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氏騙局”之謎

封　清

“騙局”是貪婪和監管的一面鏡子。仔細照,都可找到想要的答案。

“麥氏騙局”司法裁決于2009年6月29日一錘定音:紐約南區聯邦法院對涉案金額超過600億美元,對11項犯罪指控供認不諱的伯納德?麥道夫判處150年監禁,現年71歲的他將在監獄中度過余生?！胞準向_局”與發生在1919年由意大利投機商人查爾斯?龐齊編制的“龐氏騙局”相隔整整90年。

麥道夫財富帝國的建造和毀滅充滿了戲劇性,這種戲劇性夾雜著難以置信的謊言?！胞準嫌Ｊ健本褪峭ǔＶv的“老鼠會”:后面的投資者給前面的投資人埋單,向投資者支付并不存在的錢,聽起來像個神話。但,這個神話一直延續了30年。2008年12月初,終止這個神話的事件發生了:客戶要求贖回70億美元投資,而此時麥道夫已出現資金嚴重周轉不靈,無奈之下,向兒子和盤托出“一切只是巨大的謊言”,當晚,麥道夫被兒子告發,12月10日被捕。

謊言戳穿,神話破滅。然而,他身后留下一串謎團。

為何投資者被騙

“麥氏騙局”事發后,美國媒體陸續披露麥道夫金融詐騙案牽扯的機構和名人及他們的損失。

2008年12月16日,一家美國媒體披露了部分受牽扯的機構及損失金額:金門資產管理公司35億美元、西班牙桑坦德銀行31億美元、Access公司14億美元、匯豐控股10億美元、巴黎百富勤4.7億美元、巴黎銀行4.68億美元、菲克斯資產管理公司4億美元、野村證券3.02億美元、馬克西姆資產管理公司2.8億美元、瑞士金融業50億美元、國際奧委會4.8億美元,主要機構損失就高達170億美元左右。

2009年2月3日,西班牙一家律師事務所根據對全球30家代理此案受害者的律師事務所提供的數字得出,全球受害者至少有300萬人。這當中有世界頂尖人物——斯皮爾伯格、歐萊雅女掌門利利雅娜-貝當古、西班牙億萬女富豪阿莉西亞?科普洛維茨和梅迪西銀行董事長松雅?柯恩。麥道夫的姐姐桑德拉?維納也在其中。

麥道夫對客戶聲稱的交易組合有三類,通過這三類組合實現10%的回報率。一是買入頭寸是標普100中的30至35只與股票走勢關聯度最高的成分股,即類似于國內的指數基金;二是賣出持有股票的看漲期權,鎖定股票的最大利潤,并在上漲行情中通過期權溢價獲取額外投資收益;三是買入看跌期權,控制股票的投資風險。這種策略在牛市效果很好,因為看跌期權和看漲期權的比例比較平衡,不會出現單邊看跌的情形,從而可以博取穩定的收益。

正是依靠這種簡單的投資策略作為幌子,麥道夫執掌的對沖基金吸引了數百億的投資。1982-1992年,標準普爾500指數的平均年回報是16.3%,而麥道夫基金每年回報是13.5%-20%,在10年的時間歷經股市波動而每年均能保持穩定的回報。

“基金公司正確的市場操作和交易員卓越的能力可能造就高回報,但保持多年來沒有波動的穩定回報幾乎是不可能?！泵绹鸾浝硖寡?。

是什么如此吸引他們?又是什么讓贏得他們的如此信任?“穩定在10%左右的長期投資回報率,是機構和名人被騙30年的秘訣?！币晃恢槿酥v道,“當貪婪無限膨脹時,人就像白癡”。

為何監管者被騙

麥道夫,這位美國納斯達克股票市場公司前董事會主席,在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監管下(SEC)行騙30年,不是沒有人質疑。這期間,揭發他“回報率與市場走勢不符”不乏其人。

