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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死朕的N種方法

2013-05-14 11:22曼言
桃之夭夭B 2013年7期
關鍵詞:安樂楚國公主

曼言

公主太殘暴,愛我恨我,玩我勾引我,都只是為了讓我萬劫不復……

美人兇猛

洛城出了樁命案。起因就是李二在河邊撿回了一個渾身是血的姑娘,那姑娘,吃他們家的,喝他們家的,開銷極大,這倒也罷了,最重要的是,足足一個月了,李二連她的一片衣角都沒碰到,心中難免不平,于是在一個夜黑風高的夜晚,摸進了那姑娘的房,誰知道卻被她一腳踹飛,直直從二樓摔了下去,一命嗚呼……

出了人命案,自然要報官。

洛城的太守王孟原先是唐國的太史令,因為沖撞了當今圣上捧在手心的女人——安樂公主而被發配到了這里當個小太守。按說這安樂公主只不過是個亡國公主,卻在唐國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雖然沒正式入主中宮,朝中上下誰不點頭哈腰地喚她一聲公主?還不是當今圣上給寵的……

王孟剛從嬌滴滴的小妾的被窩里爬起來,打著哈欠升了堂:“把人犯帶進來!”

進來的是個紅衣的美人,見了他一言不發,膝蓋彎都不彎一下。

王孟眼睛都沒睜開,隨手拍了一下驚堂木:“見了本官還不跪下?”

那紅衣美人輕飄飄地扔出一句:“王孟,你膽兒肥了???”

這聲音聽著怎么這么熟悉,定睛一看,他腿一軟,哆哆嗦嗦地差點跪下:“公公公……公主?”

“你剛才說要誰跪下來著?”美人冷眼瞅著他。

王孟三兩步滾了過來,滿臉堆上諂媚的笑:“當然是我跪了,呵呵,公主,您駕臨洛城真是整個洛城的福氣啊……呵呵,圣上找了您幾個月,就差把整個唐國翻過來了,您看,您什么時候跟著微臣回……”話未說完,王孟的脖子上就多了把薄薄的匕首,那白光晃得他眼睛一陣發花。

“讓開!”

那些衙差面面相覷了一會兒,自發地讓了一條道出來。安樂嫣紅的嘴角往上揚了揚,帶著王孟就要往外退的時候,無數裝備精良的羽林軍涌了進來,將她團團圍住,接著她就看到一個明黃的身影跨步走了進來,走得那是一個淡定從容。

她的眼睛瞇了瞇:莊慕。

“在外面玩夠了?咱們回去吧?!钡途彸练€的男聲傳入她的耳膜。

她一腳踢開王孟,身形一動,手上那薄薄的刀刃就擱在了男子的脖子上。莊慕輕笑一聲:“一見面就送我這么大的禮?嗯?”最后的尾音上挑,像一片輕柔的羽毛刷在人的心間。

安樂毫不手軟,微微一使力,那刀刃已經割破了莊慕脖頸那層薄薄的肌膚,鮮紅的血珠迸出來。

就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莊慕一記手刀劈在了安樂的后腦勺兒上,將昏倒的安樂松松摟在懷里,掃了一眼癱在地上臉色慘白的王孟,留下一句“你隨我回京”之后,打橫抱起安樂往外大踏步地走了。

天下三分,其中以唐國最盛,唐國太子莊慕即位之后,不久便發兵最弱的魏國,僅用了半年時間就將整個魏國納入囊中。恰逢楚國國主薨逝,新主即位之后又貪于享樂,大肆興建土木,致使楚國國庫空虛。安樂公主聯合眾臣逼其退位,將其幽禁于深宮之中,繼為掌國公主之位,自此對內大肆改革,對外,積極備戰。

