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原一個真實的黃飛鴻

王松濤

提起黃飛鴻，相信每一個中國人都知道他是一位了不起的武術家。

其實，史料中真實的黃飛鴻，不但是嶺南武術界的一代宗師，也是一位濟世為懷、救死扶傷的名醫。前不久，筆者到黃飛鴻的家鄉旅游，通過走訪、查詢當地關于黃飛鴻的史料，整理了這篇“還原一個真實的黃飛鴻”。

在黃飛鴻的家鄉，廣東佛山市的祖廟里，有一座專為黃飛鴻建造的紀念館。據說，落成當日，以拍黃飛鴻系列影片而名聲大噪的導演徐克和一千以演繹他的明星紛紛前往，甚至一些海外的徒弟也來“尋宗拜祖”。每個人都對他們心目中的英雄施了“三跪九叩”大禮。

一百多年前，黃飛鴻的謀生手段之一，就是現今一些武術愛好者在他的紀念館里為游客表演的兩樣技藝——武術以及醒獅表演。當年的他，只不過是佛山街頭一個默默無聞的賣藝人，比起電影中那英氣逼人的黃飛鴻，歷史上真實的他，有的是對現實生活的無奈。

與號稱“武術之鄉”的滄州不一樣，佛山武術興起的背景是高度發達的商品經濟。因為佛山地勢平坦，沒有天然險峻的屏障，為求自保，幾乎人人都有習武強身自衛的習慣，黃飛鴻就出生在這樣一種武術氛圍中。

黃飛鴻的父親黃麒英雖然是“廣東十虎”之一，但窮困潦倒。1847年黃飛鴻出生的那天，黃麒英還是用賣藝換來的銅錢為妻子買來一只老母雞。

為了不讓兒子像自己一樣天天風吹日曬，為生計而東奔西跑，黃麒英用賣藝所得的積蓄把黃飛鴻送進了學堂，希望黃飛鴻苦讀四書五經，他日考取功名，光宗耀祖?？牲S飛鴻對讀書卻沒有什么興趣，在黃飛鴻眼中，父親的拳腳功夫、刀槍棒法無人能及，幼小的黃飛鴻夢想成為像父親那樣行走江湖的人。他經常逃學，跑到大街上看父親的武術表演。

父親一氣之下，暴打了黃飛鴻一頓，可黃飛鴻卻邊哭邊說道：“爹，以后我跟你一起賣藝?！睙o奈的父親搖了搖頭，勉強答應。從此，6歲的黃飛鴻開始跟從父親習武。很快父親就發現了黃飛鴻的習武天份，每招每式，只要教一遍就會了，而且還能夠融會貫通。把各種招式的優點結合起來，這讓父親欣喜不已。

12歲起，黃飛鴻就隨父親在佛山和廣州一帶四處賣藝，老百姓對少年黃飛鴻的興趣遠勝于成年人，黃飛鴻的每一次演出都會吸引很多人不斷地為他叫好。

一次，擅長左手釣魚棍法的武術大師鄭大雄也在街頭賣藝，他擺下擂臺，和前來挑戰的人比武，可沒有人是他的對手。就在這時，黃飛鴻躍上擂臺，用四象標龍棍法對付鄭大雄的左手釣魚棍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黃飛鴻戰勝了鄭大雄，鄭大雄心服口服。對黃麒英感慨道：黃飛鴻初生牛犢不怕虎，后生可畏。來日方長。

幾乎是同一年，黃飛鴻父子在佛山豆豉巷賣藝，快要結束的時候，突然看見鐵橋三的高徒林福成不知為何被一群人追殺。黃麒英索來尊重為朋友兩肋插刀的英雄好漢鐵橋三，見他的徒弟被追殺，二話不說，拔刀相助，黃飛鴻也上前協助父親。為表謝意，在近兩年的時間里，林福成向黃飛鴻傳授了“鐵線拳”、“飛砣”等絕技。學成后，黃飛鴻的武藝更上一層樓，甚至連父親都不是他的對手了。

