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壯哉搶親團

2013-05-14 09:54阿懶
桃之夭夭A 2013年10期

阿懶

賽金花帶著手下們立在半山的羊腸小道上,獵獵山風吹動她腰間的銀月彎刀,她用帶著鐲子的手按住。夕陽在火紅的晚霞中慢慢沉下,暮色漸漸籠罩住了山下的苗寨,然后,山蚊子轟的一下子從四面八方冒了出來。

二當家賽二花附在她耳邊催道:“寨主,時機差不多了,再不下手,弟兄們可都喂了蚊子!”

賽金花默默掩面,順勢拍掉一只親吻上臉頰的花腿母蚊子,“啊,第一次做這種強搶良家少男的買賣,當家的我有點緊張?!?/p>

二當家用食指撓著嘴角的一個大包:“寨主,您可不能再剩下去了,這可是老寨主臨終的交代,手下們為給您搶個壓寨夫人回來,可是操練了不少時日啊,現在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苗疆九山十八寨中唯一的女寨主賽金花聽了二當家的諫言,微微有些動容。她是祖傳的草莽家族,守著一座扼守南北交通要道的金藤關。金藤關,顧名思義,這條路和一根樹藤一般細窄蜿蜒,易守難攻。這條路是賽家先人一錘子一石頭在峭壁上鑿出來的,賽家寨就依托著地利,做著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的過路費買賣。

賽金花就是這金藤關上俏生生的一朵待嫁高嶺之花,沒人敢采。

賽家幾代單傳,她爹她爺還能用豪俠之氣吸引個把苗家奇女子來做壓寨夫人,輪到她賽金花一介女流當家,要在男人堆里守好祖業,闖出一片天地,難免性子要潑辣些,手腕要強硬些,二十幾年下來,賽金花別名——賽母虎。

這個別名還有個來由,十八寨之一,龍洞寨的好色寨主某次在篝火會上喝多了包谷燒,暈乎乎中突然發現金花寨主其實頗有幾分姿色,借著酒膽便說起了葷話,還動手強行調戲,舉止十分過分,賽金花柳眉倒豎一記短刀便劈下了他龍洞寨主的一只爪子。

此后,但凡提起賽金花,龍洞寨主總是摸著鐵鉤義肢,忿然罵道:“那只母老虎!活該一輩子嫁不出去!”

賽家寨老寨主,賽金花他爹,似乎早就預見了女兒的窘境,臨終時叮囑道:“我和你阿娘在天上看著你,今后乖女兒放手去干,給老子搶個女婿回來!”

賽金花跳上羊腸道邊的一塊大石,拔出腰間的銀月彎刀,劃出一條凜冽的弧線,指著山下的苗寨,對著蚊子堆里的手下們壯行道:“各位!當家的我看上一位俊生生的小哥,探子說他現在正暫住在山下那座苗寨之中,大家給我將他搶回來,做我賽金花的壓寨夫人如何?”

底下轟然叫好!

金藤關的過路費買賣實在肥的流油,賽家寨雖然號稱土匪窩,但賽金花治寨嚴明,嚴守江湖道義,從不容許手下去做些傷天害理之事;平時大家就守在關口收收錢,兵器都用來打兔子,已經多年沒有燒殺搶掠,各個手癢的慌!一聽遇上搶壓寨夫人這種高級別的匪界盛事,早就摩拳擦掌等不及了!

賽金花翩然一笑,“我幾日前把另一把銀月彎刀送給他當做信物,大家若是見到了人,盡管蒙頭綁回來,賽家寨已經廣發喜帖,要擺上三天三夜的流水席,肉管飽,酒管夠,寨主我要風風光光的大婚!”

話說回來,賽金花看上的那位壓寨夫人,的確是位俊生生的小哥。

不得不承認老寨主的英明遠見,賽金花看著金藤關上花開花謝,賽母虎聲名愈加遠播,終于接受了自己除了強搶個壓寨夫人回來,沒有嫁出去的指望了。

搶人是個技術活。首先要有明確的目標,不能黑燈瞎火的到山下隨便劫個男丁回來,萬一是個滿臉麻子五短身材蠟槍頭,豈不是斷送了一生幸福。

數日前,正趕上春天那場趕圩的日子,這是苗疆熱熱鬧鬧的市集,有吃喝買賣,龍舟山歌,懷春的少男少女都盛裝打扮,借此機會求遇上一位自己的心上人。

賽金花帶著幾位姐妹,坐在沱江的吊腳樓的廂房上,也偷眼往集市上瞧。二當家賽二花指著江上龍舟上擂鼓的一位光膀子壯漢,咋咋呼呼:“寨主,看那位怎么樣?”

