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色課程建設需要強化特色
——簡牘學課程建設芻議

李寶通

(西北師范大學 文史學院,甘肅 蘭州 730070)

特色課程建設需要強化特色
——簡牘學課程建設芻議

李寶通

(西北師范大學 文史學院,甘肅 蘭州 730070)

我國簡牘出土數量日增,簡牘學研究方興未艾,高校開設簡牘學課程也日顯必要。西北師范大學是全國高校中最早為本科生開設簡牘學課程的院校之一,總結其經驗會對該課程建設具有積極意義。

簡牘學;出土文獻;課程建設

用竹木簡牘作文字載體,是我國先民的一大發明。然而,中國簡牘之源起于何時,尚待探究。首先,文字的出現,當為人類文明之標志。人類文字源于刻契,大體無疑。史學與檔案同源,有了檔案,就有了歷史。世界范圍內考古資料,各國各地區文字載體各不相同。古埃及有紙草之便利,兩河流域泥版文書聞名于世,印度則有以貝葉寫經之傳統,而我國先民利用竹木為載體,可謂明智:竹木隨處可見,雖不如紙草得天獨厚,然較泥版、貝葉則有輕、易之便。

簡牘出土與研究,至遲始自漢武帝時?？鬃雍笠峥装矅鴵妆谶z書考訂了《尚書》等先秦典籍;西晉束晢等又據汲冢簡牘整理并流傳至今《竹書紀年》、《穆天子傳》等。宋代金石考古學興起,清代乾嘉學者重視利用金石文字與傳世典籍相印證。①王國維則明確提出了“二重證據法”,陳寅恪、傅斯年也對傳世典籍與出土文獻的綜合研究作過討論。

我國紙張起源,迄今尚無定論。甘肅天水放馬灘戰國秦地圖、陜西西安灞橋西漢墓所出殘帛以及疑為東漢時的兩件樓蘭文書,經檢驗有纖維經絡,不一定是打漿曬制之紙張。居延新舊簡中屢見領物明細賬,如“札二百、兩行五十、繩十丈”,獨未見紙。②東漢蔡倫發明的造紙術,當時未必推廣普及。有學者指出:“《漢書》、《論衡》分別詳細記載了西漢與東漢前期的歷史事件與自然科學成果,包括制造與使用筆、墨、簡、帛,而唯獨沒有提到紙?！薄俺鐾恋拇罅烤友訚h簡中,有些是記載屯戍活動中開支,各種衣、食、生活用品的價格清單,包括河內筆,卻唯獨沒有紙,說明殘紙不是屯戍時期之遺物?！雹畚覈喖埜婕s在魏晉時期,《世說新語·捷悟》載曹操時“余有數十斛竹片,咸長數寸,眾云并不堪用,正令燒除”,反映簡牘已退出使用領域。而“洛陽紙貴”則揭示當時紙雖流行然產量有限。晉初樓蘭文書簡紙并行,可為佐證?！冻鯇W記》卷21《文部·紙》引《桓玄偽事》載東晉末年桓玄令:“古無紙,故用簡,非主于敬也。今諸用簡者,皆以黃紙代之?！狈从钞敃r紙已流行,但因習慣及傳統“主敬”觀念,厚重的簡牘較輕浮的紙張仍為人喜用。目前所見年代最晚的簡牘是明嘉靖三十一年 (公元 1552年)出自黑城遺址(Karakoto)的一塊木牌,與居延、敦煌所見通行符類似。④直至今日,百姓祭祀祖先之牌位仍用木,仍屬“主敬”。

值得注意的是,事物的利弊,都是相對而言的。陶石、甲骨、竹木、帛紙、磁體,固然呈現文字載體之進步,但若考慮其保存條件,陶石及已成化石的甲骨歷數千萬年猶存,竹木簡牘則迄今所見最早不過戰國時,紙文書魏晉者已不多見,至磁性載體,若遇病毒或消磁 (遇強磁場),可能“無影無蹤”。當代載體固然高效,但對民眾而言,電腦屏幕上的文字與圖像,與“看得見、摸得著”的陶石、竹木乃至紙文書,文化感悟是不可同日而語的。所以,我們今日尚難斷言簡牘已“退出使用領域”。

