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豆之死

陳永林

這天上午，星火小學四(二)班的班主任周老師對學生說：“你們下午每個人帶十九塊二角錢，訂一年的《小學生之友》?！崩钚《拐酒饋韱枺骸爸芾蠋?，我和李小桃合訂一本，行嗎?”李小桃是李小豆的同桌。周老師一臉的憤怒：“不行?！薄霸趺床恍?這樣我們省了不少錢?！崩钚《谷哉驹谀莾?。周老師狠狠地瞪著李小豆，語氣也很兇：“我說不行就不行?！崩钚《乖俨桓艺f啥了，默默地坐下了。

下午第三節課，周老師一個個收錢。李小桃打開文具盒，二十塊錢不見了。李小桃哭了：“老師，我的錢被人偷了?！敝芾蠋焼枺骸笆遣皇窃诼飞系袅?”李小桃說：“我上下午第一節課時，錢還在文具盒里。小豆也看見了，她可以為我作證?！敝芾蠋焼柪钚《梗骸澳憧匆娏怂木吆欣镉绣X?”李小豆點點頭：“看見了?！薄板X是你拿的吧?”“我沒拿，老師可別冤枉人?！敝芾蠋煵宦?，拿過李小豆的書包，把書包里的書本全倒在地上。然后又搜李小豆的口袋，連李小豆的襪子都搜了。周老師說：“你把錢藏在哪兒?乖乖地拿出來，拿出來了就沒事。要不，我去叫你父母來學校?！崩钚《沟臏I水不停地往外淌：“老師，我真的沒拿李小桃的錢?！崩钚《拱l起毒誓來：“若我拿了李小桃的錢，我家所有人都死光：若我沒拿李小桃的錢，周老師家的人都死光?！崩钚《惯@句話把周老師惹怒了，周老師一連給了李小豆幾個耳光，李小豆的鼻血涌了出來，李小豆說了句：“我不想活了?！北銢_到走廊里，爬上了護墻。跳下去了。

李小豆被送到縣醫院。

李小桃發現兩張十元錢夾在數學書里。李小桃對周老師說：“周老師，我的錢沒丟?！敝芾蠋熖鹆税驼?。巴掌落下了，卻落在自己臉上。

縣文教局把周老師開除了，并給校長警告一次。

所幸的是李小豆只是骨折了。小孩恢復得快，一個月后，李小豆出院了，李小豆能拄著拐杖下地了。

學校付清了李小豆的醫藥費，還一次性給了李小豆父親四萬塊錢，作為精神損失補償費，

李小豆早已改嫁的母親卻回來，鬧著要一半錢。

李小豆的父親問：“你憑啥要二萬塊錢?小豆這些年一直跟著我，吃喝拉撒都由我管，你管了啥?這些年，你給過小豆一分錢?小豆喝過你一口水嗎?吃過你一根冰棍沒?小豆在醫院里躺了一個月，你在哪?你好意思開口要錢?叫我是你，早一頭撞死了?！?/p>

“憑啥?憑我生了她?！?/p>

“你一個人能生小豆?”父親推母親出去?！皾L，我家不歡迎你。你今后再來我家鬧，我打斷你的腿?！蹦赣H不肯出門，父親手上用了勁，母親被父親推倒了，母親的頭磕在門檻上，破了皮，出了血。母親哭鬧起來，家里能摔的東西全被母親摔在地上了，熱水瓶、碗、茶杯。一地的碎片。父親自然很生氣。給了母親兩巴掌，并把母親拎起來，丟在馬路上。母親躺在地上號啕大哭：“……如我是你。我早已撞死了。你以為小豆是你女兒?做夢去!她是我背著你同別人生的，傻了吧?謝謝你幫我養大小豆?！蹦赣H爬起來，要拉小豆走。小豆不肯。母親說：“你不是他女兒，還跟著他干嗎?”李小豆哭了：“我就要跟著爹過。爹比你好?！?/p>

李小豆的父親準備帶她去省城做親子鑒定。李小豆問父親：“如我萬一不是你生的，你不要我嗎?”

父親說：“我想要，可在法律上站不住腳。你媽可通過法院把你要回去?！?/p>

“可我不想同她過。爹，你別不要我。爹，求求你!爹，只要你要我，我啥事都做，喂豬食、煮飯、洗衣服、割禾……”李小豆又哭起來。

父親把李小豆摟在懷里，淚水也掉下來了，“乖女兒，這些事你都做了呀!你現在別哭。你或許就是我親生的女兒，是那女人說瘋話。好晚了，睡吧，明天一早就同我去省城?！?/p>

“不可以不做鑒定嗎?萬一，萬一我不是你親生的……”

“還是做鑒定好?！备赣H說著進了房，上了床。

下半夜，小豆的父親聽到“撲通”一聲響，又一陣狗叫。他忙起了床，開了燈，李小豆直挺挺地躺在水泥地上，一地的血。

李小豆只在一張紙上留下一句話：“我的死與學校無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