賽金花嫌棄的搖了搖頭,她不喜歡上竄下跳猴子樣的男人,再看看壩上對山歌的領頭阿哥,唱著什么好男好女不用媒咧,賽金花默默地將眼光轉向河對面的吊腳樓,那有兩個青年男子在對酌。

左手邊那位后生,賽金花真是越看越歡喜,文質彬彬的書生樣,斯斯文文白白凈凈長的和糯米糍粑一樣。幾位姐妹順著賽金花的眼神同望過去,立刻像是沸了鍋的開水,七嘴八舌的慫恿著:“寨主!快看可是英俊的很!”

“嘖嘖,這樣的英姿才能配當我們寨主的夫婿!”

“看那劍眉星目,一定是苗人家的好男兒,寨主快去問清是誰家的子弟,回頭我們就搶了來壓寨!”

賽金花被眾位姐妹催促著,加之心中女兒豪情迸發,握緊腰間的銀月短刀,從窗戶魚躍而出,繡花短靴踩上幾位龍舟鼓手的肩膀,借力過江,一躍而上對面的吊腳樓。

身后叫好聲此起彼伏,賽金花回想了下龍洞寨主搶人時是怎么放話的,抽出一只銀月彎刀,嗖的插進面前的木桌,再對著略微有點愕然的兩位青年勾起嘴角親切的笑笑:“這位兄臺,敢問芳名?”

兩位青年很快鎮定下來,左邊那位書生樣的,皺起眉頭回答說:“區區姓名,不足掛齒?!?/p>

賽金花不想碰了釘子,微微倒抽了一口氣,右邊一位那位穿黑衣的男子笑著打了圓場:“姑娘別在意,叫他阿赤就好?!?/p>

書生訝異的看了黑衣男子一眼。賽金花續問:“那,家住何處?可有婚約?”

黑衣男子一一替書生答上,坦言目前并無婚配。

土匪娶親,管對方愿不愿意,先娶了再說。

賽金花心花怒放,臉上飄起一朵紅云,將刀鞘遞出去:“我是賽家寨現下的大當家寨主賽金花,這是我祖傳的銀月雙刀,兩把合在一起便是團圓的滿月,我贈你一把作為信物,七日之后,我定要來娶你做壓寨夫人!”

黑衣男子替書生接過刀鞘,眼神微微發亮,笑容滿面:“恭候寨主?!?/p>

賽家寨的兵馬如出窩的蟻蟲一般,浩浩蕩蕩沖下山去。

賽金花在后運籌帷幄,居高臨下看著苗寨里鬧鬧嚷嚷了一陣,不多時便見搖搖晃晃升起一盞孔明燈,飄飄搖搖往天上飛去,那是她和手下們約定的事成之后的暗號。

賽金花見手下們辦事愈發利落,欣喜不已,鳴金收兵。

賽家寨忠義堂上,四周點起了明晃晃的松明火把,賽金花坐在虎皮大椅上,伸脖子看著手下們扛著個大布袋子進來。賽金花喜孜孜的沖上去打開,定睛看清劫來的人,愕然道:“怎么是你!”

那位黑衣男子不失風度的坐起身來,略微無奈的笑笑:“寨主手下的人真是雷厲風行啊?!?/p>

賽金花轉向二當家,急急問道:“怎么搶錯了人?!”

賽二花特茫然的啊了一聲:”這不就是那位在吊腳樓上和寨主您說話的人么?他手里還拿著信物呢,算他識相,知道逃不過寨主您的手掌心,乖乖的等在山下呢?!?/p>

那把銀亮亮的彎刀不正握在黑衣男的手中么?賽金花蹙眉大為忿然:“我看上的不是這位!是那位嫩生生長的和糍粑面團似的,叫阿赤!”

黑衣男子的笑容更加可掬:“寨主叫我?”

賽金花怔住,電光火石間已經來回串起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這位黑衣男的不僅當場把名字身世假冒給那位書生,對她虛以委蛇,還黑下了她的銀月彎刀,再加上二當家等手下又有一些誤會,陰差陽錯間就搶錯了人。這峰回路轉的一出大戲,賽金花氣的柳眉倒豎,對罪魁禍首刷的拉開彎刀子,怒喝:“你消遣姑奶奶我是么?!”