奈何,安樂那個不成材的弟弟心有不甘,勾結唐國,將楚國當做禮物送了出去。說實在話,假若不是安樂的弟弟,楚國恐怕還能多茍延殘喘一段日子。

一眨眼,整整四年過去了,安樂上躥下跳,卻還是沒能飛出莊慕的掌心,按王孟的說法,安樂如果是孫猴子,那圣上就是如來佛。

王氏史記:慶安四年初,安樂公主駕臨洛城,于外,賑災散糧,福澤廣施,于內,為民請命,英明決斷,洛城百姓感激涕零,待公主與帝相攜回京之時,百里相送。

乾清殿。

“參見圣上?!北M管進宮之前默念了許多遍非禮勿視,非禮勿聽,但還是被眼前的景象驚住,安樂渾身上下纏滿了布條綁在大殿的金柱上,活像一具木乃伊,就連嘴巴都被堵住了。王孟低下頭,努力做到目不斜視,“這是微臣撰寫的慶安四年的大事記,請圣上過目?!?/p>

當莊慕掃到《安樂公主列傳》這一章的時候,視線落在綁得嚴嚴實實的安樂身上,似笑非笑地開口道:“王孟,你倒是會拍她的馬屁?!?/p>

能不拍她的馬屁嗎?上回我不過略略用刁蠻一詞形容她,就被發配去了洛城啊,當時您看都沒看我一眼,輕撫著美人的臉蛋兒,淡淡吐出五個字:“你高興就好?!毕氲竭@里王孟就在心底流了把辛酸淚,唉,昏君就是這么養成的吧?

“行了,你退下吧?!鼻f慕揮了揮手。

王孟走后,莊慕揮退了殿內所有的人,才伸手將堵著安樂嘴巴的布條扯下來:“莊慕,你個王八……”響亮的罵聲戛然而止,因為莊慕一臉溫柔地將一塊紅棗糕塞進了她的嘴巴里。

“餓了吧?這可是我特意吩咐御膳房為你做的?!?/p>

安樂向來不是個會虧待自己的主兒,兩三下把紅棗糕咽下去,美眸里的怒氣卻絲毫未減:“你有本事把我綁一輩子!”

莊慕拍了拍安樂的發頂,湊在她耳邊吹了吹氣,滿意地看到她的耳朵爬上了一絲紅暈,他彎了彎嘴角,聲音是一貫的沉穩,卻透露出一絲危險的氣息:“安樂,你如果再不安分,小心我真的把你綁一輩子?!?/p>

安樂頓時噤聲,莊慕這個人向來說到做到。

他摸了摸她光滑白皙的臉蛋兒:“乖,再吃一口,啊……”

一直喂了她八塊棗糕,莊慕才停手,看著她嫣紅如桃花般的唇,心念一動,湊過去用舌尖描繪了一遍她美好的唇形,完了之后還很欠揍地笑了笑:“你的嘴角有棗屑?!?/p>

“滾滾滾滾!”

響徹云霄的怒吼聲差點掀翻了乾清殿的屋頂,在門口守著的太監總管王福仁渾身一抖,心內腹誹,也不知道為何圣上品味如此獨特,放著千嬌百媚的美人兒不要,偏偏喜歡里邊那個小辣椒。

安樂性子雖然犟,但是好在從來不舍得虧待自己,被綁了三天之后,便可憐兮兮地向莊慕投了降。人生苦短,沒必要為了骨氣這么個虛無縹緲的東西讓自己傷筋動骨不是?

不過,得了自由的小辣椒破壞力是驚人的。

安樂公主。

這四個字,他的耳邊響起過無數次。

兩年前她聯合眾臣,親手軟禁了自己的親弟弟,坐上了掌國公主之位。一個女人,居然有這樣打破世俗的勇氣,不可謂不令人欽佩。她就像是一只鷹,不斷去她的羽翼,不砍下她的利爪,奪去她所有的依恃,她永遠都不會是他的。

他知道,她是喜歡他的。以前她就非常喜歡纏著他,他不在,連飯都不肯吃的,但是那又如何?這種喜歡卻只是要他做她的男寵。

但是,看到城樓之上的她時,他第一次慌亂得不知所措。他將劍架在她楚國太后和國主的脖子上,語調森冷:“你若敢跳下來,就讓你的母親和弟弟給你陪葬?!?/p>

寒風將他的帥旗吹得獵獵作響,他緊緊地盯著她,好在,好在她選擇了轉身。

他松了口氣。

其實他早該知道,這家伙比誰都要惜命,才沒有壯士斷腕的骨氣。

當時不過是,關心則亂。

乾清殿。

“哎喲,姑奶奶,這個您可不能動,這可是萬歲爺的心頭寶啊?!蓖醺H实穆曇敉高^層層的紗幔傳入他的耳中。他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她又起了什么幺蛾子?他起身走了出去,卻見安樂大喇喇地坐在御書房的龍椅上,手上拿著一個精致的錦盒:“什么寶貝???難不成是什么定情信物?”安樂打開一看,愣了愣。

