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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寫薄

2012-05-08 05:16楊勇
北方文學 2012年10期

楊勇

刷墻的婦女

廣場僵硬的空地上,幾個戴大綠頭巾的婦女坐在那兒甩撲克。她們圍成一圈,像在烤火取暖,她們的臀部壓在一些報紙上。那副臟兮兮的撲克牌也壓在一張報紙上,報紙上是劉德華的彩色大照片,她們的手就在這位明星的臉上摸來摸去。摸完那副牌時,劉德華的臉就全露出來了,很酷的表情。她們每個人神情嚴肅地捧著一摞牌,開始往下用力地甩,這時劉德華的臉上像下雪,一會兒就被埋沒了。后來因為對家出錯,她們爭吵起來,聲音高亢得刺耳,惹得許多人停下來觀看她們。她們就這樣吵鬧著一路玩下去,撲克牌的散亂讓劉德華的臉貼了許多膏藥,后來這張酷臉上是越來越多的皺紋。她們身邊橫著幾個帶白灰痕跡的破包,包上壓著一些長把兒的大滾刷,包里是刷墻的衣服。她們把這兒當成了勞務市場,她們在打撲克等生意。冬陽今天很暖,她們黝黑的臉上似乎有了光澤,但許久卻沒有活計。近中午,終于走來一個主顧,她們丟掉撲克牌,圍上去,吵架似的討價還價起來。地上的報紙和揉皺的有點老的劉德華,卻給一陣寒風刮跑了,沒有人理會,那塊空地也清靜了下來。

烏 鴉

在新疆最北端的禾木村,圖瓦人生活的地方,除了像瑞士一樣的景觀,我還記得那些大烏鴉。那烏鴉出奇的大,它們在坡地牧場的上空飛旋,奓著短粗的翅膀,東一頭,西一頭,像一團團被風吹得翻涌的烏云,這讓我難以容忍。因為天堂射來的齊整陽光,被它們攪得明明滅滅,我眼前一陣陣昏花。還有那綠緞子似的草地,除了它們的白屎,就是那些舞動的陰影。更讓我難以容忍的是它們肆無忌憚的說話聲,呱呱的,難聽而響亮。我不知道它們是否用了麥克風,它們在對誰講話,它們在講誰的壞話,傳播什么樣的小道消息。它們彼此就像一群黑袍長舌婦,在不高的半空里得意洋洋地飛。我沒有獵槍,沒辦法,只得忍受。它們那大嗓門,它們那空中不太高的話語權,它們那比墨水還黑的黑話,我只得聽下去,像沒聽見一樣地聽下去。后來它們終于累了,落下來,但落進腐尸堆里,那臭烘烘的死羊尸體旁,是它們的領地。那里蟲蠅亂舞,它們就在那兒開始宴會,紛紛垂下翅膀,這時它們的全身黑透了??吹贸鏊鼈儬I養得很,大袍一律閃出暗藍緞子似的光澤。它們像一些黑手黨,黑黑光頭,閃爍的小眼睛,彼此缺乏禮貌,急躁地蹦跳著,你爭我搶。草場上全都是它們的聲音,那聲音又碰到兩面的白樺林和崖壁,反彈得到處都是。就這樣天地一刻也沒安寧過,我躲不開它們,我攆不走它們,我試著丟幾塊石頭,它們不屑一顧,世界好像是它們的,好像它們也是唯一真實的,幸福的,存在的。這是些從《圣經》諾亞方舟飛出來的烏鴉,它們沒有給主人報告洪水消退的消息,它們背叛了主人,它們說盡了別人的壞話,說慣了謊言,不敢再飛進天堂。不敢再面對真正的白色,它們太黑了,心也是黑的。還好,鴿子成了和平鴿,而不是它們,如果它們長在城市和房檐下,如果它們有了那樣的待遇,這世界真不知道是什么樣子?起碼我受不了。

