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發生

蔡中鋒

最嚴格的考試

前幾天，市里下來一份文件，要對全市各縣區副科級以上領導干部進行一次綜合文化知識考試，文件上說：這次考試與以前不同，單人單桌單行，閉卷，每個考場都分A、B、C三種卷，如果考試不及格，將被暫停職務，一周后補考，補考不及格的，將被撤銷職務。有在考場作弊的，一旦發現，立即撤銷職務！隨通知下發的，還有三大本領導干部綜合學習材料。

望著桌上的三大本學習材料，我這個局長非常緊張：我以前的知識本來就不怎么樣，并且早已忘光了，參加工作三十年來，又都是整天忙于日常事務和吃吃喝喝，根本沒有認真學過什么新知識！而這三大本兩千多頁的學習材料，又涉及語文、數學、地理、歷史、政治、物理、化學、外語、生物等各個方面的知識，要在幾天內學習完成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只好集中時間勉強看了一遍，結果什么也沒有記住。

沒辦法，時間到了，雖然高度緊張，但也只好硬著頭皮上考場了！

可是到了考場，我一看到考題，當場就樂了，因為上面的題不但全是選擇題，而且我全會做。比如地理部分第一題：

中國的首都是（）。A.北京B.上海C.濟南。

又如歷史部分第一題：

秦始皇統一中國的時間是（）。A.公元前221年B.公元1911年C.公元2010年。

再如生物部分第一題：

青山羊是（）。

A.動物

B.植物

C.微生物

……

這次考試，我只用十分鐘就交了卷，聽說全市各縣區副科級以上領導干部幾乎全部及格。

于是我就想，為什么要進行這樣一次考試呢？不久還真打聽出來了：這三大本定價二百一十元的領導干部學習材料，是張市長的一個親戚編的，只這一次考試，就賣掉了一萬多冊。

討債

十多年前，廣州的一家企業欠了我們局幾十萬元的債。十幾年來，我們單位每年都要派人去向他們討要幾次，結果都是花了不少的差旅費卻無功而返。這件事一直讓我很奇怪。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這賬怎么會要不回來呢！

前幾天，我們局的辦公室張主任找到我：“小劉，你今年可以說為我們局作出了很大的貢獻，工作能力和成績是有目共睹??！經局黨組研究，決定給你半個月的時間，讓你去一次廣州，要一下我們局的那筆老賬。當然，這筆賬已經要了十多年了，你能要回來就要回來，如果要不回來呢，你就順便在南方各處轉一下好了?！?/p>

十年前，我就是在廣州大學法學院畢業的高才生。這次帶著有關材料到了廣州之后，我充分利用我所學的法律知識和老師、同學等各種關系，只用了不到十天的工夫，就成功地將那幾十萬元要回！

回到單位，我馬上走進了王局長的辦公室向他報喜，本想著他會狠狠地夸我幾句，沒有想到的是，王局長只是冷冷地說：“知道了?！本驮俨焕砦?。

從王局長辦公室退出來，我很郁悶地來到了張主任的辦公室：“我討回了咱局幾十萬的舊債，可是王局長怎么好像很不高興??？”

張主任說：“何止是王局長一人不高興，咱局上下一百號人，沒有一個人會高興！”

我很不解：“這是為什么呢？”

張主任說：“你真以為大家都討不來這筆舊賬??？其實這筆賬已經十幾年了，局長也換了好幾個了，對我們局現在來說要不要都是無所謂的事?？墒悄悻F在真的把賬要清了，我們局里的人如果再想出去轉轉，還能找到什么比討債更好的理由呢？”