“還給我?!彼谅暤?。

“這是哪個女人的?”安樂笑了笑,“偏不給你!”她手一甩,王福仁嚇得倒抽了一口氣。

安樂并沒有真的扔出去,只是做做樣子罷了:“還給你啦,我才不稀罕呢?!?/p>

他其實早該將這支玉釵扔掉,因為有了這個,只會讓安樂看穿他的心思,從而有恃無恐。

安樂……

他的手握緊了那根玉釵,你不要讓我失望……

錦陽宮。

安樂公主最近的狀態讓錦陽宮上下一干人等萬分驚恐。不是因為她做了什么,而恰恰是是因為她什么也沒做,有什么比安樂公主安安靜靜地待在房里連聲音都不出還要讓人惶恐不安的嗎?王福仁甚至派人送去了上百匹江南上好的絲綢,痛哭流涕地哀求:“好主子,這些絲綢您是愿意火燒還是撕成一片一片的都隨你??!您能不能待在房里不出聲怪嚇人的??!”

終于,第七天的時候,安樂終于出了門,并且一出門就直奔著乾清殿去了。

“莊慕?!?/p>

他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終于舍得出門了?我還以為你在房里邊做炸藥準備把整個皇宮都炸了呢?!?/p>

安樂勾住他的脖子,一側身坐在他的懷里,吐氣如蘭:“這種事太暴力了不適合我?!?/p>

“是嗎?”莊慕掃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模樣看得安樂心里癢癢的。

“今天是你生辰?!?/p>

“嗯?!鼻f慕挑眉,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安樂主動在他嘴角親了一口:“你閉上眼睛我再把賀禮拿出來啊?!?/p>

他不動聲色:“我怕我一閉上眼睛,一把刀就插在我心口了?!?/p>

“真是傷人家的心啊?!卑矘纺贸鲆粋€香袋,上面歪歪扭扭地繡了一個“壽”字,“我辛苦了整整七天呢,你看手指頭都是傷口?!?/p>

莊慕笑了笑,捉住她的手,舌尖繞著她的手指挨個吻了一遍:“是朕的錯,這個香袋我一定隨身攜帶?!?/p>

即使當朝天子崇尚節約儉省,但好歹也是一年一次的生辰,晚上自然是有晚宴。莊慕換上了一件藍色的錦袍,一杯杯飲著酒,漫不經心地看著下面舞臺上的雜耍。大臣們的祝詞他仿佛一句都沒聽進去,敷衍地應了幾聲,而安樂就坐在他身邊的小桌子上,儀態萬千地吃著精致的糕點。

沒人知道為什么一把紅纓槍會精準無比地刺向安樂的胸口,莊慕想都沒想,迅速地撲過去,用自己的背部擋住她。原本莊慕的輕功甚好,救下安樂并且閃開,幾乎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但壞就壞在,他中了十香軟筋散。

是的,他中毒了。

鋒利的槍頭沒入他的身體的時候,劇痛沖擊著他的神經,他在那樣的時刻居然沖著她艱難地笑了笑:“你算計了我這么多次,這一次終于成功了,可喜可賀?!?/p>

安樂的手摸到了他背上黏膩的鮮血,濃重的腥味縈繞在她鼻尖,讓她產生想要干嘔的感覺。她送給他的香袋里裝了幾十種香料,用以掩蓋十香軟筋散的味道。今天那些殺手是她之前精心培養多年的,即使這樣,她也沒有絲毫的把握能傷得了他。

這是一場以她自己為餌的賭局。

他明知道他自己中了毒卻還是選擇救她,她賭贏了,她應該高興的,可是為什么看到那張蒼白的臉,那緊蹙的眉峰,她居然有一點點心疼?

