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夢想拐個彎

丁立梅

Ｊ是我的高中同學。和我們一起念書那會兒，他因偶然撞見海子的那首《面朝大海，春暖花開》，而迷上詩歌，立志要成為一個詩人。他滿腦子做著有關詩的夢，為此荒廢了學業。

Ｊ后來沒考上大學。有關他的消息，斷斷續續地在同學間流傳：他外出打工了，他失業了。他結婚了，他離婚了。如此折騰，都是因為詩。他的眼里，除了詩，再也容不下別的。他呆在１０平方米的小房間里，靠他在紗廠做工的母親養，幾乎足不出戶地寫著詩。他寫的詩稿，足足能裝一麻袋，發表的卻寥寥無幾。有個老編輯，在斃掉他無數的詩稿后，終不忍，遂委婉地對他說，寫詩這條路，對你而言，未必適合，你還年輕，可以去嘗試別的路。

他沒有頓悟。他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仍筆耕不輟，一路向前。多年后，同學聚會見到他，他身影孑然，潦倒不堪。彼時，他的母親已過世。據說，他母親過世時，眼睛是睜著的，對他，是一千個一萬個放心不下。一口酒入口，嗆出他滿腔的淚，他終于不得不面對一個事實：這一輩子，他成不了詩人。他哽咽道，我的好年華，就那樣白白溜走了，我還能做什么呢？

大家面面相覷，沒有人能回答他。記憶里，他是聰明的，理科成績曾一度輝煌過。他會吹笛子，會拉二胡，繪畫也很有天賦。如果他在碰壁之后，選擇另一條路走，或許他早就成就一番事業了……

認識一個服裝設計師，他設計的服裝，因其款式別具一格，在圈內很有名。誰也想不到，他曾經的夢想，卻是成為一名鋼琴家。從小，他的父母不惜傾家蕩產栽培他，給他買最昂貴的鋼琴，給他請最好的音樂老師。他的童年，是交給鋼琴的。他的少年，是交給鋼琴的。他的青年，差點也全部交給鋼琴。幡然醒悟是在一次音樂會后，臺上鋼琴家行云流水般的演奏風格，是他永遠也無法企及的。他不顧父母的反對，毅然放棄了音樂，改行學習他頗感興趣的服裝設計，很快脫穎而出。

在他的工作室里，懸掛著一幅照片，那是他去云南旅游時拍的：懸崖上，一叢野杜鵑，滿滿地開著，落霞般的。高遠的天空，裸露的巖石，艷紅的花朵，生命如此安靜，又如此強烈。

他的目光，落在那叢野杜鵑上，他說，野杜鵑一定也做過成為大樹的夢，當那個夢想遙不可及時，它讓自己落入塵土，努力地在懸崖上，盛開出屬于它自己的絢爛。

執著是一種可貴的品質，然盲目的執著，卻是對生命的浪費和傷害。夢想很可愛，但也很現實。當夢想縹緲如天上的云彩，任我們再踮起腳尖，也無法與它相握，這時，我們要學會認知自我，懂得放手，讓夢想拐個彎。

（選自２０１０年６月６日《今晚報》）

感悟

人有夢想有追求是好事，但通過一番努力后仍遙不可及時，應及時審視自我、清楚自己的位置，這時不妨讓夢想拐個彎，這才是明智之舉。

（孫奉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