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鼠行動

謝志強

捕鼠行動

謝志強

開飯前的一刻鐘，馬連長到食堂檢查伙食。他看到門側的墻根一只跟兔子差不多的動物躥過去，比他在家鄉所見的野兔躥得還要快，躥的姿勢不像野兔，灰不溜秋，一溜煙似地搶先躥入食堂。

馬連長追進食堂，說：小崔，你們在食堂里養動物了？

小崔系著圍裙，說：沒吶。

馬連長指著餐廳一隅，說：那是啥？

小崔一瞅，說：老鼠，好大一只鼠。

馬連長說：你們搞的什么名堂，戰士瘦了，老鼠肥了。

小崔眼前一亮，說：連長，打死老鼠，改善伙食，大家一見罐頭肉就沒胃口。

馬連長說：亂彈琴，老鼠帶病菌，吃不了，你兜著走。

司務長小劉插進來說：三年前，總部來過一個醫療小分隊，抓過一只老鼠，檢驗過，結果是咱們島上的老鼠很健康。

小崔說動就動，可是老鼠機敏著呢，躥過他的胯下，又像老練的藍球運動員帶球繞過馬連長，眼看著奔向糧食倉庫。

糧庫密封程度很高，且又是島上的巖石砌起，嚴絲合縫，可能老鼠聞到了庫內糧食的氣味，又無可奈何。糧庫附近有幾只老鼠的蹤跡。

小崔說：要是老鼠進了糧庫就好逮了。

劉司務長瞅一眼馬連長說：虧你想得出，老鼠守谷倉。

馬連長說：鼠肉好吃嗎？

小崔是福建兵，他說：我們老家有傳統名吃，叫八大干，其中就有山鼠干，島上的老鼠巖石縫隙里活動也算靠近山鼠了吧？

馬連長說：這老鼠，顯然不是小島干土生土長的動物，它跟大陸的老鼠很相似，只不過是個兒大多了。

劉司務長說：據我師傅講，原先島上沒有老鼠，可能是大陸送給養的船不小心帶上了島，我師傅是島上的老兵，他早就復員了。

馬連長要劉司務長打開糧庫的門，里面一股霉潮氣味。小島高溫潮濕，大米容易生霉。采取了除濕措施，有明顯改觀。馬連長在里邊走了一圈，沒有發現老鼠的痕跡。

馬連長說：一物降一物，這樣吧，在門底鑿個洞，放鼠進庫。

小崔樂得拍手，說：連長，你這辦法行，我在老家也這么干過。

馬連長說：怎么干過？

小崔說：到時候，用個只能進不能出的簍子堵按在洞口。

馬連長說：小島上沒你說的編簍子的竹子、柳條，我看，就用麻袋吧。

劉司務長說：老鼠會自投羅網？

馬連長說：人吃干飯呀，逼鼠進袋，你負責安排好，明天早晨行動。

第二天，太陽剛剛從海平線上噴薄而出，司務長已率領炊事班的三個戰士堵住了門洞。馬連長指揮他們進入糧倉，關起門。門外，小崔用麻袋兜住門下端那個洞。糧庫內又是喊又是敲，那是腳和棍子制造的亂響，動靜響得有點夸張，好像敵軍陷入包圍。甚至還有誰喊：繳槍不殺！

小崔手里的麻袋像吹氣球一樣繃脹起來，而且，麻袋表面不規則地抖動，顯然，袋內的鼠們驚惶失措，盲目沖撞，亂作一團。

小崔的樣子就吃力了，似乎摁不住袋口，里邊的老鼠要溢出那樣，他死死地摁住袋口。

馬連長遞上一根繩子，說：收口。

小崔系住麻袋口，那一袋老鼠，像是組成一個整體，麻袋通體在動。他拎起麻袋，狠狠地墩一墩，墩一墩，麻袋漸漸安穩了。立著。

馬連長對三個走出門口的戰士說：打掃戰場，不能漏網一只，里面是我們的糧食。

劉司務長撿著一只死鼠說：報告連長，徹底檢查過了，這是最后一只，麻袋太擠，它反躥出來了。

清點一遍，竟有82只老鼠，最大的有半斤重。

馬連長說：怎么整？

小崔說：拔毛，好吃。

馬連長說：這玩意兒我還一時片刻接受不了，我建議剝皮，平時的罐頭食品照常供應，鼠肉單燒，吃嘛，自愿。

小崔說：我們老家都帶皮吃，皮的味道好。

司務長白了小崔一眼說：你們老家，你們老家，這是小島，不剝皮，想到是老鼠，惡心不？

馬連長說：小崔內行，不剝皮讓他燒一次試試。

晚餐，像節日的會餐，照例不缺酒，內陸的部隊不允許飲酒，可是在島上提倡，除濕防潮，不飲酒就易患病。

全連戰士都吃了鼠肉，說是像鹵雞，像什么，什么，反正像各自家鄉風味野味。馬連長本來自稱百無禁忌，面臨鼠肉，他堅持不吃。小崔央求他，說：你就嘗嘗我的手藝吧，不然，你會失去發言權。

馬連長一嘗，說：小崔，你把我想象中的老鼠肉燒得不像鼠肉味道了。

小崔說：不像嗎？這是地地道道的鼠肉味道呀。

馬連長說：如果這就是鼠肉味道，我認可了，今后，大家就不會一吃菜就皺眉頭了。

司務長說：馬連長，我們炊事班現在就組織一個兼職捕鼠組，隔三差五，讓大家吃上這道美味。

馬連長一擺手，說：不妥，我已后悔，這回捕鼠過多，老鼠的后續部隊跟不上，我們不是越吃越少了嗎？要可持續地吃鼠，就得有計劃地分期分批捕鼠，給老鼠留個繁殖的余地，不能讓鼠族斷了后代。

司務長說：連長到底是連長，考慮得就是長遠，我們捕鼠行動，會捕一批，放一批，養一批，放當然是放小鼠，養是給老鼠留出生息的空間。

馬連長說：要把握捕捉老鼠和老鼠繁殖的平衡，我們小島不也開發出獨特的野味嗎？小崔，老鼠繁殖周期是多少？

小崔摸摸后腦勺，說：連長，俗話說一公一母,一年二百五，老鼠繁殖很快，一只母鼠一年最多可懷8次胎,每次少則生5～6只，多的可達到15～16只。

馬連長點點頭，腦子開始計算起來，一對老鼠，一年數窩，取個平均值吧，一窩8只，小鼠長到能生育，再一年數窩，一窩8只……這樣月復一月，年復一年，循環繁殖……多年后，誰又能說出小島的老鼠來自哪里？一定以為老鼠原住在小島，而人是后來者，而且，今后小島就有了品牌菜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