16歲的黃飛鴻覺得可以去闖蕩江湖了，于是告別家鄉，來到繁華都市廣州。當時廣州的礦工常常遭資本家的剝削，礦工們敢怒不敢言，聽說了黃飛鴻的事跡后，就一起湊錢讓黃飛鴻開了一家武館。工人們忙時挖礦，閑時跟黃飛鴻學習武藝，黃飛鴻也成為南派武林中最年輕的武術教練。

闖蕩了6年的黃飛鴻，在父親的一再催促下，回家成親。在家沒呆幾年，黃飛鴻又去了廣州，這次黃飛鴻如父親所愿，走上了仕途。黃飛鴻被廣州水師聘為武術總教練，并擔任廣州將軍衙門“靖汛大旗手”一職。正當事業如日中天之際，父親黃麒英辭世，遭遇喪父之痛的黃飛鴻心生退意，辭了水師教練職務。在廣州仁安街開設了一個跌打醫館，醫館字號取自“寶劍騰霄漢，芝花遍上林”之詩句，名曰“寶芝林”。

“寶芝林”開館之初?？芍^門可羅雀。老百姓雖然知道黃飛鴻武功高強，但不知道他還跟父親研究過中醫，所以不太相信黃飛鴻的醫術。有很長一段時間，即使黃飛鴻免費為老百姓看病，老百姓也寧愿花錢去正規醫館。直到黃飛鴻醫好了一個特殊身份的病人，局面才逐漸好轉。

曾在中法戰爭中大敗法軍的黑旗軍統帥劉永福仰慕黃飛鴻的俠名，一日有空來家拜訪，談話間說自己得了一種腳疾，奇癢無比，求醫無數，也沒治好。黃飛鴻聽了，笑了笑。說：“如果將軍信得過我，我可以醫好你的腳疾?！眲⒂栏？粗矍斑@位有口皆碑的英雄好漢。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開玩笑似的對黃飛鴻說：“治好了算你的，治壞了算我的?！苯Y果。多年的腳疾真被黃飛鴻治好了，劉永福驚喜萬分，連稱黃飛鴻是華佗再世，于是，贈送了一塊寫有“醫藝精通”字樣的木匾，自此，“寶芝林”聲名鵲起。

“寶芝林”聲名在外，和黃飛鴻本人的醫德也有很大關系，他不但不藏私，還公開跌打涵浸泡方法和防暑涼茶驗方，遇到窮困的病人不收他的醫藥費。來寶芝林看病的人越來越多，老百姓見到黃飛鴻便稱呼“黃師傅”，黃飛鴻非常喜歡這個親切的稱呼。

1894年，劉永福率領軍隊赴臺灣抗擊日本侵略軍，已經是黑旗軍的軍醫官、福字軍技擊總教練的黃飛鴻，再一次燃起了報國的愿望，隨劉永福率九營福字軍抵臺，駐守臺南。劉永福戰敗后，黃飛鴻不得不再一次回到廣州。歷經世事滄桑的黃飛鴻從此懸壺濟世，退出武林，不再收徒弟，不再傳授武藝，并在“寶芝林”門前張榜說：“武藝功夫，難以傳授；千金不傳，求師莫問?！?/p>

1924年8月，廣州商團總長陳兼伯在英帝國主義支持下，乘孫中山北伐在廣州發動武裝暴亂，黃飛鴻苦心經營數十年的寶芝林連同劉永福寫給他的牌匾亦毀于戰火。黃飛鴻經不起這番沉重的打擊。憂郁成疾。次年4月17日，黃飛鴻病逝于廣州城西方便醫院，終年77歲。家徒四壁的后人無力安葬，多虧弟子鄧秀瓊出資相助，才得以埋葬到白云山麓。

行文于此，一個問題突然在腦海里冒了出來：真實的黃飛鴻到底帥不帥?

銀幕上的黃飛鴻除早期的關德興外，李連杰、譚詠麟、趙文卓等無一不是帥哥。事實上，黃飛鴻長相很一般。黃飛鴻的最后一任夫人莫桂蘭曾經回憶：“黃飛鴻生性怪異，壽星公頭，有一副羅漢眉，眉長至垂下，瓜子口面，耳大而長，身材肥壯高大，要穿三尺六寸長衫，行起路來表情淡定，兩手總擺在后面?！?/p>

第二個問題是：黃飛鴻真的教訓過“洋人”嗎?

