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象形象與靈感的運作——紫砂素器創新思維的形態表現

鮑玉美

（江蘇省宜興紫砂工藝廠，江蘇宜興214221）

0 引言

縱觀中國紫砂發展史，能歷久彌新成為經典的作品。筆者發現有一個共同特點，就是創新，不僅是被當時人認可，還需經歷史長河中大浪淘沙的考驗。名作以形態論，名家不僅追求造型勝，還需有足夠的品類數量。

仿制傳統經典造型，在于練就基本功，唯有創新，才能樹立自己的品牌，形成個人的鮮明特色和藝術風格。紫砂壺藝創作，從設計到成型制作的全過程中，均需在創新思維的指導下進行。創新思維的主要形態，主要有抽象思維、形象思維和靈感思維三大思維形態。遵循創新思維基本原則和運作規律，現選取“神悟壺”、“搏擊茶具”、“凌波仙子壺”三作品，論證在紫砂光素器創作中抽象、形象和靈感思維的形態表現和在新穎性成果產生過程中的作用。

1 抽象思維與“神悟壺”的創新

抽象思維是依賴抽象形式，按照邏輯規律反映現實的思維方式。抽象思維以抽象的概念、判斷、推理為思維形式，通過分析、綜合、比對、分類等思維操作，達到對客觀事物的深層次認識。

抽象思維遵循的邏輯規律一般分為兩大類：一類是遵循同一律、矛盾律、排中律的形式邏輯思維；另一類是遵循對立統一律的辯證邏輯思維。抽象邏輯思維的兩個部分都具有創造性，其中形式邏輯思維是一種常規創新思路；辯證邏輯思維則是一種超常創新思維，抽象邏輯思維是創新思維的重要構成部分，而不是它的對立面。表現在紫砂藝人之間，我們經常發現有兩個人同時拜一個師傅學藝，兩人學習都很用功，所學時間也相等，教授內容也相同，可滿師后卻一個優秀，一個則遜色，這在光素器創作上尤為明顯。究其原因，優秀和較遜色者并非努力程度不同，而是抽象思維能力存在差距。抽象思維是人腦發展較晚的思維功能，它只是在人腦的前額葉得到充分發展后才相應發展起來的。

筆者在“神悟壺”（見圖示1）設計前，曾對傳統經典造型“大彬提梁壺”展開研究，發現：該壺身筒較大，且作半球狀，頸短、溜肩，直腹微鼓，圈底微凹；圓餅狀蓋，鈕呈六棱形，壺流折而細出，亦呈六棱形；提梁碩大呈圓環狀，構成鮮明的虛實對比，堪稱早期紫砂壺造型的高雅佳作。遵循辯證邏輯思維的基礎原理，也是潛意識的作用，當我將設計好的草圖和“大彬提梁”比對時，身筒竟然神似。不同之處是三彎形壺嘴較“大彬提梁”短而粗，環形把則柔曲、纖巧、勢張，與嘴前后貫通，剛柔并濟?？松w覆于壺口，邊緣略寬壺口之外徑，呈“天壓地”式。壺蓋面用“線杠”工具勾勒出圓蓋板線，與鈕底座圓線呼應，壺鈕頂端面微平，氣孔自下而上流暢，壺鈕形態與壺身上下對應。整器結構謹嚴，線面明快，比例協調，材質選配紫泥調砂，珠粒隱現。在簡練渾樸中寓剛挺于巧麗，勢張力沉中頗具風骨，古樸典雅中彰顯健雄神韻。

該壺創作完成后，本人曾總結經驗，感覺到，主要是在創作中正確處理好求同思維與求異思維、正向思維與逆向思維、集中思維與發散思維三者的辯證關系，才形成創新思維的有效開拓。

