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耀蘭
曾經以為古時紙張奇缺,古人作文必定惜墨如金,不會有廢話??墒?隨著閱讀范圍的不斷擴大,結果卻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在《古今譚概》里,記載著這樣一首詩:
秀才學伯是生員,
好睡貪鼾只愛眠。
淺陋荒疏無學術,
龍鐘衰朽駐高年。
讀罷此詩,不禁莞爾。此詩每句都是重復啰嗦——“秀才”“學伯” “生員”是同一概念;其他三句也都是啰嗦重復。
古代還有一首《詠和尚》詩,詩曰:一個孤僧獨自歸,關門閉戶掩柴扉。半夜三更子時分,杜鵑謝豹子規啼。這首詩讀起來瑯瑯上口,覺得很不錯,可細一看,就會發現同樣重復啰嗦:詩中孤、獨為重復形容詞;關、閉、掩為同義而重復的動詞;門、戶、扉為重復的名詞;半夜、三更、子時屬同一時刻;杜鵑、謝豹、子規是同一鳥類的正名與別名。
古時有一段描述二郎廟的白話:“夫二郎者,大郎之弟,三郎之兄,亦系老郎之子也。廟外有一樹,人皆謂樹在廟前,我獨謂廟在樹后……”簡直就是廢話連篇,啰嗦得出奇。
相傳治學嚴謹的朱熹早年也啰嗦。朱熹是劉子翚的學生,某日朱熹去拜見劉子翚,正好劉子翚外出,朱熹便留下字條,寫道:“門人朱熹百拜?!睂懲旰?覺得必須加注。于是在旁邊添上注釋:“朱者姓也,熹者名也,門人者學生也,百拜者百次頓首也?!眲⒆恿毣貋?看到這張啰嗦的求見留言很不高興,便在上面批上兩字:“啰嗦!”第二天劉子翚外出,朱熹又來拜見,見到桌上昨日的留條有劉子翚的批語,他的“注釋癖”又發作起來,在劉子翚的批語旁加注曰:“啰嗦者繁復也?!眲⒆恿毣貋硪豢?十分生氣,揮筆批曰:“太啰嗦!”第三天劉子翚出門了,朱熹又來拜見,見老師批了“太啰嗦”,便又加注釋:“太者更進一層也?!畣乱娗白??!睂懥T,他得意地想:“見前注”言簡意賅,恐怕再不能說我“啰嗦”了吧!
據說明初某大比之年,有一舉人南下赴京趕考,因離家匆忙,未及交代,他一到京城就給家中妻子寫了一封信,信甚冗長,僅摘一段以見其啰嗦。信中寫道:
“……此次南來,歸期未定。不在初一就在初二,不在初三就在初四,……不在二十八就在二十九,為什么不寫三十,恐有月大月小之分。
此次南來,忘卻一事。床下有棉鞋一雙,若遇天晴之日,拿出來曬曬,拍拍打打、打打拍拍,以備天寒之用。
此次南來,如若考中,我妻改為夫人,大小子改為大公子,二小子改為二公子,三小子改為三公子,余此類推。
此次南來,如若不中,我妻仍為我妻,大小子仍為大小子,二小子仍為二小子,三小子仍為三小子,余不繁贅。
此次南來,有一事放心不下,二小妹容貌尚好,對面王二麻子大有不良之意,要囑咐二小妹少在門口張望,千千萬萬,萬萬千千。因時間關系來不及寫草頭的大寫萬字,就以方字去掉一點以代之,而代與伐不同,有有撇無撇之分。往日寫信啰嗦,今日不再啰嗦,啰啰嗦嗦、嗦嗦啰啰實在可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