通過查詢有關資料，答案是肯定的，黃飛鴻確實教訓過欺辱國人的“洋人”。16歲時，黃飛鴻就去闖蕩江湖，在廣州當了4年武術教練后，渴望經歷更多的世面，于是只身一人來到香港。

剛到達香港不久，就碰到了這樣一個英國人，他時常牽著一條長得滾圓的狼狗在鬧市叫囂，說中國人都是懦夫，沒有人敢跟他比試。幾個有骨氣的人看不過去，想教訓這個英國佬，但都被狼狗咬傷了。此人見狀，便更加肆無忌憚，說中國人連狗都不如。圍觀的國人因懼怕那條兇狠的狼狗。誰也不敢上去。黃飛鴻挺身而出。以猴行拐腳當場把那條狼狗擊斃，隨后又三拳五腳把那個英國人打的滿地找牙，此舉大快人心。國人無不拍手稱快。

還有一個問題是：黃飛鴻有沒有十三姨這樣一位紅顏知己?

關之琳飾演的十三姨給我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可歷史中黃飛鴻的愛情與婚姻甚至可以用慘淡來形容。

他一生共結過4次婚，前三任妻子相繼死去，唯一帶點浪漫色彩的就是與第四任妻子莫桂蘭的相識。黃飛鴻在一次武術表演中，所穿布鞋不慎脫腳飛出，不偏不倚打中正在臺下看表演的莫桂蘭。莫桂蘭一氣之下立即給了黃飛鴻一掌摑。黃飛鴻愣然不解，忙問其故，莫桂蘭怒道：“什么名拳師，表演如此不慎，將鞋打到別人頭上，若是武器脫手，豈非傷及人命?!”黃飛鴻其時聲譽正如日中天，今為一少女當眾羞辱。觀眾都捏了一把汗，誰知黃飛鴻竟微笑著說：“姑娘所言甚是，我一時不慎，而姑娘以掌摑我，亦是以懲我之過，萬望姑娘息怒?！?/p>

回到寶芝林后，正值鰥居的黃飛鴻對行事大膽的莫桂蘭念念不忘，四處打聽，托人作媒。而莫桂蘭雖然當眾打了黃飛鴻，但其實對黃飛鴻的為人很是欽佩。最終喜結良緣。因此有人說莫桂蘭或許就是十三姨。但莫桂蘭直言不諱，說黃飛鴻對她感情一般。她嫁給黃飛鴻的時候才19歲，黃飛鴻卻已經50多歲了。

他們既是夫妻也是師徒，事夫之余，英桂蘭也悉心學習武技，在黃飛鴻的指導下習鐵線拳、子母刀、十字梅花劍之小巧功夫。黃飛鴻晚年，全靠莫桂蘭隨侍。

那么：真實的黃飛鴻是如何走向世界的?

現在我們不免產生疑惑，黃飛鴻既不是帥哥又沒有浪漫的愛情，那么他為何死后大放異彩，被無數次的搬上銀幕?一方面固然是黃飛鴻有著超群的武藝和除暴安良的義舉，另一方面也要歸功于他的徒弟林世榮，即民間所稱的“豬肉榮”。在黃飛鴻一生收授的眾多徒弟中，以梁寬和林世榮最負盛名。但梁寬脾氣有些急躁。這是武學大忌。所以黃飛鴻沒有將一些獨創的武功傳授給他，而將畢生絕學傳授給了老實寬厚的林世榮。

上世紀20年代，林世榮遷居香港以傳授武術為業，門徒眾多。在徒弟朱愚齋等人的協助下，開始打破門派的界限，著書立說，將黃飛鴻傳授給他的武術公開刊印成拳譜，開創了廣東近代武術套路寫作的先河，使得黃飛鴻流傳下來的洪拳遠播港澳、東南亞、歐美等地。

從1949年開始，粵劇名家關德興開始拍攝長達77部之多的黃飛鴻系列電影，黃飛鴻從一個普通的嶺南武師，漸漸成為被世人熟知的武術大師。

責任編輯喬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