蕪湖城事水漾年華

文/高曉諾 編輯/于翔漢

全球化幾乎把所有的中國城市變成一個模式。雷同的地標建筑和連鎖酒店，一樣的城市廣場和購物中心，以及構建在這之上的趨同的消費方式、娛樂方式和思維方式……相似度95%的城市間，那5%的個性存于何處？

長江到了這里，似乎有點遲疑了。

沿途一座座外形逼似的鋼筋水泥打造的城市叢林，有些讓它疲倦。

全球化幾乎把中國所有的城市變成一個模式。雷同的地標建筑和連鎖酒店，一樣的城市廣場和購物中心，以及構建在這之上的趨同的消費方式、娛樂方式和思維方式……相似度95%的城市間，那5%的個性存于何處？

倘若真的要尋找蕪湖那5%的獨特，我想，一半存于它的歷史，另一半則存于它的未來。

蕪湖，在皖省，是個有故事的城，是個愛藝術的城，是個造汽車的城。

鳩茲故里夢

蕪湖鳩茲廣場。 攝影/涂志勤/CFP

蕪湖是座古老的城市。它南倚皖南山系，北望江淮平原，地處青弋江、漳河和運漕河三條支流與長江的交匯處，別具“云開看樹色，江靜聽潮聲”的風度。青弋江的上游，連著涇川，就是那桃花潭，汪倫送李白送出千尺深情的地方。

漢代以前，蕪湖一帶稱“皋夷”。皋者，水邊也。由于這一帶地勢低洼，鳩鳥翔集，又稱鳩茲，亦稱皋茲、祝茲、皋彝、勾茲等。目今，蕪湖城區的鳩茲廣場，即得名于此。秦嬴政統一中國，分天下為36郡，鳩茲屬鄣郡。

蕪湖之稱，始于漢代?！稘h書·地理志》載，漢武帝元封二年，改鄣郡為丹陽郡，領轄蕪湖在內的17個縣。此地有三個大湖，滿目蕪藻、江菱，時人謂之蕪湖水。漢末，湖畔置縣，取名蕪湖。雖中間還經歷過于湖、鳩江等名，但蕪湖卻是此地最長久的名字，一直沿用至今。

唐劉秩有詩云：“百里蕪湖縣，封侯自漢朝?！边@位受封的侯爵大人，即祝茲侯徐厲。公元前208年，徐厲以舍人身份，隨劉邦沛縣起義。天下大定，徐厲任常山郡國丞相。公元前184年，呂后立常山王劉義為帝，徐厲封祝茲侯；徐歷勵精圖治，在封地頗有建樹。

比徐厲更知名的蕪湖名人，是《夢溪筆談》的作者沈括。北宋太平興國年間，江南大水，蕪湖最大圩田秦家圩被毀，圩吏被廢，八十余年無人管理。嘉佑六年，時任寧國縣令沈括著《圩田五說》，力主修復圩田。十四萬民夫歷時八十余天墾荒筑堤，終將故田修復，始更名萬春圩。

沈括在《萬春圩圖記》記載：圩堤寬六丈，高一丈二尺，長八十四里。兩邊堤岸坡上植樹萬株桑樹，圩中有田1270頃。每方圩田四周均修水溝，可行小船。四條水溝合龍，成為區。圩正中筑22里長通道，和圩堤會合。治理后的萬春圩有蓄水、排水和抗災的能力。南宋以后，圩田理論成為主要的農耕制度。

萬春圩的重生，為蕪湖成為魚米之鄉，乃至后來成為中國最著名的米市，埋下了歷史的伏筆。

蕪湖雄踞長江左岸，“扼中江之險”，有“江東形勢，先有建業，后有蕪湖”之稱，是兵家必爭之地，故而兵禍不斷。從周靈王到清順治帝，發生在這里的大戰有50多次。

《左傳》載：“魯襄公三年，楚子重伐吳，克鳩茲?！惫?79年，越王勾踐平吳，鳩茲歸越；公元前333年，越又伐楚，敗于楚威王，楚占原吳國故地。三國時期，陸遜“部精卒數萬人”，屯兵蕪湖，北抗曹魏?！段宕贰份d：“楊行密攻趙，站于褐山?！薄毒艊尽份d：“田（君頁）與馮宏鐸帥舟師戰于褐山?！?/p>