陽 臺

暴雨前我在陽臺努力地探出更多的身體,像跳樓一樣的姿勢,我接觸到了更多的風。我對面的陽臺也探出一顆頭來,黑的長發被涼風揚起,一縷縷像飄動的絲綢,打在爬山虎上,是一個抽煙的女人。那女人也看見了我,我們無意義地對視著。她很漂亮,臉上只是有無限的倦意,后來我們又各自避開了目光,她看樓下,我看天。她可能忘記了我。

天空的一角攤開了一片黑云,潑濺的墨水一般洇在藍天的白紙上。后來更多的黑云涌來,不安分地滾動,打雷時,它們就全變成了又嘶又咬的馬群。風更大了,在爬山虎更加急劇的顫抖中,天空暗下來,開始打閃,有人在馬群中揮鞭子,是金色的鞭子。

鞭子的炸響聲中,馬群更加驚悚,狂亂地奔騰,鐵蹄又踐踏起連續的轟鳴。那女人的臉在發暗的天光中顯得蒼白,但雷聲絲毫沒有能引起她的恐慌,她仍看樓下,看那些因要下雨而奔跑的人群,這樣我倆不謀而合,我們都在等待一場久違的大雨。

雨真的來了,開始星星點點,后來越來越密。我饒有興致地看著,嗅到了塵土被淋濕后泌出的腥味兒。我看見那女人伸出了白色藤條一樣的胳膊,她在接雨點,臉上仍沒有什么表情。雨更大了,雨水變成了傾斜的線條,從高空連續不斷地懸掛下來,于是我對面鑲嵌在爬山虎中的女人就成了一幅流動的印象畫,更像是躲在白色的珠簾后。

空 山

現在,我在前幾天落下的一場大雪中走,帶著相機,我要去山中隨便拍些東西。我的周圍是白色的雪霧。冬山空寂,向山頂延伸的小徑覆了一層白雪,人走在上面,就暴露出一串淺淺的蹤跡。雪后的山林很沉靜,積雪在幽暗的叢林中耀出蒼白的光芒。踏著雪,我聽著自己腳下吱吱咯咯聲,響亮得很。我來到小徑一棵老樹下,我看見許多枯黃的葉子,堆砌在黑黝的老根周圍,被雪半掩,像一只只擱淺的船,綿軟無聲。我注意到樹根上還有苔蘚,它們細細的毛發一樣團結成一叢叢,擁在樹皮上,蕭條的時節,綠意逼人。前面是一大處松林,走進后有更深的冷意,那里松針滿地,蕨類倒伏??盏刂卸延性S多墳塋,靜靜的土包,經風和小獸的踐踏,在時間里漸漸地磨平和散亂。站了一會兒,不知從何處,風一陣陣吹來,竟然聽見微弱孤單的鳥鳴,來自某處草叢和灌木,尋不到。仰望天地,仍是蒼茫一色,除了雪和樹,什么都看不見。這樣在林中徘徊了一陣子,感覺到一陣陣的寒氣襲身,遂出來,一腳的雪泥。

散 步

月亮很好,但好像被突然襲擊的寒流凍僵了,她一動不動,在頭頂冰塊般浮著,周圍是暗藍深淵一樣無邊無際的夜空。我就頂著她走,朝數公里外那個荒涼的小山坡走。當我適應了夜色中的寒冷,我已經把燈火閃爍的小城甩在了身后,走上一條沿山勢隆起的柏油路。

更濃的夜幕中,我身邊沒有任何人,只有兩旁楊樹枝條的枯響和那些暴露在寒流中的電線桿嗡嗡的振動聲。借助月亮的微光,我看見電線皮筋一樣拉扯著,彎出一道道弧形,在半空中成行地向遠處的荒野中交匯,寒風中,它們發出了尖細悠長的低咽。山坳里不知什么地方,響起了汽車馬達聲,接著有幾聲狗叫響亮起來,但很快它們又順著寒風的流向飄散了,取而代之的是荒涼的山地?;薨抵?我在前方看見了幾所佇在坡地上的平房,用破舊的木板夾成院落,透過板條,泄露出昏黃的幾點燈火來,當我進了一個下坡的地勢時,它們消失了。

