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與“中國經驗”的講述

蔡清輝

編者按：莫言成功問鼎今年的諾貝爾文學獎，12月10日他將前往瑞典領獎。這堪稱一場儀式，將中國當代文學真正地領到了世界的門前。莫言始終扎根于故土，憑借自己的才華和智慧，營造出如夢如幻的藝術世界，以文學的筆觸講述著他所理解的“中國經驗”。

莫言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當晚，中國作家協會立即發表賀辭，并對中國作家提出期許：“莫言的獲獎，表明國際文壇對中國當代文學及作家的深切關注，表明中國文學所具有的世界意義。希望中國作家繼續勤奮筆耕，奉獻更多精品力作，為人類的文化發展作出新的貢獻！”

無論從當前的國外還是國內形勢看，中國迫切需要一批像莫言這樣的作家，準確敘述中國故事，深刻總結中國經驗，以文學特有的人文和理性精神，跨越文化差異，在讓中國文學融入世界文學的同時，也讓世界了解真實的中國。

“講故事”是文學特別是小說的內核和基礎，有人說所謂“文學影響力”從某種意義上指的是講故事的能力。以文學敘述故事，能讓讀者自然而然地進入一種情緒的、精神的或美學的狀態，可以瞬間產生審美愉悅，更容易獲得心理上的親近和精神上的尊重、支持與信任，從而更好地達到傳播文化的目的。莫言認真、負責、真實地準確敘述了中國故事，他把自己的家鄉——高密東北鄉寫成中國社會的一個縮影。家鄉的三賢四寶，泥塑、剪紙、年畫等民間藝術，構成他作品的文化元素，也影響了并決定了他作品的藝術功能。

與外國作家往來，經常聽他們說很羨慕中國同行，因為中國有太多很了不起的故事，不必挖空心思痛苦虛構，就能成就一篇篇精品力作。然而，很多年來，中國作家并沒有很好地利用或挖掘這個“故事寶藏”。當代中國文學恰恰在“表達什么、如何表達”上遠離了讀者，更談不上創意能力、人文關懷以及主流價值觀、核心價值觀的有效建構和表達，從而影響了文學的文化承載和意義傳送。中國當代文學所謂的“邊緣化”，究其關鍵原因，也可歸結到“講故事”這個最基本的環節上。

當代中國文學要走向世界，擴大中國在世界的影響，需要更多像莫言這樣對人類對民族命運高度關注的文藝工作者，以他們高超的專業技能，用心講好一個個完整精彩的“中國故事”。

無論是成名作《透明的紅蘿卜》，還是后來的《紅高粱》系列、《豐乳肥臀》、《酒國》、《檀香刑》、《生死疲勞》、《蛙》等一大批優秀作品，莫言始終以時代觀察家的身份，審視和總結中國的經驗，這不僅體現他對封建專制的批判精神，也體現了他對現實的一種審視與懷疑的態度。盡管他的創作非常傳統，文字非常鄉土，但所表現出來的感情和社會結構，襯托出愛心，總結出經驗：中國的經濟發展再輝煌，我們追求的高度還應該是道德；中國人民無論身處何種逆境，仍然應該挺直腰桿子做人，這不僅體現了中華民族的堅韌脊梁，也是中國傳統文化的魅力所在。

當下中國，如何從文學上去把握、去表達“中國經驗”，以全新的視角，向世界傳遞中國全景式的經驗，總結和領會到“中國經驗”的重要性，突出它的特色、對人類的貢獻以及面臨的問題，迫切需要一大批莫言式的作家，通過他們理論和思想上的理解力、穿透力以及藝術上的感染力、影響力，把中國人尋求現代化發展的心路進程準確刻畫出來，把充滿神奇活力的當代中國化為氣韻生動的藝術形象昭示天下，辨明真偽，褒善貶惡，鑒別妍媸，激濁揚清，在掃除國內庸俗浮躁文化、理清消費大眾文化頭緒的同時，也讓中國良好的形象得到全世界的公認和推崇?！爸袊涷灐钡奈膶W表達，不僅是當代中國作家的共同追求，更是各個層次的讀者對文學的真正期待。

縱覽莫言的諸多作品，不僅體現了中國社會的歷史變遷，也關注了中國跟西方的文化對話。比如他的作品《蛙》，實際上是以一個中國青年向一個日本人寫信的形式，講述了新中國建立前后一直到現在的計劃生育政策的變化?！锻堋愤@部小說展示了中國當代社會的某種現實，向世界尤其是西方表達出一個真實的中國。

文學交流，不同于其他形式的交流，它是通過文字傳達出來人類內心的傾訴，它將深邃的思想訴諸于生動的形象，體現出世道人心，并讓作者的遠見卓識在未來的世紀發揮作用。

當下中國，國家的形象需要全體國民主動去塑造，更需要文化人、作家去敘述、總結、表達以及溝通。只有這樣，中國的真實才完整。莫言等人的作品，更像是一座座橋梁，不僅能讓中國和世界增進彼此的了解，還能引起心靈的共鳴，有效消除相互間的誤解，甚至是仇恨，有望達到“肩并肩”的效果，以求得和平共處、共同發展的目的。

（原載于《光明日報》，2012.11.04，有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