但多數時候，蕪湖是愜意而安然的。宋林逋《過蕪留詠》云：“風消檣碇網初下，雨罷魚薪市未收?！泵骱栋遵R山》云：“幾時捕魚者，重訪無悚氏?！泵鲝埲晏N《磯》云：“當檻濤聲入，隔林帆影來?！鼻謇罱涒暋对Ｏ谑仫L》云：“雪浪初平片月低，未妨系纜泊長堤?！鼻鍖O云鶴《蕪湖》云：“江心極目客心孤，又聽春風喚鷓鴣?！?/p>

蕪湖，總是保持著江南水鄉特有的姿勢。

米市沉浮錄

蕪湖是皖中南地區的水上交通樞紐，位于安徽省的長江出水口。從重慶到蘇杭，蕪湖是回避不了的中轉站。不論是蕪湖境內的青弋江、水陽江、清河水，還是皖中巢湖各支流，以及長江各支流，蕪湖都是必經之路。

歷史上連綿戰火并未重創蕪湖的根基。蕪湖的常態是富庶而逍遙的。

鳩茲雕塑 攝影/華巖/CFP

在東晉，它已經成為臨江重鎮；在唐代，它有“近海魚鹽富，瀕淮粟麥饒”的說法；在南唐，它被描繪成“樓臺羅列”，“萬家燈火”；在宋代，它的冶煉走向鼎盛；在明代，它以漿染馳名中國；到清代，它則成為了四大米市之首。

在十九世紀初期，蕪湖就有20多座礱房。礱房的作用，是為本地區囤積米谷服務，也代客舂米。效益好的礱房，還雇船到市郊縣鄰，做米谷交易，或者簽訂契約，招攬生意。不過那時，蕪湖遠還不是一個成熟的米業市場。

光緒八年，李瀚章任湖廣總督，張蔭桓任蕪湖關道，徽籍的權臣李鴻章則任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李瀚章授意張蔭桓出面，向李鴻章獻策，想依靠朝廷的力量，令鎮江米市遷至蕪湖。李鴻章則認為，讓米商自遷才是上策；只要給予米商相應的優惠政策，米商自會趨利爭遷。

解放后的蕪湖米市老照片

于是，張蔭桓親赴鎮江，對廣潮米幫許諾：由蕪湖關道發給專營米業執照，在蕪有代辦專利；米糧打包費用由賣方支付；外輪水腳銀不另加價，即由蕪運來至滬仍按照鎮江運滬力資計算。此舉果然引動廣潮米幫紛然至蕪投資，開設米號。接踵而來的是寧煙幫共20多家。一時間，蕪湖米市“堆則如山，銷則如江”。

吳波秋月，赭塔晴嵐。船來船往的蕪湖碼頭，仿佛永遠不缺錢和糧。

據統計，當時從蕪湖出口的大米，每年達800多萬擔。1898年到1904年，蕪湖米市臻至鼎盛，米糧年均出口多達7.5億斤，少時也有4億。1919年，甚至增至12億斤。

光緒二十四年，安徽省政府在蕪湖設立米捐局，規定凡本省出口的大米，必先經蕪湖納稅后方可出口。政策上的扶植，讓蕪湖的米市更加興旺。當時各幫米商在蕪湖有五十多家，礱房也有五十多座，包括七八座現代化的機器礱房，米行米號一百多家。蕪湖成為了中國四大米市之首。

但蕪湖米市的好景也不過曇花一現，六七十年而已。之后，便是無可挽回的衰退。農業生產力低，有的縣自給尚不能足，更別說有余糧做貿易了。1930年，國民黨政府實行“裁厘加稅”政策，進一步傷害了蕪湖米市的利潤。1931年的長江大水，讓蕪湖成為澤國，良田被淹，農業減產，糧食匱乏。蕪湖米業的優勢一去不復返了。

“我們第一張生產許可證來之不易，從政府到企業都是摸著石頭過河?！?988年，楊宗祥創辦昆明安寧復合肥原料廠，4年后，“螳豐化肥”順利通過了國家相關部門的考核和評估，獲得了由國家頒發的生產許可證，企業進入發展快車道。

如今踏在昔日米市的南街。路寬不足八米，黑的木質電線桿，傳統的老虎灶，鏤空的窗花，別致的雕花屋檐，巨大的青石門……南街今猶在，米市向何處？

煙臺條約的蝴蝶效應

從山東煙臺到安徽蕪湖，今天自駕要走大約865公里，耗時約8小時。誰也想不到，1876年，蕪湖的命運，被這座千里之外的小城改變了。

光緒二年的夏末，海風習習的煙臺半島上，英國公使威妥瑪為半年前的馬嘉里教案而來。雖然馬嘉里遇難的云南騰越遠在邊疆化外之地，但少不得被英方拿來做口實，積弱不振的清中央政府也少不得要為此事擦屁股。

