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懷 一
筆筆見刀
/[北京]懷 一
司馬光《寧州帖》
從來以為,北朝佛造像題記好,所以好,字,筆筆能見刀。
司馬光字少見,唯獨上海博物館藏《寧州帖》,意在楷隸之間,筆筆刀刻,入紙入味。王右軍字好,我學不來,只有嘆為觀止吧。
可我又喜歡鐘繇字,1999年,還在體制里當編輯,下工,不回家,拿報紙寫《薦季直表》,每天抄兩遍,遇個別字寫不到,取單個字復抄七次來。何以抄七次,沒由頭,只是喜歡“七”這個數。
照理說,鐘繇是王右軍的師傅輩,王也學鐘繇。如此算,說得厚顏無恥些,我和右軍同師門。
韓羽說過侯寶林,1980年左右,韓羽和方成去找侯寶林。大雜院,進到屋,侯也不抬頭,忙什么?寫字呢。韓羽說你還寫字呢,侯答曰,怎么能不寫字,我們從小和師傅學寫字。
侯說的師傅肯定不是王右軍,他的師傅是天橋打把式賣藝的。耍把式的人也寫字,開場前,拿木棍先圈地,之后還是拿木棍在地上寫一個“道”。文武之道,耍把式的先寫字,意思告訴你,人家不光會來武,文的也可以上。
如果一直在天橋說相聲,侯寶林學會拿木棍在地上劃拉足夠了,問題是人在變,變化之快自己有時候都反應不過來。侯寶林后來經常去中南海,原來他只是穿布衣,忽然一天公家給他發了滌卡布,抑或是呢子料,有洋裝,有中式。關于侯寶林衣服的事,侯躍文電視里也講過,我不再啰嗦了。說侯寶林寫字吧,后來侯成了語言大師了,到處去訪問,題詞寫字的事自然少不了,宣紙鋪開了,不能用木棍,毛筆伺候著,得要毛筆寫。形勢逼人啊,侯寶林已經六十歲,開始臨帖了,估計剛臨摹,便讓方成和韓羽撞上了。所以,侯寶林也以為,怎么能不寫字,我們從小和師傅學寫字。
我年幼時和外公學寫字,他在所謂的舊社會教私塾,河北內蒙到處去。外公先寫春來茶,張貼到墻上去,等把春來茶筆筆同與不同寫成了,再找碑帖學。
我寫的最多是顏真卿,錢南園學顏字,我也看錢南園。順口說下來,我喜歡的字約略清晰了。忘了金冬心,怎么不提金冬心?冬心如果知道了,一定罵我沒良心。冬心楷書好,我幾乎常常在心里讀,漆書呢,當然是冬心的招牌字,往往人們說冬心寫漆書,其實冬心也寫行草,我更喜歡冬心寫楷書。冬心楷書從顏字出,他畫畫仰慕馬和之,寫字和馬一點關系都沒有。
黃賓虹說筆道要不齊之齊齊之不齊,得其中味,我喜歡的字也是不齊之齊齊之不齊。
畫了幾把紫砂壺,沒落刀,已經吹牛筆筆見刀了。畫紫砂、畫瓷器,別看握著一個小器物,要運筆,費死勁,習慣平鋪在案上畫,畫一個圓鼓鼓的紫砂壺,真的像狐貍吃刺猬,沒抓沒弄的。
壺上畫,用筆還是一棵毛,最多不過兩三棵。要刻時,我喜歡使大刀,小刀可以刻委婉,要痛快,還是上大刀。
作 者:懷一,本姓武,1965年生于大同,現主持二月書坊出版事務,出版作品集多部。
編 輯:張玲玲 sdzll0803@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