再后來柏油路也到了盡頭,我聽見自己的鞋底發出沙沙的磨擦聲,我走上了土路。夜色更加凝重,月亮在這兒顯露出她清冷的光輝。那些低矮的灌木叢在月光照耀下黑黢黢如鐵絲,晦風吹過,它們就發出蕭疏的嘩響。走了一會兒,山路上積雪漸多,像凝固的石膏,在月光下斑斑駁駁的。我踩在積雪上,腳下吱吱咯咯地響,腳底躥上了一股涼氣,沿著我的身體上升,我不住打著冷顫。

終于到達了坡頂。我在那兒站著不動,眼前是一個巨大的黑暗山谷,在月光中它凹進更幽深的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楚。那里有一條鐵路通向俄羅斯,白天機車聲總在谷地回蕩,現在一切好像都睡著了,樹木睡著了,冬眠的蛇睡著了,還有那些在五月朝陽坡地曾盛開過的杜鵑花叢也睡著了,只有寒風吹過。谷地那邊是連綿的群山,連綿的群山那邊還是群山,直至伸展到月光照不到的縹緲之地。

我靠著一株冷冰的白楊站立,二十多年前我就認識它,二十多年它哪兒也沒走動過,它只孤零地長在谷地邊。它的主干向上分出三個枝丫,如今更加的粗壯了,抬頭細看時,還有一些紅布條綁在樹干上,布條長出來的部分在風中搖晃著,能看清那些布條已經褪了色,被風和雪撕得像飄散的碎發。我看著那樹干,圍著它轉了一圈,砍掉的枝杈處,它多出許多眼睛,空茫的,向荒山的四圍望,向夜色望。

在月亮的光暈下,高地更加寒冷,我周圍的一切更加寂靜。我低頭時,看見一截自己的影子,從腳下伸展著,很忠實地停在黑暗的輪廓里,但又似乎要掙脫我,向那一堆慘白的雪和黑暗山谷中潛行。

我抬頭,看到了被暗藍深邃的夜色逼迫得更加高遠和孤寂的月亮。

通往鄉村的班車

斑駁破舊的大客車行駛在臥有殘雪的公路上,車窗覆蓋著厚厚的白霜,乘客黯淡在灰蒙蒙的光線里,誰也不說話。男人們一律藍棉襖,手中夾著紙煙,不停地吸,女人們就在藍色的嗆人煙霧中咳嗽。除了人,車中到處是大包小裹,還有臟兮兮的紙箱,擁擠得很,這是農民們冬閑進城購物回來。

一個背書包的男孩擠在靠窗的座位沉默著,顯然是在城里讀書放假回家的中學生,他對擁擠和辛辣的旱煙味熟視無睹證明了這一點。后來他用手在車窗上清霜,想摳出一塊視野來。他這么做著,用指甲刮,然后由于冷不斷地往手上哈熱氣,再去摳那厚厚的白霜,他終于成功了?,F在,在黑壓壓的人群中,在無聊的長途中他有了自己的小電影,他專注地看外面的世界,路兩旁是光禿禿的大白楊樹,然后就是荒涼的田野,灰色積雪閃著石膏般堅硬的光芒,偶爾有一群牛馬在那里閑逛覓食。

通往鄉村的班車走走停停,售票員穿著綠軍大衣,抄著手,每到一站就大著嗓門吆喝站名,然后是一陣騷亂,人們往車下移動紙箱,點數自己的物品和隨行的人,外面的冷氣隨著開動的門不停地竄入車中,但車上沒有人喊冷。下車的人乘著底下早守候在那兒的小四輪車,拐向了分岔的土路,消失在更遠處的村落中,那兒煙霧和臥雪混成蒙蒙一色。