談判歷時22天，夏末也轉入了初秋。9月13日，《煙臺條約》正式簽訂。蕪湖和長江上游的宜昌同時被辟為通商口岸，作為領事館駐扎處所。巧合的是，中方代表便是后來成就蕪湖米市首席地位的李鴻章。

1877年，蕪湖官道監督劉景祺與英國駐蕪領事達文波，達成協議，劃定各國公共通商租界。1904年，官道監督童德璋又與領事柯韙良，重新議定租界，租界面積由原來的119畝，增至719畝。

《煙臺條約》以后，根據“利益均沾”的原則，中國允許洋人在這里開設工廠、公司、商店和銀行等等，也允許教堂、醫院和教會學校的進入。與此同時，民族工業也在這里獲得了發展。加之米市的地位，蕪湖一度繁華到“市廛鱗次，百物翔集，止夕不得休”的程度。

然而超現實生長的經濟繁榮背后，則是國家主權的丟失，民間產業的難以為繼，本土文化的沒有出路。當時的政府，自保尚難，遑論保障人民的幸福？蕪湖海關里充斥著洋人，連地方官都只有諾諾連聲的份兒，局面跟《官場現行記》里相差無多。洋布洋紗進入了蕪湖人的生活，木頭紡車被金屬紡織機戰敗了，民間織工失去了賴以生存的飯碗。而基礎教育也被洋人一并接關，圣經代替六經，成為了必修的課程。鴉片更是作為一種藥品，被合法化地輸入蕪湖市場，來扭轉西方在華貿易中長期的逆差。這是怎樣一種痛楚的裂變呢？

敏感的蕪湖接受新的改變，衍生新的思維，它即將破繭成蝶，實現驚人之舉。師夷長技，必然制夷。蕪湖益新米面機器公司迅速占領安徽市場，超越一切在華的外商洋行，成為當時的龍頭企業。然而，蕪湖在文化意義上的突破，甚至超過了它做生意的天賦。

在蕪湖的中長街二十號，有一幢普通的樓房。樓上就是蕪湖科學圖書社的舊址。而后來上海著名的亞東圖書館，不過只是它的分號而已。

1904年，陳獨秀寓居此樓，做《安徽俗話報》，批評時事，開通民智，日夜夢想著“革新大世”。此報初印1000份，不久脫銷；半年后，發行量增至3000份。上海、南京、武昌、長沙、南昌、鎮江、南京均有該報的代銷點。思想啟蒙的種子，從這座安徽小城的無名小樓，撒向了全國。

也是這座樓上，陳獨秀會見過香港同盟會會長趙聲和反清志士吳樾。吳樾袒露了他欲北上炸死慈禧太后的圖謀。吳樾問：“舍生一拼與艱難締造，孰為難易？”趙聲答：“前者易，后者難?！眳情姓f：“我為其易，留其難以待君?！迸R行，陳獨秀在小樓置酒，慨然話別。

在蕪湖的西門外二街，有一座“樓屋巍峨，形式頗大”的建筑。1906年，陳獨秀創辦公立徽州初級師范學堂。學堂以教授新課程為主，包括倫理、心理、教育、地理、化學、生理等西學，也有修身、經史、國文、算學等國學。教師則多為安徽革命黨人，劉師培、汪宗沂等均在此任教，蔚為大觀。

蕪湖的米捐局內，設立著名的安徽公學。這里是皖省革命輿論的中心，集結著安徽的革命領袖。赫赫有名的柏文蔚、蘇曼殊、謝無量、張之屏等人都曾在此執教，可謂超豪華的師資陣容?！盾娬浴?、《革命方略》、《民報》等同盟會讀物，都由革命黨人吳晹谷最先帶到這里，在師生中廣為傳播。

所有的一切都為不久以后的新文化運動做好了準備。蕪湖后來成為《青年雜志》（《新青年》的前身）在安徽最早的發行地。除此之外，它還發行《新潮》、《每周評論》、《新生活》等著名的啟蒙讀物。

