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唐傳奇《李娃傳》管窺中國古代女子的智慧

何婷

[提要]唐代文人白行簡所著傳奇《李娃傳》塑造了一位女中智者的形象。李娃，從地位卑微的青樓女子到受皇上嘉獎以德著稱的汧國夫人，若非有非常智慧，又怎能如此？本文將從《李娃傳》女主人公李娃的傳奇經歷入手，管窺中國古代女子的智慧。

[關鍵詞]李娃智慧

引言

“人生最苦是女子，女子最苦是妾身”，道盡了多少青樓女子的辛酸；“為婢為妾俱有主，為妓死生無憑定”，飽含了多少青樓女子的心事?！半m然日逐笙歌樂，長羨荊釵與布裙”——嫁得個如意郎君，博得個清白名分，這毋庸置疑是大部分青樓女子所追求的最大幸福。

然而，在家庭觀念異常濃重的中國古代封建社會，青樓女子想要進入正常的家庭關系，又談何容易。古書曰：“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婦”。在五倫關系中，關系夫婦最被看重。有著不良名聲、不貞肉體的青樓女子，自然首先被排除在外。所以，一般情況下，青樓女子的從良往往是以悲劇告終，例如怒沉百寶箱的杜十娘，就讓我們深刻感受到了想要從良的青樓女子的悲哀。

而《李娃傳》中的李娃，不但成功從良而且德揚天下，堪稱青樓女子的傳奇。這就不得不深思，同為青樓女子，李娃卻有如此好的結局，是為什么。個人認為，李娃的一切源于她的智慧，源于她身為中國古代女子的智慧。

巧妙贖身，善良聰明

從良必須要走的一步就是贖身，而這一步，李娃走得異常巧妙。

當心地善良的李娃想要救助已經淪為乞丐的滎陽生而遭其姥拒絕時，她沒有退卻，而是對其姥說了這樣的一番話：“不然，此良家子也，當昔驅高車，持金裝，至某之室，不逾期而蕩盡。且互設詭計，舍而逐之，殆非人行。令其失志，不得齒于人倫。父子之道，天性也。使其情絕，殺而棄之，又困躓若此。天下之人，盡知為某也。生親戚滿朝，一旦當權者熟察其本末，禍將及矣。況欺天負人，鬼神不祐，無自貽其殃也。某為姥子，迨今有二十歲矣。計其貲，不啻直千金。今姥年六十余，愿計二十年衣食之用以贖身，當與此子別卜所詣。所詣非遙，晨昏得以溫凊，某愿足矣?！?/p>

正是這樣的一番話，不僅讓李娃得遂其救助之愿，而且還趁此機會為自己贖了身。先是曉之以理，滎陽生從一個意氣風發的貴公子淪為傷痕累累的乞丐，“天下之人，盡知為某也”，自然我和老姥你都脫不了干系。滎陽生家有朝貴，你我得罪不起；即便僥幸逃脫，也是上有鬼神，所謂做了虧心事就怕鬼敲門。接著動之以情，愿計二十年衣食之用贖身以報姥養育之恩。一番話，句句綿里藏針，句句切中要害，說得老姥是心服口服，最終“姥度其志不可奪，因許之”，實在不得不讓人佩服李娃的聰明。

不得不說，青樓女子李娃的贖身，始于善良，成于聰明。

紅袖添香，重情重義

李娃對滎陽生的救助不是說說而已，而是對其悉心照料、紅袖添香。

贖身后，李娃就和滎陽生住到了一起，“乃與生沐浴，易其衣服，為湯粥通其腸，次以酥乳潤其臟。旬余，方薦水陸之饌。頭巾履襪，皆取珍異者衣之。未數月，肌膚稍腴。卒歲，平愈如初?！笨芍^不惜金錢不惜心力。就算滎陽生當初是因為李娃而淪為乞丐，其實做到此種程度也算不錯了。但李娃并未就此止步，只因她不僅聰明，而且重情重義。