一、簡牘內容與史料價值

我國出土文書有甲骨卜辭、鐘鼎銘文、石刻墓志、竹木簡牘、縑帛書卷等,而簡牘無論就數量、內容均居首位,對研究我國古代歷史提供了第一手寶貴資料。

1.軍事文書

出土簡牘以軍事文書為大宗,其中尤以居延漢簡和樓蘭魏晉文書最集中。居延漢簡中詳細記錄了漢代屯戍守邊的各種軍事活動,包括烽燧制度、屯田生產、戍卒職責、民族關系乃至隨軍家屬生計等等,幾乎為我們再現了當時西北地區的社會全景。⑤

軍事文書中還有相當數量的兵學典籍,《六韜》、《力牧》、《蓋廬》、《孫子兵法》、《孫臏兵法》、《尉繚子》等層出不窮,為我們了解中國古代博大精深的兵學文獻、驗證傳世典籍之真偽及?？北葘μ峁┝酥匾Y料。如原長期存在爭議的《孫子兵法》即《孫臏兵法》,孫武與孫臏為一人,《孫臏兵法》的出土最終徹底地解決了這一問題,簡牘印證古史之功效,由此可見一斑。

2.政治法律文書

出土簡牘中政治法律文書數量僅次于軍事文書,其史料價值引起學界廣泛關注。舉例來說,《史記》為我國“正史”之首。司馬遷是我國首屈一指的偉大史學家,固無疑議;但《史記》也存在一些不容忽視的問題,司馬遷具有強烈的人道主義傾向,對秦尤其是秦始皇的暴政深感厭惡,在描述秦史尤其是秦始皇時期的歷史時,自覺或不自覺地摻雜了主觀色彩。如對“沙丘之謀”,《史記》娓娓道來,洋洋千言,從趙高設謀,說服胡亥,到李斯動搖,最終屈服,似整個事件均親歷。再如《陳涉世家》“失期,法皆斬”,然僅數百字后,又引吳廣言:“藉弟令毋斬?！比绫娭苤?秦代執法極嚴,既“當斬”,又何能“毋斬”?值得慶幸的是,云夢秦簡中《秦律十八種·徭律》摘錄了秦征發徭役的規定:“乏弗行,貲二甲。失期三日到五日,誶;六日到旬,貲一盾;過旬,貲一甲。其得殹 (也),及詣。水雨,除興?！睉鄱恍姓?罰二甲。失期者依日長短斥罰。若遇水雨,則非人力所及,免除徭役。秦政暴虐,學界并無異議,但不能隨意夸張。

龍崗秦簡中木牘一枚,記墓主辟死曾被錯判為城旦,重審后免為庶人,而原判官吏被論罪。反映秦代法律對民眾的申訴也是負責的。

或許我們可以認為,秦簡的大量出土,對秦始皇是一個利好消息,將有助于我們重新審視秦統一及他本人的的歷史功績。

3.典籍文書

近年出土典籍文書令人驚喜,除印證、校驗傳世典籍外,更有一些國人聞所未聞的“新書”問世。歷代書厄造成的損失,可望從地下重見天日。

郭店楚簡、上博簡、清華簡等面世,使我們對傳世典籍的整理和重構提供了機遇。郭店楚簡為楚“東宮之師”即太子師傅隨葬品,經整理有十六篇,除《老子》、《五行》、《緇衣》與傳世典籍或前出簡帛類同,余12篇儒家典籍及1篇道家典籍均屬首見。學者經研究指出,郭店楚簡的內容反映出先秦儒學發展的多元性及楚地與中原文化的聯系性,對了解當時中國文化的整體面貌極有裨益。上博簡內容與郭店有關,可能出自同處,內容包括哲學、文學、歷史、政論等多種典籍約百篇,其中90余篇不見傳世。清華簡近年收購入藏,初步估計含典籍63種以上。

4.其他文書

出土簡牘可以說包含了古代中國社會的全方位的信息,即以甘肅省來說,簡牘上起秦漢,下迄魏晉,記載了古代中國政治、經濟、軍事、思想文化、社會風俗、民族關系以及中西交通等諸多方面的重要史實,絕大部分出自當時當事人之筆錄,因而翔實可靠,具有第一手的史料價值。如果說,傳世典籍是我國文獻的地上寶庫,出土簡帛為地下寶庫,恐怕也不算過分。

