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義忠
那個年頭,整個四季唯一的娛樂場所,就是有戶人家把原來就少的家當全部清空,擺了架彈子臺,廚具跟一只小餐桌則堆放在角落,讓我不禁懷疑,這家人晚上是不是就睡在彈子臺上。
我從沒見過老板娘的丈夫,有人來打彈子,她就一只手抱著幾個月大的嬰兒,另一只手計分。那天卻并不需要她計輸贏,一個輟學少年閑著沒事兒干,自己與自己比賽,先制造一個危局,再進行破解,技術相當高明。我在旁邊看得津津有味,當成真有對手在跟他較勁兒。
問題是,這樣的場景實在是太難表現了。我拿著相機,左看右看,決定盡量貼近少年,仿佛自己也正在舉桿瞄準。婦人有些失神,墻壁上的女明星卻仿佛聚精會神地在觀賽。左上角,那只從天花板垂下來的倒掛木臼,便是傳統舂米制麻糬用的。
這些看似不相干的元素,卻形成非常奇妙的組合,仿佛訴說著泰雅人的過去與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