但是愛情這種東西是世界上最不可靠的東西:“莊慕,對不起,我必須離開?!?/p>

王氏史記:帝于壽宴之上遇刺,安樂公主趁亂逃離宮中,率楚國舊部輾轉而至鎮江,與魏國叛軍將領魏延會合。帝重病之時,叛軍連克三鎮。

“公主正在沐浴,將軍不可以進去!”

被擋在外面的男子,一身冰冷的鎧甲,身材高大魁梧,正是叛軍的統帥,魏國的小王爺,魏延。他隨手推開擋在門口的侍女香蘭:“我是統領三軍的大將軍,哪里是我不能進的?!边~步走進去之后,只見層層紗幔之后,水汽蒸騰,隱隱可見人影晃動,魏延見此艷景,心神不由得為之一動,往前走了幾步,耳邊響起一聲冷叱:“給我滾出去!”

這些天以來,這個安樂公主就處處不將他看在眼里,不過略懂點兵法,就敢在他面前指手畫腳。哼,不過是個亡國的公主,有什么好神氣的,若是沒有他,這三座城池哪里能拿得下來?等他攻下唐國國都,這個安樂公主還不得乖乖地承歡身下?

魏延這般想著,腳步一點沒停,伸手就掀開了紗幔。

啪!

等他感受到臉上熱辣辣的痛時,才反應過來,剛才他居然被打了一巴掌!魏延登時大怒:“你居然敢打我?”

“打你?殺了你我都敢!”安樂的聲音冷如冰雪。

魏延見安樂身上只裹了寬大的白色長袍,玲瓏凹凸的身材纖毫畢現,一頭烏黑的發濕漉漉地垂在胸前,水滴順著光滑的肌膚滑入胸口,頓時一肚子怒氣化為了欲望之火。

“嘖嘖,這么美的人兒,火氣怎么這么大?公主,我們大軍連戰告捷,這可都是我的功勞,你打算怎么回報我?嗯?”魏延一邊笑,一邊伸手勾起了安樂的小巴,粗糲的手指在她的肌膚上淫靡地來回摩挲,“不愧是楚國第一美人,難怪那個唐國的莊慕為你神魂顛倒?!?/p>

安樂胸口涌起了一種惡心至極的感覺,以前被軟禁在唐國皇宮的時候,她也沒少被莊慕吃豆腐,那時她雖氣憤,但也從來沒有這樣感到發自心底的抗拒。

“莊慕外傷加劇毒,估計馬上要歸天了?!蔽貉訃@息似的道,“還是你厲害,一招美人計果然所向無敵?!碑敵?,那個局是她親手布置的,槍頭上的毒也是她親手調制,那么烈的毒,再加之他受了重傷……她的親弟弟被軟禁之后,曾經歇斯底里地道:從來沒見過一個女人的心像你一樣硬!

是,她心硬,可是心不硬,怎么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但是, 此時此刻聽聞他要死了,她卻不知是想哭還是想笑,這種奇怪的感覺讓她的心悶悶的一痛,雖不強烈,但卻讓她在這一秒,猝然變色。

“怎么,聽說他要死了,舍不得了?”

“他死了我才高興呢,我如何會舍不得?”像被誰踩中了痛腳,安樂加大聲音信誓旦旦地道。

魏延了然地笑了笑,權衡了一下到底還是不敢折下這朵玫瑰花,走了出去,只是轉身的時候嘴角諷刺地彎起,等我把你身上的刺一根一根地拔掉,再摘也不遲。

安樂坐在帳中,心神不寧,她想起莊慕在楚國當質子時,他總是裝出一副唯命是從的模樣,讓她越發想要逗弄他,看她惱羞成怒的模樣。但是無論她如何使喚他,羞辱他,他從來沒有反抗過,最多只是緊緊抿著唇,黑色的眸底一片冷色。 她喜歡用手指彈一下他的腦門兒,咯咯地嘲笑他:“唐國來的呆子!”

他依舊不動聲色。

雖然她喜歡欺負他,但是旁人卻不能欺負他一點,因為他是她安樂公主的!沒錯,莊慕是她安樂一個人的!