“自從1999年開始,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就陸續收到一些指控,但是沒能跟進調查。對于SEC的多次失職,我感到非常遺憾”。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主席考克斯說?？伎怂勾朔捵C實了揭發人Harry?Markopolos的說法?！拔遗c麥道夫是競爭對手,從1999年就開始向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遞交署名檢舉信,但一直沒有回音。為此,我開始長達9年的舉報工作”。

《華爾街日報》曾在1992年對麥道夫所管理資金及投資策略予以質疑。麥道夫則回應:1982年到1992年,標準普爾500指數的年均收益是16.3%,而他提供的收益為13.5%-20%,“如果有人覺得在10多年時間里能夠追上標普的收益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我會很吃驚?！?/p>

隨后《巴倫周刊》的報道,援引三位權威投行的期權策略師稱,對其投資模型進行反向工程演繹并不能得到如此出色的收益數據。

“麥氏騙局”大白天下后,人們驚奇地發現,麥道夫聘請的審計公司是Friehling&Horowitz,這家公司位于紐約郊區,辦公室“比一間臥室稍大”,只有三名員工,即合伙人、一位秘書以及一名會計師。據彭博新聞社報道,自麥道夫2006年注冊對沖基金以來,監管部門就沒有檢查過他的賬本。

華盛頓智庫加圖研究所信息政策研究中心主任哈珀(Jim?Harper)表示:“這起案件不是發生在沒有監管的情況下,它是在被監管的環境下發生的。當然,還有投資者的漫不經心和不負責任,因為他們覺得,有SEC管著呢,沒什么好擔心的?！惫瓯硎?正是SEC給投資者提供這種盲目的信心和錯誤的信息,讓麥道夫成為“信心戰勝一切”這場游戲的贏家。

1999年,美國國會通過以允許金融混合經營為核心的《金融服務現代化法案》取代《1933年銀行法》,正式取消了對商業銀行和投資銀行進行分業經營的限制性條件。2000年美國國會通過《商品期貨交易現代化法案》,規定非在柜臺交易的商品,不受商品交易委員會的監管。這兩項法案為投機、金融衍生產品膨脹創造了條件。就像為“自由投資行為”開了一扇門。

為何錢不見了

被詐騙的錢究竟到哪里去了?麥道夫一家的確過著奢侈的生活。他們在曼哈頓、長島,以及佛羅里達的棕櫚灘都有房產,還擁有游艇和不計其數的奢侈品。但就算將這些財產都加起來,也不過8.26億美金,其中還有7億是已經形同廢紙的公司股份。

幕后可能另有“高人”。據美國微軟全國廣播公司6月28日報道,最新調查發現,麥道夫可能做了別人的“替死鬼”,最大受益者并不是他,而是一個名叫杰弗里?皮考爾的私人投資者。檢方人員正在對其進行調查。

慈善家杰弗里?皮考爾現年67歲,曾做過會計和律師,隨后投資醫療工業獲利甚豐。此前,他稱自己及其基金會是“麥氏騙局”的最大受害者。但事實并非如此,皮考爾與麥道夫關系“不一般”。皮考爾慈善基金會資金大量增長得益于麥道夫的投資,麥道夫本人還是皮考爾基金會的托管人之一。最近,檢方獲得了皮考爾1995年12月到2008年12月間的賬戶記錄,皮考爾及其家人從麥道夫的諸多賬戶中獲得高達51億美元的資金。從1996年開始,皮考爾每季度初都能獲得高達3.3億美元的收入,2003年收入高達10億美元。不過,現在檢方還不清楚皮考爾的慈善機構在麥道夫騙局中起著什么樣的作用,也不知道他從麥道夫騙局中獲益的51億美元又去了哪里。

2009年4月23日,彭博新聞社有一則報道:“美參院批準成立委員會調查美國金融危機起因,模式將參照9?11事件的調查。該委員會將有10名成員,均為來自不同界別的專家。委員會將于2010年底提交最終報告”。

報告截止時間與“龐氏騙局”發生時間相隔9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