是何等熱鬧非凡??！當年參與并出席該館成立大會的人員中有中國共產黨內被人們稱為“五老”中的三老，他們是時任政務院副總理的董老——董必武、時任中央人民政府委員兼秘書長的林老——林伯渠和時任中國人民大學校長的吳老——吳玉章。應聘館員們一個個滿面紅光，神采奕奕，人人心中都涌動著一股還童之喜，體味著中國共產黨敬老崇文的德善之舉。要知道，那時新中國剛剛才從廢墟上誕生，國家經濟還特別困難??！新的歷史時期里，中央文史研究館的館員們深感身逢盛世，在黨和政府的關懷下，以老驥伏櫪的精神從事研究與著述，努力以自己的有生之年為國家和人民盡一份余力。愿中華民族敬老崇文的事業越辦越好，更愿敬老崇文的精神世代傳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