當晚,二當家十分辛苦,指揮著手下們把那位叫阿赤的男子綁起來押到柴房中看守,再將氣的七竅生煙的寨主穩住。

幾個姐妹們七嘴八舌的勸寨主:“沒想到寨主看上的是那位糍粑樣的后生,大家都原以為看上的是這位……”

“這位叫阿赤的小哥,的確生的英俊,笑起來又很是親和,依我看比那位糍粑強?!?/p>

“搶回來壓寨的夫人,依規矩,若是不喜歡,最好要殺掉的!”

賽金花氣呼呼的說:“打一頓,發點善心放走得了,純當積德!”

“不行!這要被人笑掉大牙的,哪里有土匪窩里飛出去的金元寶,以后傳言說寨主你搶了個男人,又灰溜溜放走了,豈不是個慫包!”

“最重要的是,我們的喜帖都放出去了,宴席也置辦下了,寨主要大婚的風聲可是已經傳遍了九山十八寨,喝喜酒的人估計都在半路上了?!?/p>

二當家嘆口氣給賽金花端上口茶水:“寨主,要不先湊合著娶了,往后不喜歡,我們再納個二房?”

翌日清晨,賽金花叫人把阿赤從柴房中帶出來,劈頭蓋臉訓道:“你進了我賽金花的地盤,便要乖乖的聽話,否則定叫你生不如死!賽家寨地勢險要,看守嚴密,你就是插翅也難飛,所以別想著逃跑!被土匪搶走的女人,逃回家都是別想再做人,你雖是被我們搶來的男人,但境遇也是一樣樣的!“

狠話放夠了,賽金花背手踱著步子,傲然道:“寨主我想著大發好心,將錯就錯就娶了你罷,你愿不愿意從?”

話音落地,幾位手下刷的亮出刀子助勢,阿赤咳了一聲,點頭道:“好?!?/p>

賽金花滿意一笑,叫人給他松綁,賞了他清水饅頭酸蘿卜早飯,順便也問清了他的身世。

阿赤他自稱出身苗家,從外表來看所言不假,高挺鼻梁,膚色如蜜,五官天生自帶一抹笑意,雖然被劫持,卻一直鎮定自若。

賽金花想起那位糍粑,問道:“那位書生模樣的人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和你什么關系?”

阿赤活動著被綁了一夜的手腳,“那是我一位友人,寨主不必費心尋他了,他不喜歡您,早已經避開了?!?/p>

賽金花哼了一聲:“若不喜歡直說便是,躲躲藏藏的沒有一點男子氣概!”

二當家默默無言,賽寨主一把刀插到人家面前,當場放話說要來搶他,當時那位糍粑哪里敢分辨。

賽金花拿著銀月彎刀的刀柄敲著桌面,“那你為什么要替他頂包?”尋常人如果聽說要被土匪搶親,早就嚇的三魂散七魂破,能逃就逃到天邊去,這位叫阿赤的竟然從從容容,一點反抗也沒有,看起來還頗為愿意,真是奇怪!

阿赤放下水碗,深邃的眉目,帶著溫柔的笑,直直望向賽金花眼底:“若是我說我對寨主仰慕已久,寨主可信?”

賽金花身形一晃。

“兩年前,我因為受了重傷,幾位弟兄們帶著我回寨療傷,當時我們身無分文,別的人看到我們一行,都生怕惹上禍事遠遠的避開,路過金藤關時,正巧遇到寨主巡山,不僅沒有為難我們,還賞了些銀子傷藥,寨主的風姿,從那時,便在我腦海中抹之不去……”

金黃色的天光從窗戶斜照進來,阿赤伸出手去,似乎想握住賽金花的,又收回來,深情道:“寨主是阿赤的救命恩人,阿赤我無以為報,只好,以身相許了?!?/p>

一晃三日,是賽金花和阿赤的大喜之日到了。

賽金花一身喜服,胸前綁著一朵大紅花,立在寨子門口迎賓。

二當家喜孜孜的報告:“恭喜寨主,我們賽家寨的面子可真大,九山十八寨的各路頭領都親自來賀喜!”

