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官

石　磊

在樓下，我經?？吹揭晃化傋?，他年近四十，頭發蓬亂，長滿絡腮胡子，衣服臟得很，可人樣長得很不錯。有五六位七八歲的孩子在圍著他轉。瘋子的面前放著一個紙箱，紙箱上放著一截紅蘿卜，這截紅蘿卜是他心愛的“印章”。有六個孩子在排著隊，他們的手里有的拿著一張白紙，多數拿著報紙。排在前面的一個男孩子，有點畢恭畢敬地說：“閻股長，我來了三天了，你看在我這個‘老頭子的份上，就給我蓋個章吧?！?/p>

“老頭子，老頭子，就是老婆子也不行，這章能隨便蓋的嗎？我辦事是有原則性的，你沒有計生證明，我能給你蓋嗎？”瘋子目空一切地對“老頭子”說。

“閻股長，我七十多歲的人，還要計生證明？你……你這不是有意刁難我嗎？”“老頭子”為了蓋這個章，跑了三四天，好話也說盡了，他實在無法忍受，不得不這樣責問他。

“少口羅嗦，到計生局補辦計生證明，下一位?！蹦俏化傋影咽忠粨]，不耐煩地對“老頭子”說。

“老頭子”無奈，搖著頭走了，他還未踏出“辦公室”，就罵著說：“什么閻股長，簡直就是閻王，比閻王還閻王?！?/p>

第二位孩子上前，他先把一個“紅包”塞到閻股長的衣袋里，說：“閻股長，幫幫忙吧，我來一趟縣城不容易?！?/p>

閻股長接過他手中的“表”，連看也不看一眼，拿起那截紅蘿卜，就往他的“表”上蓋了一個“章”。

第三個是女孩子，她感到不解，問：“閻股長，他的‘表，你怎么連看也不看一眼，就給他‘蓋章？”

“誰說我連看也不看一眼，他的‘表，我至少看了三十次了?！悲傋右荒槻粣?，如實回答面前的女孩子說。

女孩子知道自己錯了，不該多嘴，她把材料遞到他的面前，叫了一聲：“閻股長，這是我的申報材料?！?/p>

閻股長翻了翻，他的手指著村委的印章問：“這印章是怎么回事，這個字怎么看不清楚？拿回去重新蓋章?！?/p>

女孩子的材料，被他一推，丟在地上。女孩子從地上拾起來，她裝作在打“手機”，然后，對著“手機”說：“宋局長，就一個印章的字看不清楚，你幫我跟閻股長說一下吧。好！我叫他聽電話?！迸⒆影选笆謾C”遞給閻股長說：“閻股長，宋局長叫你聽電話?！?/p>

“你看我不是正忙著嗎？我沒有空?！遍惞砷L拒絕聽她的電話，那口氣很惡劣。

女孩子沒有辦法，只好走了。她剛走出“辦公室”，閻股長就憤憤地說：“想拿宋局長來壓我，你多走幾天吧?！?/p>

下一個孩子吸取了教訓，把“表”和“紅包”一起獻上。閻股長先看了看“紅包”，那“紅包”的厚度不錯，有一定的份量。瘋子見人不注意，先把“紅包”收起。然后，裝模作樣翻了一下，滿意地說：“你的材料比較符合要求，手續也齊全?！遍惞砷L的話還沒有說完，就抓起那截紅蘿卜，把“章”給蓋了。

下一位是一位高個子，他把“表”遞給他，說：“閻股長，請多關照一下?！?/p>

閻股長看了他一眼，那意思很明顯，有沒有紅包，可高個子毫無反應。閻股長不悅叫道：“你是怎么搞的，這樣的‘表也送來給我審批？”

“閻股長，哪些地方不妥？”高個子小心翼翼地問。

“你的字怎么這樣潦草，誰看得懂，拿回去重新填寫?！?/p>

“閻股長，剛才那位是我的同事，他的表是我幫他填的，你怎么不說他的字潦草？”

閻股長一聽，勃然大怒，說：“他是他，你是你，拿回去?！?/p>

“他給你送紅包是不是？我可不怕你這個‘閻王，我要告你?！备邆€子毫不怕他說。

瘋子一聽到要告他，害怕極了，急忙哀求他：“你別告我，千萬別告我，我給你蓋就是了?！悲傋幼テ鸺t蘿卜，立即給他蓋了一個“印章”。

高個子提出要告他，他為何那么害怕呢？瘋子原是某局的一名股長，沒有送紅包給他就百般刁難人，不管符合不符合條件，他都不會給你辦理，影響極壞。后經人控訴、檢舉，而被撤職。閻股長被撤職不久，他就瘋了。他成了瘋子之后，其它事情都忘記了，可他蓋章收紅包仍不會忘記。樓下的幾個孩子，老是跟他鬧著玩。

忽然，幾個孩子在瘋子的面前，拍著手，唱起了一首順口溜：

蓋章蓋章

千萬別找閻股長

碰上他真冤枉

不管你是小李或老張

跑個三天不算長

比找閻王還困難

你想早點蓋到章

如果沒出血 誰也幫不上

你說閻王不閻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