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山從此不論劍

童樹梅

項開山身高八尺，曾經一拳打死一條瘋牛，雙掌搏殺二十二條惡狼，真個是元霸在世項羽重生。

這天，他接到一封名帖，三日后華山之巔石鼓頂上一試高下，看誰才是真正的武林至尊，天下英雄皆可為證，敢否？

項開山看下帖者，江山笑，項開山暗吃一驚。

這江山笑新近崛起于江湖，一時聲名鵲起。

項開山不禁深皺眉頭，若不應戰，徒惹天下人恥笑，以后決對無顏立足于江湖。項開山決定先到那華山之巔上去一趟，熟悉一下環境。

上得華山一路登高，山勢越來越陡，路也越來越狹窄難行。當來到石鼓頂下時，一條小道更是險如一線，小心上去了，眼前卻陡然開闊，一塊幾畝見方的平地形如鼓面，赫然現于眼前。

項開山仔細打量了一番后便往山下走，正走著，忽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說：“你們須把庭院打掃干凈了，三日后天下英雄將華山論劍，切不可怠慢惹惱了他們?！?/p>

項開山詫異地抬眼一看，卻見一處整潔寬敞的道觀，說話的是一個面容枯槁的老道士，正吩咐兩個小道童內外收拾著。

原來這些不問人間事的道士也知道三日后的壯舉，項開山心中得意，當即上前大聲吩咐道：“馬上把那條登上石鼓頂的小路修鑿一下，告訴你們，三日后將要比武論劍的就是我！”說罷隨意之極地一揮手，一棵碗口粗的小樹應聲而斷。

論劍的時間到了，吵吵嚷嚷聲中，石鼓頂上云集了聞訊而來的天下英雄，他們臉上滿是興奮之情。

江山笑一襲白衣，在這些粗獷豪放的江湖豪杰中更顯得卓爾不群，這時人群一陣騷動，項開山到了！

項開山很滿意，那條原本陡峭險惡的小道此時修鑿得如豆腐塊般整齊，顯然那三個道士斧鑿刀砍的很下了一番功夫，自個的威名果然懾人。

華山論劍開始了，公證人是眾望所歸的八卦掌掌門人游龍大師，他宣布，第一場，比力氣。

游龍大師一指場正央的一座大鼎，說：“誰能將它舉起的時間最長，誰就勝了?！?/p>

那座大鼎不下千斤。江山笑扎下馬步，雙手各抓住一只鼎足，略一運氣、一發力、一聲喊，那大鼎竟給搖搖晃晃地舉了起來！

眾人驚呼不已，這江山笑形似書生貌不驚人，力氣卻大得出奇。

項開山出場了，他閑庭信步一樣走到大鼎面前，也不見他運氣，更不見他扎馬步，伸出雙手隨隨便便只一抓、一舉，那大鼎便直升了起來。

眾人大驚失色，只顧呆呆看著。也不知過了多久，公證人游龍大師朗聲說道：“項英雄請放下鼎罷，這一場，你勝了！”

第二場，論拳腳。

一交手，項開山便手忙腳亂疲于招架，不一會兒，只聽得江山笑高叫一聲“著”，項開山應聲而倒。

這兩場雙方戰成平手。第三場開始了，論兵器。

江山笑使的兵器是一柄利劍。一劍在手百條劍氣，嗖嗖嗖冷氣侵骨，直奔人高馬大的項開山身上招呼。項開山把一條盤龍金棒舞弄得呼呼風響，江山笑的長劍根本不敢與金棒相碰。

項開山卻也不能傷著江山笑一根寒毛，因為江山笑的利劍就如靈蛇一樣，無時無刻不想攻進來。

圍觀的眾人只看得搖頭咋舌驚羨不已。就在這時場中情形變了，原來江山笑因舉鼎時用力過猛，越來越覺得手臂酸疼，原本千變萬化的動作漸漸緩了下來，動作一緩破綻隨之露出，項開山早把這細微之極的變化瞧在眼里，大喝一聲，一棍當頭劈下！

眾人大驚，眼見著江山笑斷無生理，誰知就在這生死一息之間，卻見江山笑左手一抽，腰間一柄軟劍彈出，劍尖如蛇舌，直奔中路大開的項開山而來，而此時項開山的盤龍金棒也離他的頭頂只在分毫之間。

這是個兩敗俱傷的打法，那江山笑為了名頭竟不惜魚死網破！就在這時，一陣罡風逼涌過來，那股暗力大極了，竟吹得劍尖忽地一歪，而項開山的棒頭失去了準頭，兩人都化險為夷。

這陣罡風哪來？兩人詫異不已，圍觀眾人卻還以為這是兩人最精妙不過的招數哩，忍不住大聲喝起彩。

這時游龍大師大聲說道：“第三場，戰平！”

江山笑瀟灑至極地一抖劍花，大聲說：“姓項的，算你躲得快，不然當刺你個透心涼?！?/p>

項開山吼道：“要不是我手下留情，你這顆狗頭只怕已成碎瓢了?！?/p>

眼看兩人又要斗起來，游龍大師忙說：“天色已晚，兩位非要論出個高下的話，擇日再戰如何？”

項開山、江山笑口中雖說不服，可惡戰至此身心皆疲，更讓兩人心有余悸的是，要不是那股罡風，兩人可就一起血濺當場了。于是一起佯裝不平隨眾人往山下走，剛剛走下那條道士們修鑿過的小道，忽聽得身后有人叫道：“師弟，我把大鼎拿回道觀，你把這小路再修一下，有些地方不平，可別崴了眾英雄的腳?！?/p>

項開山回頭一看，卻見說話的是他見過的兩個道童中的一個，只見那道童右手提著一樣東西如提花籃一樣，那東西竟是剛才自個舉起的大鼎！

這么說這大鼎竟是這道童從道觀里提上石鼓頂的！道觀離石鼓頂那么遠、那么陡，這未及弱冠的道童竟在說笑間來回提拿！

另一個道童就是他的師弟了，聽了師兄的話立即蹲下身修鑿起小道來，卻不是用刀砍斧斫，而是用手砍，一下一下地，如砍豆腐，原來這石頭小道就是這么修鑿出來的。

眼見得石末亂飛，只看得眾人嘴張得有盆大，忽聽得一聲嘆息，說：“徒兒，你們做事也太馬虎了，日后英雄們還要來這華山論劍的，你這小路修得不干凈，他們會惱火的?！?/p>

說話的正是那面容枯槁的老道長，他此時遠遠地站在石鼓頂上，說話間只見他嘬唇一吹，小道上頓時石末亂飛，剎那間干干凈凈！

眾人只感到風緣如刀直割面龐，項開山和江山笑早已呆了，那先前救二人一命的莫名罡風竟是這籍籍無名的老道長口中吹出來的！

此役之后，華山上再無論劍之英雄了！

選自《新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