待滎陽生身體康健以后，李娃就不失時機地將其考取功名一事提上日程。然后從滎陽生買書到溫習到考取功名最后再到做上高官，李娃始終都站在其背后支持他鞭策指導他：“娃命車出游，生騎而従。至旗亭南偏門鬻墳典之肆，令生揀而市之，計費百金，盡載以歸。因令生斥棄百慮以志學，俾夜作晝，孜孜矻矻。娃常偶坐，宵分乃寐。伺其疲倦，即諭之綴詩賦。二歲而業大就，海內文籍，莫不該覽。生謂娃曰：‘可策名試藝矣。娃曰：‘未也，且令精熟，以俟百戰。更一年，曰：‘可行矣。于是遂一上登甲科，聲振禮闈。雖前輩見其文，罔不斂衽敬羨，愿友之而不可得。娃曰：‘未也。今秀士茍獲擢一科第，則自謂可以取中朝之顯職，擅天下之美名。子行穢跡鄙，不侔于他士。當礱淬利器，以求再捷，方可以連衡多士，爭霸群英。生由是益自勤苦，聲價彌甚。其年遇大比，詔徵四方之雋。生應直言極諫策科，名第一，授成都府參軍。三事以降，皆其友也?！?/p>

觀此種種，這已經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救助，而是紅袖添香、送人上青云。李娃為滎陽生買書而不惜金錢，陪讀而不惜精力；讓生考取功名時不急于一時，在生考取功名之后又高瞻遠矚。這是何等的眼光，何等的胸懷，何等的智慧！

功成身退，知情識趣

李娃紅袖添香，滎陽生功成名就；按說兩人就該結為連理、齊眉案舉了。但就在這個時候，李娃卻毅然絕然地選擇離去，她對滎陽生說：“今之復子本軀，某不相負也。愿以殘年，歸養小姥。君當結媛鼎族，以奉蒸嘗。中外婚媾，無自黷也。勉思自愛，某従此去矣?！?/p>

不是李娃不想嫁得個如意郎君博得個清白名分，而是這個絕頂聰明心地善良的女子對當時的社會有著清醒的認識。沒有一個人，能與整個社會的偏見抗衡。滎陽生本身出身高貴，親戚中又多朝貴，如今也是功成名就、高官厚祿，理所應當“結媛鼎族”?？嗫嗉m纏，大概也只會兩敗俱傷吧。李娃在這時候的身退之舉，實在是知情識趣、深明大義、智慧使然。

而正是這樣的李娃，讓滎陽生苦苦挽留，讓滎陽生的父親刮目相看。

通過前面滎陽生父親對待滎陽生的態度，不難看出，這是一個為了自己名聲可以不顧兒子姓名的封建家長。然而這樣一個注重名聲的人，不但主張兒子將青樓出身的李娃娶進門，還“命媒氏通二姓之好，備六禮以迎之”。何也？個人認為，正在于李娃的智慧。

如此善良聰明、重情重義、識大體、知進退的女子，不正是賢內助的最佳人選？

治家有方，德揚天下

“ 娃既備禮，歲時伏臘，婦道甚修，治家嚴整，極為親所眷尚。后數歲，生父母偕歿，持孝甚至。有靈芝產于倚廬，一穗三秀，本道上聞。又有白燕數十，巢其層甍。天子異之，寵錫加等。終制，累遷清顯之任。十年間，至數郡。娃封汧國夫人，有四子，皆為大官，其卑者猶為太原尹。弟兄姻媾皆甲門，內外隆盛，莫之與京?！?/p>

青樓出身的風月場女子李娃，做起賢妻良母來也毫不含糊：治家有道，孝敬翁姑，教育子女——這個聰慧的女子明白，過去的事情不可改變，青樓女子的身份是洗不掉的恥辱，所以她并不試圖去抹殺去辯解；而是認真地努力地去經營好自己現在的生活。當天子嘉獎，當家世顯赫，當世人頌揚，那么，青樓女子的出身也就自然淡去了。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誰說青樓出身的女子，就只能永遠卑賤地活著？只要能夠智慧地對待自己的人生，那么，嫁得個如意郎君，博得個清白名分，就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夢想。

結語

“嗟乎，倡蕩之姬，節行如是，雖古先烈女，不能逾也?！?/p>

從一名出身卑微的青樓女子到德揚天下的汧國夫人，用智慧成就了自己精彩人生的李娃，可以說給所有中國古代女子上了最好的一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