我愕然。

權力

某縣主要領導譚伍，因在干部任用中收受大量賄賂而被雙規。

在規定的地點，市紀委調查小組張組長給他一沓稿紙和一支鋼筆，讓他在規定的時間內主動交代問題。

第一天，譚伍坐在桌前一字未寫。張組長問他：“你為什么不寫？”譚伍說：“我在考慮問題?！?/p>

第二天，譚伍坐在桌前仍然一字未寫。張組長又問他：“你為什么還不寫？”譚伍仍說：“我在考慮問題?！?/p>

到了第三天，譚伍坐在桌前還是一字未寫。張組長再問他：“你為什么仍然不寫？”譚伍還是那句話：“我在考慮問題?！睆埥M長問他：“什么問題這么重要，你考慮了三天三夜仍然沒有寫一個字？”譚伍說：“是我們市里和縣里的干部安排問題?！睆埥M長說：“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你現在已經被暫時停止了職務，無權再干預你們縣里的干部安排問題！而市里的干部原本就不歸你管，就更不用說了！”譚伍說：“不是的！我現在雖然已經無權讓一個人上去了，但我仍然有權讓一批人下來！”

此言傳出，市縣不少干部開始人心惶惶，上下活動。

幾天之后，一字未寫的譚伍竟然被解除了雙規，不久就被另行安排到市直一個機關任閑職了。

找罵

前一段去省城出差，順路拜訪了我小時候的同學王偉。

王偉對我說：“你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事，盡管吩咐!”

我說：“我也沒有什么需要你幫忙的事。小時候我們在一塊玩的時候，你不是常常打我罵我嗎？如果你近期再回到我們老家去的話，請你當著大家的面再狠狠地打我幾下，罵我一頓就行了!”

老同學一聽，笑了：“你開什么玩笑??？”

我很認真地說：“這可不是開玩笑，如果你真的回老家，你一定要讓我去作陪并打我幾下，罵我一頓，罵得越狠越好!”

王偉說：“那好吧!”

過了不久，王偉果然回到了家鄉，在接風宴上，他特意將我請了去，一見面，就朝我肩膀上狠狠地揍了幾拳，然后是一陣大罵：“你小子四十多了怎么還是這么一點兒出息呀，工作上沒有一點兒長進，業余也沒有一點兒專長，工作二十年了還是那么一個小小的股級，你丟不丟人??？我們在外面混的人還指望你為家鄉多作點兒貢獻呢……”

陪同的人聽了都很吃驚：“你們這是……”

王偉笑著對大家說：“我們是光腚時的朋友，還有點兒親戚關系，從小說話隨便慣了，請大家原諒!”

王偉走后，立即有人來調查我的材料：在工作上貢獻突出，年年考核都是優秀模范；在業余方面多有建樹，獎勵獲得過上百種，光作品發了幾百篇……

不久，我等到了任命我為某局副局長的紅頭文件。

王偉是我們省現任的一位大員，我那天在他的接風宴上挨罵的時候，旁邊陪著的全是市縣的主要領導。

鄉長挨了一拳頭

前一段時間，我們鄉在征地拆遷的時候，遇到了釘子戶楊大拿，在別人都做不通工作的情況下，我只好親自出馬。

我和楊大拿講道理，他根本就聽不進去，我們就爭吵起來。讓大家都想不到的是，我和楊大拿剛爭吵了沒幾句，這家伙卻突然發瘋般地沖了上來，朝我的臉上就是狠狠的一拳頭，打得我鼻孔流血，兩眼發黑，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我被送進了縣醫院進行搶救，輸了兩瓶液體之后，就感覺沒有什么事了。

我正要回鄉繼續工作，全鄉二十八個鄉直部門、三十九個行政村、五十一個重點企業的一二把手陸續來醫院看望我，等他們全部來一遍，已經是夜里十點多了。

到了第二天一早，我正要辦出院手續，在家的縣委常委和縣政府黨組成員聽說我挨打了，都非常重視，又陸續來看望我！等縣委縣政府的領導來看望一遍，又到了晚上十點多鐘。

第三天一早，我正要出院，市委、市政府的部分領導也聽說了我挨打的事，也都對此非常關心和重視，陸續來看我。為了配合市委、市政府領導們的關心，我從早晨八點開始打點滴，一直打到晚上十點多鐘。

第四天一早，我正要出院，報社、電臺、電視臺的記者們又陸續擁進了醫院。為了配合記者們拍照，我的吊瓶又不得不掛了一整天!

……

挨了這一拳頭之后，我不但得到了二十萬元的慰問金，不久還在市、縣領導的關心下被提拔重用了。王大拿則被拘留十五天，罰款五千元，再也不敢阻礙拆遷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