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工作的詩人

□班果（藏族）

多年來我總是這樣開始新的一天：

在深夜起床，開始工作。

白晝里我是一個城市居民，是

被荒野放逐的一個。在

深夜醒來，在寂靜的深淵和黑暗的核心

紙上的香巴拉

書中的理想國

一座高大的神廟帶我遠離

睡眠者

我終于能夠傾聽你們發言

無礙的空間和自在的時間

億萬人同時入夢，開始囈語

而我像潛入其中的牦牛，替眾人反芻

咀嚼那些精華，那些愛情

那些失意和傷感……

大地啊，賜我以如此的福分

得以享用眾人的夢境

這是兒童的幻想，少女的戀情，老者的緬想

白日之爐上煎成的秘密湯汁

生活之磨里壓榨的情感酒液

我珍惜這寶貴的贈予，這無上的禮品

作為一個工作的詩人我感到幸福

但我的工作把我變成了一只鼴鼠

在黑暗里挖掘

尋找果洛草原或藏地之根

生活絕對的秘密，眾水紛亂的源頭

寧瑪派上師的箴言

關于命運的伏藏之書

酥油的氣味，青稞的甘甜

在黑暗的極限里我品嘗了陽光的滋味

當我入睡后再次醒來

大地一片燦爛，一片喧嘩

我帶著醉態般的步子，走在如鏡的街面

走進地球背面，那個美國詩人

羅伯特·伯萊的夢鄉

他正以一首新詩把我注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