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事兒堆起來的人生

孫道榮

同事老童要調離,單位組織了一個小范圍歡送會。

參加歡送會的,大多是在一起工作了十幾年的老同事,大家圍坐在一起,依依話別。剛開始,氣氛有點兒沉悶,朝夕相處了這么多年,突然要分離,一時還真不知道說什么好。

一會兒,有人提議,不如每個人講一件對老童印象最深的事情吧。這個提議立即得到了大家的熱烈響應。

一位大姐搶先發言,她說,老童是個非常熱情的人,記得那年我剛從外地調過來,人生地不熟,兩眼一摸黑;當時身為辦公室主任的老童,不僅幫我辦好了所有手續,還把我送到新辦公室。我整理辦公桌時,他又來了,親自給我送來一套辦公用品。那一刻,我很感動。讓我沒有想到的是,在那一堆辦公用品中,竟然還有一只新茶杯。他說,現在天熱,在辦公室要大杯大杯喝水才行,我注意到你沒有帶茶杯,正好我這兒有一只新的,就送你吧。那天我有很多東西還沒來得及準備,老童的那只茶杯幫了我的大忙。不瞞大家說,直到今天,我在辦公室用的,還是老童送我的那個杯子。謝謝你,老童!

老童憨憨一笑,還有這事兒啊,我早忘了。

一位中年同事說,我和老童在一個辦公室待過3年多,有件事兒,我至今難忘。那時候我兒子剛上小學,每天他放學之后就到單位,等我下班后再一起回家。那天,我臨時接到任務,去外面辦事兒,因為事情有點兒棘手,下班了還沒辦好。因為忙碌,也把孩子在等我的事兒忘得一干二凈,等我想起來時,天已經黑了。我匆忙趕回辦公室,才發現屋里的燈亮著,孩子正趴在我的辦公桌上做作業?？吹轿?兒子高興地說,童伯伯一直陪著我呢,還給我買來了漢堡。我扭過頭,看見老童正瞇著眼樂滋滋地看著我。這么多年過去,老童那一刻瞇著眼的樣子,還深深地印在我的腦海中。

老童又是憨憨一笑,這么小的事情,你還記得這么牢啊。

話匣子一打開,氣氛很快熱鬧起來。

一位年輕同事說,一次,領導要我趕一份緊急材料,里面缺少一組數字,我怎么都找不著。童主任得知后,主動幫我到資料室翻閱檔案,那么厚的資料啊,他一頁一頁翻,1個小時后總算找到了。我當時剛參加工作,童主任既是領導,又是老同志,卻心甘情愿幫我做那么瑣碎的事情,太讓人感動了。

一位女同事說,童主任,你說的一句話,讓我今生難忘。眾人笑著打趣,快說,什么話啊,還能讓你“今生難忘”?女同事說,大家還記得吧,有一段時間我很胖,穿什么都不好看。那天,我穿了件新衣服上班,所有的人都笑話我說穿這件衣服像“國寶”。后來在電梯里碰到童主任,他看看我,突然冒出一句,你這件新衣服跟我女兒的一模一樣,但你穿著比她還好看。我從來沒聽見童主任評價過別人的穿著,更沒聽過他夸獎過別人的穿戴。真的,他那句話不但讓我溫暖,還給了我很大信心。

一位老同事說,老童自己可能都忘了吧?有一次下班,我因為心情不好而選擇步行回家。老童騎車經過,看見我便停下來,然后推著車和我邊走邊聊。其實他家和我家并不是同一個方向,卻特意陪我同行,一路開導我。有了他的勸解,我走到家門口時心里已經敞亮很多,心情也好多了。

談到酣處,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搶著發言,說的大多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和一些毫不起眼的細節。老童自己也常常流露出茫然的神情,看樣子很多細節他壓根兒就沒記住。

是啊,這些事情,單看來大多不值一提。但正是這一件件小事兒,勾勒出一個我們非常熟悉也非常喜歡的老同事的形象。

一個人,就像一面墻,往往是由無數小事兒堆砌起來的。每一件小事兒,反映的都是你的某個側面,但它們疊加在一起,就構成了你的一生。

(美鳴摘自《雜文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