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成作品

丁　成

九月信札1

這一宵,蝙蝠翻飛

我寫下信札,卻無處投寄

九滾刀碾軋過的黑夜

深無止盡

我寫下愛,骨頭里萬里蕭瑟

你信守的緘默片片無聲

“丈夫挑千斤,為妻分五百”

我們失落得毫無理由

公雞啼叫了無數遍

仍然沒有等來東方發白

真理在喊破喉嚨的一剎那

永久地消逝,血濺千里,雪落無聲

九月信札4

我不能再次坐在午夜

和你對飲

海水不會再次為你我奔涌

我們看到的浪花

飛起來,落在對面的澳門

亮著燈,同樣的午夜

不再有你珍藏多年的人頭馬

不再有我干瘦的身影

與你們觥籌交錯

我遙寄你們全部的祝福

小西沙的篝火

一直在血管里噼啪作響

淺水灣的二鍋頭和著我的吶喊

仍然在海面上回蕩

高欄島浸水的帳篷,一直盤踞于心

我祝福你,親愛的兄弟

就像你躊躇滿志

而我始終未曾抵達的小三浪

我樂于看到你的描述

你們開心、快樂,你們眉飛色舞

我就當自己正在那里,

已在那里,永遠分享你們的幸福

是的,我的兄弟

你的新娘是完美

你的名字叫啊松啊松

九月信札6

如果愛。斑駁的寓意

僅僅源于一場華而不實的假定

沖突和困惑

放牧你

我知道遠方捎來的口信

布滿陰霾

如果愛。褪盡人世嘈雜

說起因饑餓而奄奄一息的人

一片面包等于整個世界

有人死于內心,死有余辜

有人引火焚身

掙扎,希望,苦苦渴求

九月信札15

神并不總是眷顧我們

山上的香火

已經在熄滅,這些天來

我靠著心燈走過了

許多岔路

潮味兒,青草、森林和山的味道

在沒有陽光的時候

依然為我們涌動

庸常的日子里

人們靠在一起

藉以互相安慰

九月信札25

你終于松開手指

世界無限地滑落下去

當我穿過初秋的針葉林

暗中遇見貓頭鷹

它正不厭其煩地梳理著自己的生活

一切都在隨著暮色

變得沉重、不祥

太遠太遠了。意味著太遲了

九月信札52

歷史將為我們翻譯,轉述

個中的曲折、無奈和感傷

秋天扯起我高高的絕望

迎風的旗幟,在左右飄忽的命運里垮塌于心

這是我被迫接受的

輕輕地捂緊自己,不讓一絲元神走散

九月信札56

曾經,有一個人如何說我,如何評價

我再也不想知道具體的名字

能夠不去傷害的,我盡量不去碰觸

曾經,你不愿意說出的

也請永遠忘記,永遠保持緘默

能夠不去傷害的,我們盡量不去碰觸

曾經,我們共同度過的分分秒秒

可以回憶的,請盡量銘記

能夠祝福的,請盡量彼此祝福

九月信札61

世界太大了,即便它很渺小

那也是因為我們更加地渺小

她并不愛我,即便她離不開我

那也是因為我更加地愛你

塵世背后,我們再也找不到了

這是一個迷藏么。是?抑或不是?

九月的風中,翻遍每一個角落

我能看到的都在無限縮小

九月信札62

我戰栗著。具體的地名和往事

逐一碎裂。其實,無須求證

無須抓著真理,死死地懷疑

吹毛斷發的生活呵,我從未猶豫過

現在,面對午夜的廢墟

我流下了淚水,它們劃破了心

你們捂在內心的秘密

阻斷了所有真相,我卡在鐵桶一樣的迷茫里

看著善良、偏執、無辜和忠貞悄然消融

(選自《金三角》2009年1月總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