一別五年,再見卻是在肅殺的戰場,她亡了國,而他卻將劍架在了她母后和弟弟的脖頸上。

她選擇了轉身。

因為不管即將怎樣屈辱的活著,都是希望。

王氏史記:慶安四年末,大雪連下七天七夜,楚國和魏國舊部糧草難以為繼,將士凍餓,止步于充州。帝病愈之后,力排眾議,親率十萬大軍遠征,圍困叛軍于峽口,魏延降。

“主子,主子,不好了,唐國皇帝的軍隊將我們的營帳包圍了!”。

安樂素白的手執了酒杯,仰頭飲下:“香蘭,外頭的雪停了沒有?”

“主子,都這時候了,管外頭的雪干什么?”

香蘭看安樂換了一件春日的大紅色廣袖百褶裙,飄然走出去,嘴角邊還留著一絲絲淡淡的微笑,看得她心頭微跳。就算是當初楚國都城被攻破之時都沒見著公主這般絕望的神情?;蛟S之前,她心底還存著一絲希望,而如今,楚國再無翻身的可能。

漫天飛雪,數萬將士身著鐵甲,肅然而立,空氣里飄著濃重的血腥味。

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馬上的他,他整個人顯得消瘦了不少,臉色略顯蒼白,只是那雙黑漆漆的眼睛里盡是漠然。

她走到他的面前。

無數弓弩手將箭頭對準了她。

她淡淡一笑,紅唇彎起一個漂亮的弧度,她對他道:“莊慕,你看我身上的衣裳好看嗎?”

他閉了閉眼,語氣平穩:“你輸了?!?/p>

安樂臉上的笑容未減:“我很想你?!边@話是真的。

“想怎么殺了我?”他似是想笑,最終在嘴角邊形成一個無奈的弧度,“你當真以為我不會殺你?”

有兩個人把劍架在了她的脖頸上,仿佛在等著他輕飄飄的一個“殺”字。

在那一刻,安樂閉上了眼睛,自作孽不可活,就這樣死了,也好。

“押回去?!瘪R頭調轉,莊慕捂住胸口撕心裂肺地咳了幾聲,余毒未清,嘔出的一口黑血將白色的錦帕浸染了一大片。

嗬,事到如今,他仍然沒辦法殺她。當初他早發現她給她的香袋里有十香軟筋散,他也再賭,他賭,她畢竟是喜歡他的,總不至于,真的,想要他的命。

但是,他輸了,輸得很徹底。

安樂的狠,令他始料未及。

安樂被押回去之后,被關在了天牢里,天牢里有無數的蟲蟻,讓她身上陣陣發癢,雖未受什么刑,但是每日吃的卻都是餿了的飯菜。

“這種東西怎么能吃得下,喂狗都不吃!”安樂將飯菜砸在地上,怒聲道。

牢頭冷哼一聲:“叫什么叫,你以為你還是公主啊,圣上留你一條命,那是皇恩浩蕩,別不識好歹!”

想到那晚莊慕看她的眼神,安樂心中一陣刺痛,從懷里掏出一個小藥瓶扔給牢頭:“你們皇帝身上余毒未清,你把這個呈上去,保準你升官發財?!?/p>

牢頭懷疑地看了她一眼,到底還是呈了上去,萬一是真的解藥,那他就真是要飛黃騰達了。

沒過幾天,一道圣旨降了下來,雖說是將她給放了,卻一點沒提及讓她進宮的事兒,安樂急了,拉住宣旨的太監問道:“皇上他人呢?”

那太監輕蔑地白了她一眼:“圣上日理萬機,哪里是你說見就能見的?!?/p>

也是,安樂頹然地松了手,走出天牢的門,看著外邊燦爛的陽光,心卻是一片陰沉。母后和弟弟都在他的手上,大批的楚國將領被關押在天牢,她能做的就是回到他的身邊,耍賴也好,撒嬌也好,這世上能替她達到目的的就只有他一個而已。

“讓我進宮,否則我就天天在宮門口坐著!”安樂在宮門口同侍衛撒潑耍賴,絲毫不顧身為公主應有的風度,拉拉扯扯之間,故意大聲叫嚷,“哎呀,你手摸哪里呢?輕薄良家婦女啊……”那些侍衛哪里見過這陣勢,趕忙將消息往宮里遞進去,英明神武的皇上哎,您趕緊把這禍害請走吧,我們兜不住啊……王福仁權衡再三還是告訴給了莊慕,因為他也拿不準兒這安樂公主在皇帝心里還有沒有分量。

莊慕淡然地擱下奏折:“王福仁,什么時候你這么沒眼力見兒了?這么無關緊要的小事你也來煩我?朕看起來時間很多嗎?”