然后車中再次靜下來,那段路也靜下來,只有穿黑袍的大嘴鴉,打著旋兒,像紙灰一樣飄落下來,它們在那兒可以吃到人遺棄的小食品。

車窗上的霜開始變黃,明亮,少年看那小孔的窗外,太陽從灰云層中爬出來了,像一張喝醉的臉,在大氣層中朦朦朧朧。但大地還是有了一絲溫暖色彩,車里人群中的縫隙也被那光亮所填充,只不過被兩旁高大的白楊樹干一陣陣遮掩,一陣陣地明暗著,像鋼琴上的一排琴鍵,被時光無聲地彈奏。

流浪漢

早晨他從城市開發區那殘廢的樓茬子中鉆出來時,陽光立刻就照亮他周身,但我仍未能見到他亮面孔。他亂蓬蓬的長發四下散開,藏人一樣遮住臉,遠遠看去,整個人像一截枯木擎著一個移動的鳥窩,但我能感到他長發里有一道生硬的目光射出來。

他總是抱著臂膀前行,旁若無人晃動在整個城市。確切而言,是城市中每一個垃圾箱旁。這樣的姿勢在夏天讓他很悠閑,但冬天就顯得寒冷和萎縮,從我見到他起,他就這樣,幾乎就是一個姿態,終日游蕩在沿街的垃圾箱旁。

他經過我,他經過威嚴的警察,經過那些寵物狗,經過金發碧眼的俄羅斯人,經過小巷花枝招展的少女,經過匆忙的商人,經過高貴的市政廳,強烈夏日陽光下他更像是一條影子,甚至于比一條影子還淡。沒有人注意他的存在,他可能也不想認識誰,他只是終日四下尋覓。

我沒有聽見過他用說話來乞求食物,他只是徘徊在垃圾箱前,深勾著頭佇立,收集散發酸腐味兒的饅頭和米飯。他還扒開每一個塑料袋,扒開那些蘋果皮,安全套,拉罐盒,廢紙屑,小心地收集著一些棄菜。這是天氣暖和的時日,他的身影就在那兒呆呆的,我經過,就會嗅到垃圾箱里嚴重的酸腐氣味。

沒有人知道他從哪里來,他住在那個破樓茬子中。白天那兒也黑洞洞的,像是黑夜躲在那里面,沒有人想進入那座破樓,在幾座廣廈的掩蔽下,太陽的光芒也很少照顧到那兒。

慢跑者

我在中學的操場上慢跑,其實快跑可能性也已經很小了,所以我慢跑,讓心跳和呼吸都盡量平穩,平穩到我能忍受的程度,人近四十,力量和速度不知丟到哪去了。

我總是不經意瞧著那些打籃球的少年。暮色漸暗下來,他們靈活的身影比暮色還黑,在水泥場地上,他們像舞動的一筆筆細墨,飄逸而灑脫。而我相比就只是滯墨了,拖泥帶水地轉圈子,拉不開腳步。

四下里圍著他們的楊樹和柳樹今天很靜謐,墨黑的煙一樣凝固著,無風。跑過四圈后我開始出汗了,慢下來,抬頭發現層疊的樓群后深藍天宇中升起了月亮,近乎于一個圓,白亮白亮的臉,向我和這個操場張望。教學樓三樓還有個亮燈的教室,有男學生和女學生的嬉笑聲從窗子中飄出,聲音在暮色里很刺耳,有點夸張,撞到對面的樓上又反彈回來,這樣四下里都有他們的說話聲,我被淹沒在游動的聲音里。我細數了一下,從東起第六個教室,正好是我讀高三時的教室。那時我在晚上也上自習,不說話,埋頭苦學,為了一個未來的夢。有時也下來跑步,一陣風似的,壓抑著青春期的苦悶和躁動,只想著未來。如今塵埃落定,未來就是這樣,頭頂是天,腳下是地,我在這兒慢跑,并且越跑越慢,落在愈來愈黑的夜色里。身邊另座樓里有我的房子,有我的家人,有我的書,在遠處,有我上班的地方和我閉眼也能清楚的一切。

