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北話正反問句“VO一不-VO”變式的語用因素及語義功能淺析

關彥琦 張冬紅

摘要：張北話屬于晉語張呼片。處于晉語區到官話區的過渡地帶，其方言的許多方面都顯示出晉語向官話過渡的特點。本文以張北話中比較有特點的正反疑問句“VO-不一VO”的變式為研究對象，淺析其語用因素及語義功能方面的特點，以期管窺過渡區方言。

關鍵詞：張北話；正反疑問句；“VO-不-VO”的變式

張北縣位于河北省西北部，張家口市境內，張北縣可以看作是從晉語向官話的過渡地區：張北話屬于晉語張呼片，處于晉語區到官話區的過渡地帶。張北話正處在晉語和普通話兩種勢力的共同作用中。本文以"VO-不-VO"式及其變式為主要研究對象，體現張北話正反疑問句在語用和語義方面的一些特點。

正反疑問句是用疑問結構“VP-Neg-VP'來進行詢問的一種疑問句類型。正反問要求被詢問者從肯定項和否定項之中進行選擇，但中間沒有任何關聯詞語相連接，因此它是一種特殊的選擇問句，

張北話的正反問句也是這樣的。張北話正反問"VP-Neg'，式和"VP-Neg-VP"式并存，以“VP-Neg"式的使用占絕對優勢，“Neg"可以是“不”或“沒”。用“不”的正反問表示未然，多指未來，用“沒”的正反問句表示已然，多指過去。經過調查我們發現，張北縣大部分地區都只用正反問句的形式發問，來表達普通話中帶“嗎”的是非問的意思。張北話的正反問句一方面對應著本疑問句系統內部的正反問句，另一方面還對應著普通話中帶“嗎”的是非問句。如普通話問“明天咱們去縣城嗎?”“你到過北京嗎?”張北話會以這樣的形式發問：“明兒個(明天)咱們去縣城不?”“你去過北京沒?”

整個張北縣范圍內正反問的常用形式是"VP-Neg"式，但也不排斥“VP-Neg-VP"式?！叭魏涡问蕉际菫橐欢ǖ膬热莼蛘Z用目的服務的。語法范疇結構形式的變化受制于一定的語用因素，語用因素的變化會影響結構形式的選擇?！睆埍痹捯蓡柧鋸恼w上看，和普通話疑問句在語用上有共同之處，也要注意他人期望，誠實性，禮貌原則等等語用因素，其中“存疑”這一語用因素的作用最為突出，“發問對探詢信息的存疑程度是誘發疑問句旬式結構變化的重要原因，”張北話正反問句中的一種句式以及其變式就反映了這一點。張北話以“不”為標記的正反問句中，VP可以是動賓結構，即"VO不VO"。這一句式可以有以下幾種形式：

(1)VO不VO?

(2)VO不?

(3)V不VO?

(4)VO不V?

以問對方“是否要吃飯”為例，有四種說法：

(1)你吃飯不吃飯?

(2)你吃飯不?

(3)你吃不吃飯?

(4)你吃飯不吃?

這四種形式都在使用，其疑問程度是遞減的?！澳愠燥埐怀燥垺边@是正反問的一般形式，但在張北話里經常用這一形式的僅是張北油簍溝鄉、大河鄉以及張北縣城靠近萬全縣的西片地區，使用的區域范圍比較小。一般情況下，張北大部分地區發問人更習慣用“你吃飯不”來詢問對方是否吃飯，形式(1)和(2)都有詢問之意，但發問人有告知或邀請的意思時絕不會用形式(1)，只用(2)。若使用(1)或(2)，發問人情緒上也沒有特殊之處。而使用后兩句(3)或(4)來問對方時，疑問程度較輕，發問者往往是帶有著急、不滿的情緒，詢問之意不強。催促命令意味加強。就(3)和(4)這兩個句式來看，選擇哪一個詢問，是與發問人的語用習慣有關的，與句子本身的形式沒有關系，由于發問人存疑程度不同，發問時態度、情緒的不同，選擇的句式也不同。由此可以看出，在某種程度上，語法范疇結構形式的變化受制于一定的語用因素，語用因素的變化會影響結構形式的選擇。

張北話使用范圍最廣的正反問格式是"VP-Neg'，但對于“VP-Neg-VP"式人們也是普遍認可的。如果VP是帶有賓語的格式，還會出現兩種不同的變式，即“V-Neg-VO”和“VO-Neg-V”。張北話里正反問“VO-Neg-VO"型問句及其變式在語義功能上有所分化。以“Neg"為“不”的正反問句為例，“VO-不-VO”和“Vp-不”僅僅是單純的疑問，而“v不VO”和“VO不V”是通過變式來實現說話人詢問之外的其他人際或社會意圖。選用這兩個句式發問，一般情況下限于長輩對晚輩，同輩之間且關系親近的雙方使用，疑問程度不高，發問人帶有焦急、生氣、不耐煩的情緒，有表催促、命令、警告的祈使之意，發問人越過“字面用意”，用“詢問”這一言語行為間接表達“指令”。有時對長輩，晚輩也會采用這樣的問話方式，但會被認為是不禮貌，不耐煩的表現。

朱德熙先生認為，“V-neg-VO”與"VO-neg-V”兩種句型在方言里分布不同：前者主要見于南方方言，后者主要見于北方方言。邵敬敏先生進一步指出：“‘V-neg-VO封閉式正逐漸滲透到北方方言里去，‘VO-heg-V開放式卻缺乏這種反滲透。在普通話里，這兩種格式盡管并存，但實際上已出現了‘V-neg-VO式壓過‘V0-neg-V式的趨勢?！?/p>

在調查過程中我們發現，張北話中不僅有“v不VO"式存在，而且在日常會話中人們對“v不VO"和"VO不V”這兩個句式的選擇和使用頻率相當。我們設計了帶有著急不滿情緒。催促吃飯的情境。請被調查者詢問是否吃飯，隨機調查了不同鄉鎮的十八個人，其中70歲以上的兩人，40至65歲八人，其余八人均為二十歲以上。通過調查我們發現，其中八個人第一選擇用“吃不吃飯”發問，并表示若他人用“吃飯不吃”發問，也完全可以明白發問人的意思和意圖，而這八個人中有六個人的家在張北縣城西或張北縣西南部，鄰近萬全縣的村鎮。另外十個人表示“吃不吃飯”和“吃飯不吃”都可以用，其中包括兩位70歲以上的老人。經過進一步調查我們發現，西南部的部分村鎮會優先選擇“v不VO”使用，但其他地區如張北北部、東部的村鎮沒有這種優先選擇“V不VO”的現象。

張北話正反問句“VO-不-V0”以及其變式在日常會話中使用靈活，但在語言的相互作用滲透中，其不同句型的表義分32ff,經明確且形成自身規律。多見于南方方言的“V-Neg-VO”與多見于北方方言的“VO-Neg-V”兩式在張北話里可以并存，而且可以互換，都是需要有特別語境才使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