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妹

李　全

九妹是個怪人，每天三頓都離不開白醋，她喝白醋與別人喝啤酒沒兩樣。心情好的時候，九妹一口氣會能喝上好幾瓶。有工友見狀，開玩笑地問她，九妹，是不是你男人在外面有相好的了，你管不了才喝白醋的？九妹只是笑笑，并不回答。

工友們之所以這樣問，是因為九妹長得對不起觀眾，特別的胖，與香港女明星肥肥不分上下，食量也大得驚人，一口氣能吃下20個大菜包子，且不喝水，但她一定要喝上一瓶白醋。在干活方面，九妹卻能抵上兩個大男人。在九妹來工地的第一天，正是一號工地竣工前夕，工頭劉三早在前幾天把升降機退了，但七樓有幾間屋還需要一些磚頭，就叫九妹從樓下搬些磚頭來。九妹二話沒說，蹭蹭蹭地跑下樓去，找了兩根粗繩子，結結實實地碼了100塊磚頭，然后又找根粗大的竹桿當作扁擔，把磚頭挑起來。不到一支香煙的功夫，九妹就來回跑了兩趟，把劉三看得目瞪口呆，直到香煙燒到劉三的指頭才發覺，嘴里不停地叨念著，奇人，我本想為難一下她，沒想到她竟這么大的力氣。

自此，劉三對九妹刮目相看，只讓九妹干輕活，并對其他民工說，你們誰要是敢欺侮九妹，我跟誰急。民工們當然不敢，也不愿意欺侮九妹。要知道他們成天打交道的是一群清一色的男人，怎么不希望有一個女人留在工地上？哪怕是她長得奇丑無比。

因為兩年前，有個叫如月的女孩子，長得非常漂亮，因覺得工地上的工資高，便留在工地上干活。因為長得漂亮，劉三不要她干活，留在他身邊當質檢員。有一天，她陪劉三出去喝酒，回來后就無緣無故地就走了，連工錢都沒有要。大家問劉三是怎么回事，劉三搖了搖頭，說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因此，大家既希望有一個女人來工地上干活，又不希望有女人來。九妹的到來，又點燃了他們的某種希望，當他們看到九妹長有一副對不起觀眾的模樣后，都放心了。

這天，工地來了一群不速之客，對著即將完工的墻面指指點點。不速之客走到九妹面前，看了九妹一眼，嚇得紛紛掉頭就走，邊走邊說，這里可以了。跟在后面的劉三也看到了這一切，悄悄地對九妹豎起了大拇指。九妹臉一紅，拉住了劉三說，悄悄地問道，這些人是干什么的？劉三說，他們是檢查質量的，九妹啊，謝謝你，要不是你，他們就……說到這里，劉三不敢說下去了。九妹雖長得不好看，但她不是一個笨人，說，我知道他們嫌我難看才走開的，對不對？劉三紅著臉說，九妹啊，這是你的長處啊，回去我給你加工錢。

九妹朝地上吐了一口沫，說，不必了，我得我應該的工錢就行了。

工程質量完全達標，劉三也拿到了工程所有款項，竟破天荒地請民工去飯店吃一頓。劉三話音剛落，那些背著背包準備另謀出路的民工都紛紛放下背包，議論著干了一年，老板終于發善心了。九妹卻背起背包準備出門，劉三就攔住了九妹的去路，說，九妹，你忙啥，你怎么就想走呢？九妹說，不去。劉三，說，九妹，你看不起我劉三喲？九妹回答說，不是。劉三問，那是啥？九妹說，我不想陪你們這些男人喝酒。劉三笑了起來，我以為是啥事情不得了。其實，我這次請客主要是感謝你，這次的質量能夠順利驗收合格，你的功勞不小。我已經給你單獨開個包廂，千萬不要讓我失望??！

劉三還真的給九妹開了一個包廂。偌大一個包廂，就九妹孤零零地坐在那里，她并沒有拿起筷子吃菜，而是端起一杯白醋慢慢地喝起來。

這時，喝得有些醉意的劉三走了進來，九妹拿起手邊的瓶子就給劉三倒了滿滿一杯，又端起自己的杯子，與劉三的杯子一碰，說，我敬你一杯。劉三見九妹這么爽快，也很爽快地端起杯子就喝，卻發現九妹自己給倒的不是白醋，而是一杯烈酒。劉三大驚，問道，你怎么給我倒白酒？九妹用命令的口氣說，喝掉它！

劉三傻笑了一聲，九妹，你是我的功臣，你讓我干掉我就干掉。劉三說完，端起碗，剛喝了一半就站立不穩了，馬上癱坐在椅子上。九妹冷笑著走到劉三身邊，猛地從口袋里掏出一把刀架在劉三的脖子上，問道，劉三，你把如月怎么樣了？劉三一聽到如月，像彈簧一樣跳了起來，問道，你與她是什么關系？

九妹冷笑著說，你給我老實回答，要不然，刀子不長眼！劉三傻了，但他拒不說出實情。九妹見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就說，還是我給來替你說吧，因為如月長得好看，你就把她當成禮品獻給了前兩天來的那個質檢員，是不是？這下，劉三的臉變成了豬肝，身上冷汗直冒，沒想到九妹竟然知道得這么清楚，問道，你怎么知道這么清楚？九妹的臉上有了淚痕，沒有回答劉三的問題，而是繼續說，我知道你這么做，是有你的苦衷，你是想早點拿到工錢，發給大家。說完，九妹走出包廂。

直到九妹走了很久，劉三才回過神來，自言自語地說，難道說九妹就是如月？不可能，不可能的。待他跑出包廂后，九妹已經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