國外對我國簡牘及簡牘學的興趣也不斷增高。美、英、法、德均有學者及研究成果,而亞洲日本、韓國更是顯著。早在1951年,日本京都大學人文科學研究所由森鹿三先生主持,開辦了“漢簡研究班”,并發表了一系列介紹性文章,帶動了日本國內簡牘學知識的普及與提高。其中佼佼者如大庭脩先生用力尤著,現今日本最暢銷的簡牘學啟蒙書《木簡》和《木簡學入門》,均系其撰。隨后大庭先生又在其供職的日本關西大學繼續創辦“漢簡研究班”,采取靈活生動的教學方式,扎扎實實地研讀簡牘,甚至有“一日一簡”之細致研習,一步一步循序漸進,既易提高學習興趣,又有利于推出較深入的研究成果,

二、簡牘學課程大綱

在多年的教學過程中,我們將簡牘學課程內容屢次調整,大致安排如下,請批評指正。

第一章 簡牘概述

第一節 簡牘的由來

1.簡牘源于刻契說

2.簡牘先于甲骨說

3.簡牘源于先民生活說

第二節 簡牘的名稱

1.簡牘的長寬規格與名稱 (簡、牘、尺牘、尺一、三尺、兩行、方、觚、冊等)

2.簡牘的形制與名稱 (檢、楬、檄、啟符傳等)

3.簡牘的內容特征與名稱 (簿書、日書、應書、舉書、奏讞書、遣冊、致籍等)

第三節 簡牘內容概述

1.軍事類

2.政治法律類

3.典籍類

4.社會生活類

5.其他類

第四節 簡牘的歷史地位與學術價值

第二章 我國簡牘的出土歷史

第一節 漢晉時期簡牘的出土

第二節 宋元明清時期簡牘的出土

第三節 近代簡牘的出土

第四節 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以來簡牘的出土

第三章 我國出土的各代簡牘綜述

第一節 戰國簡牘綜述

第二節 秦代簡牘綜述

第三節 兩漢簡牘綜述

第四節 新莽簡牘綜述

第五節 魏晉簡牘綜述

第四章 簡牘中的文字

第一節 簡牘文字概述

第二節 戰國簡文字異彩紛呈

第三節 楚簡文字的特殊性

第四節 秦簡文字述論

第五節 漢晉簡牘文字

第五章 簡牘反映的古代與社會生活

第一節 簡牘反映的古代社會生活

1.簡牘所見古人的衣食住行

2.簡牘所見社會經濟活動 (契約、債務、物價、交易等)

3.簡牘所見民間信仰與宗教活動

4.簡牘所見古代醫療與養生

5.簡牘中的民族關系

第二節 秦簡反映的秦代社會生活

第三節 西北簡牘反映的漢代社會生活

第四節 樓蘭魏晉簡牘反映的魏晉西北民族關系與社會生活

第六章 簡牘反映的古代政治法律制度

第一節 簡牘反映的中國古代政治制度

第二節 簡牘反映的古代法律制度

第三節 簡牘所見古代政治事件

第四節 簡牘所見古代法律訴訟事件

第七章 簡牘反映的古代屯戍活動

第一節 云夢秦簡反映的秦代屯戍

第二節 居延漢簡反映的漢代屯戍

第三節 樓蘭魏晉簡牘反映的西晉樓蘭屯戍

第八章 簡牘反映的古代交通地理

第一節 西北簡牘反映的古代中西交通

第二節 秦簡反映的古代西南交通

第三節 樓蘭簡牘反映的魏晉絲路交通

第九章 簡牘中古代典籍及其反映的學術流派

第一節 簡牘中的先秦典籍及學術流派

第二節 簡牘中的秦漢典籍及學術流派

第三節 簡牘中的魏晉典籍及學術流派

第十章 簡牘研究與保管機構的分布

第一節 中國社會科學院與國家文物局的簡牘研究機構

第二節 各省區文博系統簡牘研究與保管機構

第三節 全國高等院校的簡牘研究機構

第四節 院所合作模式:高校與文博系統聯合的簡牘研究與保管機構

第十一章 簡牘學的發展前景

第一節 學界與社會對簡牘學的重視

第二節 簡牘學研究內容的拓展與深化

第三節 簡牘學研究機構與人員的的增加

第四節 簡牘學研究中科學技術手段的增強

第五節 全球簡牘學研究聯系與合作的開展

三、西北師大開設簡牘學課程的一些經驗

西北師范大學是我國最早開設簡牘學課程的高校之一。1996年,成功申報國內第一家簡牘學碩士學位授權點,2005年又獲得博士學位授予權。在此基礎上,于2011年獲歷史學一級學科博士學位授予權。在此之前,已為本科生開設《簡牘學概論》選修課,形成了西北師大集學士、碩士和博士教學與培養于一體的簡牘學教學模式。經過十余年的探索,取得了一些經驗。