我讓自己空下來,不想這些事兒,埋頭,地上有我淡淡的清影,它在和我一樣認真地兜著圈子。我在操場上繞了六大圈子,我算計了一下,我一步八十厘米,共六百步,所以一圈是四百八十米,我跑下六圈,共二千八百八十米。我停下來后,那些球場上的少年們不知何時都沒了蹤影,那亮燈的教室也無了燈光,我懷疑我剛才是在做夢。我四下里張望一會兒,對面的住宅樓燈全亮著,微黃的、粉紅的、銀白的,弄得樓像掛了一塊格布料,有吵架聲,盆碗聲,電視機的聲音,從那兒蕩來。窗前人影晃動,不知忙碌什么?我就住在其中的一個格子中,我想我該回到那兒了。

“鎖門了”,學校門衛不知在哪個角落里對我喊?!昂玫?就出?!蔽艺f,我走出去,身后傳來清脆的咣當響,我回頭看見那門合上了,我還是沒有瞧見門衛。校園里安靜下來,沒有一點光亮,現在,我發現它此刻是這個城市最黑的地方了。

賣瓜子的老者

在園丁小區鐵大門前,我停下來,停在一個一身黑棉衣抄手賣瓜子的小販面前。他是個老頭兒,六十歲的樣子,他在不停地跺腳取暖,腳下剛落的雪被他踩得像白灰和水泥一般堅硬。

今天要多少,他習慣而熟識地問我。他戴著一頂老式棉帽子,厚厚地壓住了整個額頭,給我抓瓜子時他摘下厚厚的棉手套,露出了凍裂的手。他的雙手小心地展開一個塑料袋,讓寒風鼓開,飽滿地形成一個空間,然后他用秤盤取瓜子,又熟練地將它們傾進口袋。平時他給別人總是用手抓,我說過一次你不用手行不行后,他就這樣做了,一直做到現在?,F在,他將口袋放入鐵秤盤,將秤砣調到半斤準星上,不多不少,正好是我要的半斤。我付了一百元錢,他將鈔票用手搓了搓,然后對著光線看水印。他那朦朧多皺的眼睛充當著驗鈔機的角色。確信后,他從破包里掏出一沓毛票,一張一張地數給我。突然他慌張起來,迅速收拾起秤盤、瓜子口袋,不待妥當,他抓起這一切就逃掉了,他消失在小區一個單元的門洞里,那么大的年紀,他動作很是迅速。

我回頭看見戴大檐帽的城管,看見這有賣瓜子的嗎?他們問。沒看見,我藏起手中的貨物。抓住狠罰。他們嚷嚷著走了。我眼前剩下了一塊磨得亮亮的綠色墻皮,有兩個微微深陷的坑,平時,他不賣瓜子就會倚靠在那兒,一動不動地閉眼養神,那種姿勢看起來讓他很清閑,其實不然,他更像一個為了生活而時刻害怕恐慌的麻雀。

街 景

我太熟悉這人群和街景了。在八點,永遠是她準時出現,如一部片子的序幕,從那個方向去另一個方向,穿過巨大的紅色廣告牌,穿過斑斕的玻璃櫥窗。她還是棕色裘皮大衣,泛著酒紅色光澤的披肩發,兩手斜插入大衣袋里,略顯蒼白的臉,偶爾對周圍,或許對我漫不經心地一瞥,然后就飄過去了,一陣風一樣飄過去了!她大約三十多歲,這多年來她從來都不老。我曾經猜想過她的職業,那一方向只有學校、公司和商場,她最有可能是商場女店主。但也可能我錯了,我永遠說不清她的事,因為我不知道她從哪來、到哪里去、她又是誰?雖然街頭的河流總為我、為她、為身邊的事物,每天在這一刻靜止著,可八點二分,我的視線就再也留不住她了。接下來我視線里會是那對紅色登山服母女,在打滑的斜坡上小心翼翼地走;那個頭發蓬亂的衣衫襤褸的男乞丐,一溜小跑穿過交通崗;那個小毛驢車頑固地在鋼鐵洪流里吱扭扭慢走……我熟悉的一切今天仍發生著,并且精確無誤地發生著。生活薄得似乎永遠是一天,它讓我親切、踏實、又時時茫然和絕望。

責任編輯劉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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