王福仁趕緊應下,打發侍衛將她轟走了事,但到底沒敢真動手,開玩笑,那可是皇帝昔日捧在心尖尖上的人物。萬一哪天皇帝改變心意了,那禍害枕頭風一吹,大家都得玩完。

可底下的人沒動手,這位小祖宗自己卻聲嘶力竭地喊了一句:“不讓我見進宮,我就碰死在這里?!闭f罷,就一頭撞在了城墻上,鮮血直流。王福仁趕過來看了一眼昏迷在地的安樂,嘖嘖了幾聲,這苦肉計演得,還真舍得下血本。

安樂醒過來的時候,一睜眼就看到錦陽宮那描金的房頂,不由得彎起嘴角,總算是回宮了。但是事實證明,她高興得太早了。

足足一個月,她連莊慕的一片衣角都沒有見到。

以前,都是莊慕有事沒事來找她,調戲撩撥兼而有之,她那時候不勝其煩,這回她主動闖去乾清宮卻被侍衛攔了下來。

闖不進去,我守株待兔總行了吧?

安樂特意選了下大雪的一天在乾清宮門口等著,只是天氣的惡劣條件超越了她的想象,即使身上穿著厚厚的襖子,但她還是感覺有寒意從四面八方鉆進她的身體里去。漸漸地,她覺得手腳都凍麻木了,險些昏過去。她從小錦衣玉食地養著,何曾受過這種苦?三個時辰后,她好容易見他出來,只是身邊卻跟了另一個女子,他握著她的手,對她溫柔低語,從她身邊走過,一眼都沒瞧她。

那女子身材窈窕,肌膚賽雪,眉眼彎彎,一看就是溫婉的好姑娘。安樂的眼睛定在了她身上那件純白的狐裘上,那狐裘是西域進貢來的,純白得沒有一絲雜毛。當初她就向他討要過,莊慕道:“這件狐裘我只送給我的女人?!?/p>

想到這里,安樂一口白牙都咬酸了,一口氣憋在胸口,一雙漂亮的丹鳳眼慢慢地紅了。哼, 我進宮只是為了母后和楚國的將士,我才不在乎!

近來,闔宮上下張燈結彩,宮人們為即將到來的皇帝大婚典禮忙忙碌碌,各宮都在議論著未來的皇后娘娘,平西侯的千金華嫣然。人人都說華嫣然容色傾城,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更難得的是性格溫婉可人,乃是母儀天下的不二人選。

大婚之日,華嫣然身穿鳳袍,端端正正地坐在床沿,端的是高貴大氣。一道黑影悄悄地閃入布置一新的鸞鳳宮,一記手刀劈下,華嫣然哼都沒哼一聲就軟軟地倒了下去。

安樂松了口氣,沒想到事情這么順利,剛想伸手脫下華嫣然的衣裳套在自己的身上,略帶嘲諷的男聲驀然響起在耳邊:“怎么,原來你這么想要嫁給朕?”

她的動作一頓,一轉頭瞧見莊慕一身的大紅喜服,眼里一陣刺痛:“是,我想要嫁給你,很想很想?!?/p>

他笑得風輕云淡:“你是想要嫁給我,還是想要趁機殺朕?你敢說你的袖口里沒有暗器,你的身上沒藏著毒粉?你的靴子里沒有一把鋒利的短刀?”

很不幸,他都說中了,不僅如此,她還在自己頭發里插了一根銀針,這次,她真的沒想要再殺他,她只是習慣自保而已,況且這不是問題的關鍵:“你真要娶這個女人?”

“我為什么不能娶她?”

“你!”安樂又氣又急,“你怎么能這么快就喜歡別人?”我都已經這樣死皮賴臉地來挽回了,你難道沒看到嗎?