賽金花一邊沖來賓抱拳致意,一邊咬著牙關壓低聲音沖二當家說:“估計都是好奇我賽金花到底娶了個什么樣的人物,譬如那龍洞寨主,一看就沒安好心,牟足了勁想看我笑話罷?!?/p>

二當家哼道:“我們阿赤姑爺豐神俊朗,比那些草莽野夫強了不知道多少去,往后和寨主做一對神仙眷侶,還不羨煞了他們!”

賽金花的臉騰的一下,燒的和胸前紅花一樣,薄氣道:“不許胡說!”

二當家吃吃的偷笑。

賽家寨的新房裝飾一新,幾十個銀項圈頭飾的盛裝苗服少女簇擁在房邊門口,歌聲響徹云霄。

“太陽出來曬大堂咧,女兒此時正出房誒……”

阿赤端坐在房中榻上,喜娘沖他揮著手帕笑成一朵喇叭花:“看來寨主對姑爺十分上心,特意吩咐,按照苗家風俗,尋幾十個姐妹來哭嫁,老身已經好幾年沒見過這么風光的婚禮了?!?/p>

阿赤抽搐著嘴角笑笑,烏黑的眉目中閃過一抹異色。

吉時已到,喜娘抖開紅蓋頭,給阿赤戴上,引他到前堂。賽金花颯爽的立在鞭炮聲中,等來了她搶來的夫婿。

“但你還是給我下了蠱?”

赤澤默然不語。

被賽家寨強搶回去的壓寨夫人,剛過洞房夜,就被扔出了寨子外,不知道內情的人還以為賽金花大寨主只用這么一夜呢。

赤澤帶來的彪悍的手下要反抗,被他擺手笑著阻止,但說“無妨?!?/p>

賽金花看著他那張英俊的臉,最后狠心扭頭,擲地有聲的扔下一句話:“回去和那個糍粑帶句話,我賽金花就是被蠱蟲害到穿腸肚爛,也不會彎下一丁點脊梁骨,賽家寨誓死不降!”

賽家寨大門緊閉,氣氛嚴肅緊張,二當家一手拿著從床底摸出來的金環大背刀,一手摸著賽金花的肚子:“寨主,你說這蠱蟲什么時候會發作,那黑苗王還說如果不定時服用他的解藥,發作時候不僅痛,蟲子就會從五孔七竅里面爬出來!人死的時候,肚子也就吃空了!”

賽金花聞言打了一個激靈,心中又酸又恨,沒想到那一張笑容下,竟然隱藏著那么狠毒的心腸,自己卻打起精神來安慰二寨主道:“不怕,快拿信紙來,我修書給其他幾位寨主?!?/p>

賽金花在飛鴿傳書里堅決劃清了她和黑苗王赤澤的界限,并鼓勵幾位寨主同仇敵愾,不計前嫌,聯手對付苗疆總督,真刀真槍的拼實力,不能就這么著了陰招,灰溜溜的投降,等大家合力抓住黑苗王后,就能逼迫黑苗王拿出解藥。

幾十只鴿子撲啦啦飛出去,又撲啦啦飛回來。

去龍洞寨家的鴿子,回來的時候肚子圓了一圈,嘴巴里還銜著一只蟲子,爪子下的紙筒里龍洞寨主的筆跡蒼涼悲憤:“賽母虎!老子再信你就是傻逼!”

最窮的不毛寨則回信說,苗疆總督劃了一片良田,寨里的兄弟們都歡天喜地下山種田了,可憐的寨主成了光桿司令。

原來苗疆總督擒賊先擒王,聯合黑苗王用蠱控制住了這些土匪的頭子們,再給出了大量的好處招安,收買人心。一部分原先就是農民的分得了幾畝地,放下兵器回家重新扛起農具;一部分被收編成朝廷的兵馬;愿意金盆洗手回家小日子的,也通通不為難。

會去當土匪的,多數都是被窮苦的生活逼迫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如果朝廷一味來硬的,九山十八寨的人馬倒也會豁出去拼一拼,現在先兵后禮,眾人一看好處多多,便逐利而走,作鳥獸散。

只剩下賽家寨的山頭上還插著大旗,獵獵飛揚。

新任的苗疆總督,兵不血刃的收服九山十七寨,只剩下霸守金藤關的賽家寨還沒有歸降,苗疆總督卻也不組織兵馬強攻,反而大張公告昭告說金藤關是賽家祖上辛辛苦苦在懸崖上造出來的路,賽家寨收點過路費是理所應當,于是特許賽金花繼續當她的山大王。

故而,賽家寨戒備的氣氛只持續幾天,就集體陷入了茫然之中。

二當家扛著金環大背刀,問說:“現在我們下山去挑釁,朝廷的人看到我們就躲,可沒意思了,寨主接下去我們該找誰?”