蕪湖的自辦雜志也應運而生。高語罕創辦的《蕪湖》半月刊、阿英創辦的《蒼?！冯s志，先后問世。十年前，陳獨秀說“欲新中國，必先新民”，十年后似乎聽到了回響。

煙臺條約這只蝴蝶，扇動著翅膀。未來的變化，是那么始料未及。

從蕪湖鐵畫到COSPALY

那些沉睡在鐵畫中的藝術靈魂，會借COSPALY復活嗎？打造中國的動漫之都，做中國最好的動漫。蕪湖，你準備好了嗎？

蕪湖導游喜歡向旅客講述蕪湖鐵畫。他們說，人民大會堂的大型鐵畫《迎客松》，就是蕪湖藝人儲炎慶所做。

何意百煉鋼，化為繞指柔。蕪湖鐵畫始于清康熙年間，由鐵工湯鵬與畫家蕭云從砥礪而成?！妒徍h志》載，湯鵬“少為鐵工，與畫室為鄰，日窺其潑黑勢，畫師叱之。鵬發憤，因煅鐵為山水嶂，寒汀孤嶼”。

蕪湖鐵畫采用中國畫章法，施以金銀首飾、剪紙、雕塑等技法，用低碳鋼做原料，以鐵代墨，以錘代筆，經過出稿、剪、砸、燒打、上漆蠟、上框等工序和“打活”、“鉆活”等工藝，山水分遠近之趣，樓閣得透視之感，別開生面，意趣盎然。

蕪湖的cosplay表演

楫舞的季節 攝影/吳芳/CFP

2006年6月29日，北京，10輛國產奇瑞汽車作為專用值勤車首次正式亮相。 攝影/宋一民/CFP

蕪湖鐵畫 攝影/黃/CFP

制作蕪湖鐵畫 攝影/黃/CFP

鐵畫一出，“名噪公卿間”，“遠客多購之”。日本畫家東山魁夷說：“把鐵打成畫，這是中國藝人的偉大創造?！?006年，蕪湖鐵畫被列入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

但所有被稱之為遺產的東西，多少都有些身世凋零之感。時至今日，蕪湖的美術性格更多地向COSPALY上面延伸。COSPALY在中國內地起步較晚。第一場真人秀也要遲至1998年才發生。2009年10月，第二屆中國國際動漫創意產業交易會在蕪湖的舉辦，即被視為一個信號。交易會中，中國COSPALY十強爭霸賽也如期舉行，場面炫動全城，懸賞十萬，號令諸侯。

那些在鐵畫上沉睡的藝術靈魂，會借COSPALY復活嗎？打造中國的動漫之都，做中國最好的動漫。蕪湖，你準備好了嗎？

奇瑞的十年

工業區的節奏和青弋江的閑適，賦予蕪湖截然不同的兩種氣質，就如同一個人工作日的八小時，和八小時以外屬于自己的時間。

十年前的12月18日，奇瑞第一輛車——“風云”在蕪湖下線了。整個汽車業，幾乎無人知曉它的誕生，更不曾想到它將叱咤車壇，開啟自己的時代。它的上市，終結了中國人不能研發轎車的歷史，同時也打破了合資品牌的市場壟斷。

發動機一直是自主品牌的短板。1996年，奇瑞公司以2500萬美元的價格，購買福特的發動機產品技術和生產線。1999年，奇瑞第一臺SQR480發動機正式下線，并點火成功。2001 年，奇瑞汽車啟動發動機研制計劃，規劃設計了從0.8到4.2升的全系18款發動機，排放目標全部達到歐IV標準。

2001年10月，第一批十輛奇瑞轎車出口敘利亞，實現了中國轎車“零出口”的突破。目前，奇瑞汽車已登陸70個國家和地區，擁有近200萬全球用戶。

今天奇瑞的大連生產基地已經奠基，預計將在2011年投產。臺灣的CKD生產基地也將近期投產；此外，奇瑞還在俄羅斯、烏克蘭、埃及、伊朗、馬來西亞和烏拉圭等9個國家和地區建立11個工廠。截至2009年底，奇瑞汽車的海外工廠已達15家?？鐕髽I集團的雛形已經具備。

現在，奇瑞汽車已覆蓋高、中、低端的四大品牌，類別涉及家轎、微車、商用車的16款車型的產品線，具備年產65萬輛整車、65萬臺發動機和40萬套變速箱的生產能力。同時，它在整車、發動機、變速箱、汽車電子、新能源等汽車研發關鍵領域，都有重大突破。

2009年上海車展上，32款新車組建的“奇瑞”方陣華麗亮相，讓世界見證了中國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