倘若這話安樂早些說,莊慕不知道會如何欣喜,但是此情此景,這句話卻實實在在觸了他的逆鱗,聲音都冷了幾度:“朕喜歡什么人,似乎輪不上你來管吧?”安樂向來是這樣,有些東西即使自己不喜歡,也要占為己有,她就是這樣自私自利的女人!

“王孟,安樂公主行刺皇后,按律該如何處置?”莊慕轉身問跟在身后的王孟。

王孟聞得這句話,生生出了一腦門子的汗,應又不是,不應又不是,囁嚅了半天結結巴巴地道:“按律,當斬……”

“很好,就這樣吧?!鼻f慕淡淡地留下這兩個字,轉身走了。王孟亦步亦趨地跟上,臨走時回頭看了一眼安樂,暗暗祈禱,真希望這小祖宗再無出頭之日,否則,他的小命就難保了……

安樂被人反手擒住的時候,一種難以言狀的心痛從心口一直蔓延道四肢百骸,她訥訥地開口,仿佛是自言自語:“你真的不要我了……”

莊慕,他真的不要自己了……

做出行刺皇后這樣的事情,實在是有失她的水準,但是她在賭,在賭他對她的愛,賭他對她無限的包容。以前他曾經警告過她:“安樂,你不過是仗著朕喜歡你,可是你要記住,這喜歡或許有一天會被慢慢耗盡的?!?/p>

果然,這喜歡是被耗盡了嗎?

當初峽口之戰,后山其實有一條小路可以率部后撤,但是她放棄了,她想,沒有必要再掙扎了,她斗不過他,永遠都斗不過他,既然這樣,為什么選擇相信他一次,相信所謂的愛情一次?

她賭輸了,徹徹底底輸了。

不僅輸了她自己,還輸了整個楚國。

王氏史記:慶安五年二月初八,帝迎娶平西大將軍之女華嫣然為后。大婚當晚,安樂公主于獄中飲毒自盡。帝以公主之禮厚葬。次年,帝后誕下一子,帝甚喜,大赦天下,普天同慶。

八 后記

鸞鳳宮。

美人斜靠在當今圣上的大腿上,一身大紅的薄紗長裙堪堪包裹住玲瓏有致的身體,一頭如瀑的黑發散落至腰際,越發襯得那張小臉美得讓人不忍直視。此刻那張櫻桃小嘴就著圣上那尊貴的手吃著西域進貢來的水晶葡萄,看得人恨不得化身那顆小小的葡萄,能經過美人的唇舌,即使被吞入腹中,也是一大幸事啊……

莊慕很不爭氣地咽了咽口水,一只手很不安分地摩挲著美人玲瓏的腰際。

美人的身體顫了顫,嬌聲道:“癢……”

莊慕聽得骨頭都仿佛要酥了:“小美人,那我讓你更癢一點好不好?”一副昏君的模樣。

大婚那天他賜了一杯假的毒酒給她,一轉眼就來了個偷梁換柱,將安樂接進鸞鳳殿中,以華嫣然的身份做了他的皇后。雖然人人都知道她就是之前的安樂公主,但是又有誰敢戳破?只要他說她是華嫣然,她就是華嫣然。

安樂,你可知道,你真是我這一輩子擺脫不了的桎梏,即使你要殺我,也許你到現在都只是在演戲,但是我卻從一開始就布置好了一切,只為了能名正言順地將你禁錮在我身邊。

安樂,你可知道,即使你給我一杯鴆酒,我也甘之如飴。

“莊慕……”安樂伸出雪白的手臂圈住他的脖頸,在他的臉頰上印下一個香吻,然后湊到他耳邊,吐氣如蘭,“看你表現不錯,本宮特許你今晚不用打地鋪了?!?/p>

某昏君狂喜,手下越發不安分起來,沿著腰線慢慢地往上而去。

“莊慕,平西大將軍不是上書說軍中缺一位軍師嗎?王孟頗有經世之才,不如將他調去充州如何?”美人趁機閑閑地開口。

“你說什么就是什么?!蹦郴杈郎叵丬浻裨趹?,隨口應道。

王孟接到調職令之后,欲哭無淚,充州啊,寸草不生,黃沙漫天的充州啊,嗚嗚,皇后娘娘,我就知道當初不應該說“按律當斬”這四個字啊,嗚嗚,圣上,您果然還是個昏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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