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打白條奪取政權的皇帝

稀里糊涂的身世

李從珂原來姓王,小名二十三,出生于今天河北的平山地區,原本與后唐的李存勛、李嗣源一家人八桿子也打不著。之所以后來改姓李,完全是源于一次搶劫案,被搶劫的物品就是他和母親。那是一個紅塵滾滾的日子,當時還是晉王的后唐莊宗李存勛和養弟李嗣源帶領大軍浩浩蕩蕩路過平山,途中李嗣源邂逅了李從珂的母親魏氏,魏氏雖然已經三十左右,但人長得不賴,李嗣源摟草打兔子,就將母子倆一起搶走了。李嗣源對魏氏十分寵愛,為了討她歡心,把李從珂干脆收養成自己的兒子。而這位少年李從珂十分乖巧,該干的事干,不該干的事絕不干,李嗣源不疼愛都沒道理。成年之后,李從珂不僅相貌瀟灑,戰場上更是勇猛無比,一旦開打,就像射出去的箭,只知道前進,從不后退,頗有一股二桿子勁。這讓老爺子李嗣源忒有面子,逢人便夸,最后連李存勛也贊賞道:“阿三像我一樣敢于死戰啊!”一次,李存勛與死對頭后梁的軍隊開戰,初戰不利,導致全軍士氣低落,眼看就要大敗。關鍵時刻,李從珂憑著自己的二桿子精神,拼命搶占一座土山,頓時士氣大振,一舉扭轉戰局。公元923年,李存勛率兵消滅后梁,基本統一了中國北方。是年四月,他在魏州(河北大名縣西)稱帝,國號為唐,不久遷都洛陽,史稱后唐。

李存勛可以不怕全天下人,但卻怕自己的夫人。他的皇后劉氏既貪財又蠻橫,為了攬財什么壞事都干,他本人根本管不了,引起后來全國性的兵變。李存勛夫婦在兵變中雙雙斃命,李嗣源卻在兵變中稱帝,是為明宗。李從珂這么多年南征北戰,功勞苦勞加一塊被封為潞王。李嗣源是五代十國時期僅次于后周武帝柴榮的明君,國家治理得有模有樣。原本,國家照此發展下去,在后唐就實現全國統一不是不可能?？上Ю钏迷此赖迷?留下一個年紀尚小的親生兒子李從厚繼承了帝位。小孩子啥都不懂,就由啥都懂得的大人朱弘昭控制了實權。專職社會里,權力從來都是種不能分享、只能獨吞的東西,朱弘昭為了獨吞,就開始想盡辦法排擠其他人。這其他人中最顯眼的莫過于李從珂。從前是二桿子的他現在還是二桿子,一看性命不保,李從珂沒怎么準備就在鳳翔(陜西鳳翔縣)起兵造反。這樣一來,朱弘昭就名正言順地派出大軍前去征討,還沒怎么動手就把李從珂圍在了小小的鳳翔城,眼看小命就要玩完。

打張白條反敗為勝

情急之下,李從珂終于拋棄了二桿子精神,搞起了眼淚戰術。李從珂冒著危險登上城樓,開始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憶往昔崢嶸歲月,說自己如何如何辛苦,早年跟著先帝爺李嗣源出生入死,搞來這么一座江山。而今,朱弘昭這幫小人控制朝政,蒙蔽圣聽,挑撥他和李從厚小朋友的兄弟情。一陣猛嚎暴雨下來,當年跟著李從珂打過仗的羽林指揮使楊思權受了感染,在隊伍里大喊:“大相公(即李從珂)才是我們的真正主人!”然后帶著兵沖進城里,加入了反叛隊伍。

但是,臨陣倒戈畢竟是冒風險的事,兄弟們這么干日后總得能吃上香的喝上辣的吧。于是,楊思權遞上一張白紙,要求大相公李從珂封他為節度使。此時此刻,李從珂能管得著的地方不過一個彈丸大的鳳翔,日后能不能成為皇帝連他自己都沒譜?，F在封別人大官,根本就是在打白條。但是只有簽下這張白條,李從珂才能活命,反正吹牛不上稅,他想都沒想,就在紙上寫下“思權可任飺(飺縣,在陜西,今作彬縣)寧節度使”九個大字,然后把紙交還給楊思權,打下了第一張白條。

榜樣的力量是巨大的,雖然是一張白條,但看不著的東西有時也能當飯吃,譬如曹操玩的望梅止渴。消息一傳十,十傳百,不久傳到了步軍左廂指揮使尹暉耳中。估計這位仁兄是想當官想瘋了,腦子一熱,舌頭一抖,隨口喊了一嗓子:“楊思權已經入城受封,我們還拼什么命啊?”當兵的容易腦子發燙,聽到領頭的這么說,成群結隊地撂下家伙,跑進城去大喊李從珂萬歲,然后雙手一抬,白條拿來。就這樣,李從珂絕地逢生,反敗為勝,一舉打敗了剿滅他的領兵大將王思同?？粗掷镆淮蟀训陌讞l,李從珂砸鍋賣鐵,把家里、城里翻了個底兒朝天,湊了一筆錢發給將士。但是,白條子依然一堆。

沒兌現的白條滅了后唐

虱子多了不咬,債多了不愁,李從珂無疑達到了這種境界。剛剛擺脫困境,他就開始向全國明目張膽地發放白條:凡攻入京都洛陽者,賞錢百緡(一千文為一緡)。估計那個時候人們還沒有白條這個概念,將士們紛紛奔白條而來,要求入伙,他的隊伍也越來越大。王思同逃回洛陽后,嚇得小皇帝李從厚驚慌失措,馬上派侍衛親軍都指揮使康義誠率兵去征討李從珂。結果,李從珂又用一把白條搞定了他,所有軍隊全部收入麾下。李從珂一路殺入洛陽,逼著太后下令廢除閔帝,立他為皇帝。

李從珂打進洛陽前,盤算著用國庫里面的錢完全可以兌現全部白條,哪知道打開國庫才發現里面空空如也。李從珂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皇位是兵痞子們給的,痞能載舟,亦能覆舟,如果不把他們手中的白條兌現成白花花的銀子,自己能不能活過后天都難說。于是他四處搜括洛陽居民的財產,可惜不久前他的前任為了消滅他,剛剛刮了一層皮,根本沒多少錢。他干脆命令向居民預征五個月的稅賦,在逼死人命無數的情況下,也就湊了六萬串錢。有些大臣看不下去了,就勸他說這么弄下去,老百姓沒有活路,士兵們卻滿足不了,國家還怎么發展?不如就拿現在能湊到的平攤一下賞給他們。李從珂只好照辦了,把自己的承諾變成了實實在在的白條。

士兵們的不滿是肯定的。李從珂即位后的第三年,河東節度使石敬瑭起兵造反。士兵們記著他當年沒兌現的白條,根本不愿賣命,反而配合石敬瑭攻入洛陽。李從珂走投無路,舉火自焚,后唐從此滅亡。

選自《新聞午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