2 形象思維與“搏擊茶具”的創新

圖1 神悟壺Fig.1 Divine awakening teapot

圖2 搏擊茶具Fig.2 Waves battling teapot

圖3 凌波仙子壺Fig.3 Lotus teapot

形象思維是以形象為思維載體形式的又一種認識世界、創造世界的方式。形象思維與上節提及的抽象思維好比是鳥之雙翼，具有缺一不可的同樣重要的作用。形象思維作為創新思維的重要組成部分，同樣具有多種思維方式，如聯想思維方式、直覺思維方式、幻想思維方式、夢境思維方式。

本人創作的“搏擊茶具”（見圖示2），將素器工藝與塑器工藝兼容，在形象思維之直覺思維方式的作用下產生成果。我以狀似鵝卵石的礁巖作壺身，嵌蓋與壺身融為一體，渾四方寓方于圓潤中，壺底隨壺身形設渾四方圈足將“卵石”托起。壺身上浮雕形的“浪花飛卷”，與卷浪形壺鈕，共同形成煙波浩淼的壯闊場景。而壺身則似被涌浪拍打磨去棱角的礁巖，顯示出大自然的無比威力，從深層次揭示出“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的人生哲理。同時，與壺相配的渾四方形杯與淺底壓波紋的托，也相呼相應，相映襯托。

搏風、擊浪、遠航。把主觀意圖施加于自然物象，當主觀意圖符合于客觀規律且具有理性普遍性時，行動就取得成功，目的就變成現實?！安珦舨杈摺钡膭撔滤季S，即在形象思維形態下實現。

3靈感思維與“凌波仙子壺”的創新

靈感思維是創新活動中達到高潮后出現的一種超常規創新思維方式。創新活動中認識的升華質變，或是隨感性經驗與相關知識的積累，在創新目標的推動下，經反復思考，漸進上升成理性認識，為揭示事物的本質聯系找到答案；或是久思不得其解，突然由于受到外界事物的觸發和主體內部潛意識的推動，猛然產生意想不到的頓悟。后一種思維飛躍形式，就是奇妙的靈感效應。

紫砂壺藝造型中，要想以“荷”為題材作為“凌波仙子”的形態表現，通常只能在花塑器造型中才能找到。如何運用光素器造型表現出“荷”的風韻，一直醞釀在我心頭又難以破解。也是事由湊巧，在一次洗刷盛菜的兩只荷花盤時，不慎將盤子的周邊磕掉了一塊，我靈機一動，干脆在四周再磕掉幾塊，然后小心翼翼地一上一下合缽起來審視，腦海中一忽兒跳躍出歷史上“書扁”、“合歡”的傳統經典造型和自然界飛碟的形態，仿佛置身荷塘，四周的荷葉如凌波仙子，翩翩起舞……靈感頓生，我趕忙取來紙筆，三下兩下，就把“凌波仙子壺”的草圖勾描了出來。

“凌波仙子壺”（見圖示3），壺身上下兩片鋪張開的荷葉合成，切邊成角，形成的曲線如輕風吹過荷塘，微波卷起荷葉，橫切面鋪以點點金砂如荷梗之刺點，靈動如道道漣漪蕩漾。炮筒形直嘴粗細漸變，截嵌蓋與壺身組成同一平面，與環把、直嘴線條流暢起伏。壺底圈足撐出壺身氣勢，花蕾形鈕娉娉婷婷，風姿綽約。波隨風起，荷隨風搖。輕歌曼舞的“凌波仙子”的神采，竟也可以紫砂素器的造型形態予以表現，真讓我心喜若狂。

由此可見，紫砂壺藝創作離不開靈感思維，許多優秀作品的誕生，就是從突發性、奇異性甚或古怪性靈感思維中脫胎出來的。它是一種特異的思想飛躍形式，一旦觸發，就會像突然加了催化劑一樣，使感性材料迅速升華為理性知識，顯得撲朔迷離、神秘莫測，有時甚至會讓自己在事后看了都感到驚訝。這實際上是壺藝家潛知的閃耀和潛能的激發匯聚之際的一剎那，碰撞發出的創新靈感的思維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