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遙遠的地方

錢柏生

草原的盡頭隱約能看見幾個蒙古包。蒙古包像個美麗的誘惑,新兵們一有時間就朝那個方向眺望。秋天走隊列的時候經常做錯動作,班長以為他是反應慢,其實他是精力不集中。他的軍姿很好,兩眼始終向前平視,一直望到蒙古包的地方。新兵排像秋天這樣的新兵還有好幾個。細心的排長有一天發現了這個秘密,他集合全排在隊列前問:在那遙遠的地方,有位好姑娘,她那粉紅的小臉好像紅太陽,你們想不想看?

新兵們感覺到了緊張的空氣,誰也不吱聲。隊列里出奇地靜。

排長火了:你們要是感覺自己是個男人,就敢想敢看更敢說!

新兵們像統一了思想似的,大聲地喊出同一個聲音:想看!

排長指著蒙古包說:想看,那你們就得能跑,就你們現在這水平,跑不了三步氣就不夠喘,我替你們著急啊!今天咱們比一比,誰要是跑得超過我,我就帶誰去看那位好姑娘。

一石激起千尺浪,新兵們摩拳擦掌,跟在排長屁股后面緊追不舍。剛開始還行,但一會兒就掉下隊來,被排長拉得老遠。新兵們都氣餒了,排長剛從陸軍指揮學院畢業,軍事素質非常高,奔跑起來,風都攆不上。

秋天心里攢著一股勁,排長當了六年兵,自己才入伍半個多月,只要堅持跑下去,就一定能超過排長,那時候就能去看那位粉紅的姑娘。

再跑步的時候,秋天背上班長的沙綁腿和沙背袋,練負重跑。半個多月下來,他卸掉負重再跟排長比,可以緊咬著排長不掉隊了,但始終拉排長五六米遠,排長朝他豎起了大拇指。

他繼續負重跑,又過了半個月,他終于攆上了排長。排長說話算數,帶他去看蒙古包。

草原跑死馬,他和排長跑了40分鐘,才來到蒙古包前。蒙古包一共六個,花花綠綠的,呈三角形散在草原上。

秋天找遍了每一個蒙古包,里面空空蕩蕩的,別說是姑娘,就連個人影也沒見著。他朝排長瞪著眼睛:你騙我們──姑娘呢?

排長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笑了笑說,以前確實有。就在你們來草原一個多月前,每個蒙古包里都有一位漂亮的姑娘,個個長著粉紅的小臉。唉,那個老板腦子進水了,怎么想到在草原上開飯店?不到半年就倒閉了。蒙古包都是鋼筋水泥做的,拆不走,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這樣也挺好,誰路過的時候,可以進去避避風雨。

秋天說:我不聽你說這些。你是領導怎么能騙我們新兵?

排長說:我是騙了你們,但如果我不騙你,你能攆上我嗎?

你!你……他怎么也說不出話來,扭著頭默默地回到營房。

其他新兵都過來問他:蒙古包里的姑娘漂亮嗎?

他說:漂亮。

他們問:長得什么樣子?

他說:她們長著粉紅的小臉,眼睛美麗動人,手上都拿著皮鞭。

他們笑著問:她用皮鞭抽你了嗎?

他說:抽了,抽了好幾下呢。

秋天撲哧一下笑出聲來。

選自《遼寧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