在教學過程中,我們結合學生知識層次和學習興趣,探索了一些不成熟的方法,其主要內容有:

1.從舊到新、由淺入深

初涉簡牘,學生往往不知所云,以為這是一門無關緊要的、甚至是可有可無的枯燥學問。如何改變這種狀況,我們作了較長時期的思考。人們通常以為簡牘學可能深奧莫測。其實簡牘猶如今日之紙張,是古人通用的書寫材料。魏晉以前的歷史,基本上是寫在簡牘上的。廣義上說,研究簡牘就是研究魏晉以前的中國古代史。抓住這一點,簡牘學課程就容易講得生動有趣,因為學生對中國歷史尤其是中國古代史極為關注,將出土簡牘與古代史有機結合,既易增加闡述古代史的籌碼進而普及簡牘知識,又往往能使古代史實落到實處,一舉兩得,相得益彰。

由淺入深也是我們需關注的問題。高校開設簡牘學課程,根本目的不在普及而在提高。我們在開設簡牘學課程的同時,配合古文字學、文獻導讀、古史專題等課程,使學生能較深入地利用簡牘資料獨立探究一些具有學術價值的新課題,在這方面已經獲得了一些成果。

2.圖文并茂、生動有趣

單憑口頭講述或文字表達,學生不會對本課程產生濃厚的興趣。我們在這方面也作了摸索改進。鑒于近年來高校多媒體技術日臻成熟,我們充分利用投影及視頻影像,將簡牘圖版和發掘實況乃至出土文物中所反映的古代社會生活各層面加以展示,學生在聽講相對枯燥的課程內容時,直接觀看乃至欣賞圖片資料,極大地提高了學習興趣。

3.結合實際,知有裨益

我們在講課過程中,反復強調,今日中國出土簡牘數量日增,社會和政府必將對簡牘學給予重視和支持,簡牘對再現古代史實乃至為今日建設之借鑒均有裨益,在不遠的將來,高校設置簡牘學課程乃至科研機構的加開均有可能,就業機會是隨著社會的進步和學術的拓展同步進行的?；蛟S有一天,不了解簡牘的學生無法從歷史系畢業,就業也將面臨難題。

一個世紀以來,簡牘出土數量日增,簡牘學也逐漸引起重視。高校開設簡牘學課程勢在必行,但因專業設置須與社會需求接軌,而目前社會對簡牘學專業人員需求量小,影響了學生鉆研簡牘學的興趣。相信隨著社會與政府觀念的調整,我國簡牘學教學與研究將跨上一個新的臺階。

[注 釋]

① 參見:錢大昕《潛研堂集》,呂友仁標校,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11月第1版,前言7頁。

② 《居延漢簡》306.10:“五十一紙重五斤?！比晃匆妶D版,存疑。

③ 戴家璋主編《中國造紙技術簡史》,輕工業出版社,1994年12月第1版,44、71頁。

④ 參見:胡平生、李天虹《長江流域出土簡牘與研究》,湖北教育出版社,2004年10月第1版,55頁。

⑤ 參見:薛英群《居延漢簡通論》,甘肅教育出版社,1991年5月第1版。

Giving Prominence to the Outstanding Features of the Course in Constructing Excellent Courses——On the construction of Science of Inscribed Bamboo Slips and Wooden Tablets as an excellent course

LI Bao-tong
(College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Northwest Normal University,Lanzhou,Gansu,730070,PRC)

The number of inscribed bamboo slips and wooden tablets unearthed in our country is increasing,and the studies on inscribed bamboo slips and wooden tablets have mushroomed,which makes setting up Inscribed Bamboo Slips and Wooden Tablets Course in universities increasingly important.Northwest Normal University is one of the earliest universities which set up the course of Inscribed Bamboo Slips and Wooden Tablets for undergraduate students.Summing up our experiences gained in this respect is of great significance to the course construction.

Science of Inscribed Bamboo Slips and Wooden Tablets;unearthed documents;course construction

G 642.3;K2

A

1674-5779(2011)03-0097-04

2011-04-21

李寶通 (1953—),男,河南南陽人,西北師范大學教授,歷史學博士,西北師范大學簡牘研究所所長,主要從事中國古代史、簡牘學研究

(責任編輯 陳育/校對 云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