賽金花跺腳道:“當然是去找那黑苗王的麻煩了!抓到了他,我要放他的血做血粑,割他的肉做臘肉!”

那個赤澤,騙她感情,污她名節,還給她下蠱!她這幾天噩夢連連,總是夢見自己肚子里面爬著一窩蟲子,赤澤笑瞇瞇的摸著她肚皮說過幾天我們的孩子就要生了……

手下的探子突然團團滾進來報告:“寨主,不好了!”

賽金花霸氣揮手:“說!”

探子哆嗦地說:“黑……黑苗王,布告天下說,立您……為黑苗王后?!?/p>

賽金花原本只是沒睡好,烏黑著眼圈,現在整張臉刷的都布滿了烏云。

“那,那黑苗王,現在就在寨門口!”

一聽仇人自動送上們來,便立刻拔刀出門相迎。

黑苗王赤澤負手立在寨門外,王服上的苗繡精致華麗,身姿猶如懸崖青松一般蒼勁挺拔。他帶來了一隊的手下,卻沒有拿著兵器,而是列隊扛著紅漆匣子。賽金花一行氣勢洶洶的沖出來,見到這陣仗,差點摔了個趔趄。

不過對方是善于下蠱的黑苗,大家都戒備的保持距離,賽金花捏緊手中的銀月彎刀,愕然道:“這是做什么?”

定睛望見每個匣子上面綁著喜慶的大紅花,看起來分明是下聘的模樣,回過神來又羞又急:“下你奶奶的聘!別拿這些東西來羞辱我賽金花!還是說黑苗王又覺得我賽家寨可以利用,又想搞個什么陰謀!”

赤澤沖賽金花微微一笑:“寨主別急,這是本王的嫁妝?!?/p>

仿佛一道晴空霹靂炸下來,賽金花和她的小伙伴們都驚呆了。

半響,賽金花合起下巴,冷笑道:“本寨主和你沒什么關系,把你這些破銅爛鐵抬回去,乖乖交出蠱蟲的解藥,否則小心你的小命?!?/p>

赤澤環顧四周,為難道:“我給寨主下過蠱,不過早已經失效了,至于原由是什么,寨主我們私下聊可否?”

賽金花斷然拒絕道:“明人不說暗話,有什么不敢當著大家的面說的!”

赤澤嘆了一口氣:“我給寨主下的是情意蠱,如果兩人都有情意,這蠱自然就會失效,那只蠱蟲還未進到寨主身體,便已經化蝶飛走,寨主還要不承認,你也喜歡我么?”

賽金花的小伙伴們再次驚呆了,而賽寨主,刷的一下亮出了刀子。

賽金花活了二十幾年,從來沒覺得這么憋屈過。

那黑苗王就和一塊會神出鬼沒的狗皮膏藥一樣,今日送些金銀珠寶來,都是上好的貨色,引得她的手下們口水橫流。明日又飛鴿來一封情書,上面的字句看了簡直讓人羞憤的恨不得一頭撞死。賽金花擼起袖子,要找他打架,人又躲的不知所蹤。

賽金花心煩意亂,這天只帶了幾位手下,耷拉著眼皮騎著馬親自出來巡山散心。巡到最遠邊界處的燕子嶺,突然殺出一隊彪形大漢,為首的乃是龍洞寨主,原來他中蠱之后,對賽金花一直懷恨在心,賽金花這邊勢力單薄突然遭受襲擊,又是對上這些走投無路的亡命之徒,便漸漸占了下風。

龍洞寨主把賽金花五花大綁押在懸崖邊上,看著黑苗王一人從遠處疾馳而來,懸崖上風大,三個人形影飄搖。

賽金花跪在地上,臉色青白略微發抖,她的雙手被反綁在身后,手腕上的那只銀鐲硌的骨肉生疼:“龍洞寨,你我的恩怨我們自行解決,你叫這人來是意欲為何?”

龍洞寨主摸著鐵鉤義肢低聲回道:“賽寨主你可是黑苗王后啊,不是說劫持了黑苗王后,就能逼迫黑苗王拿出解藥么?”

賽金花兩眼一黑,“龍洞寨你這個蠢貨!會不會斷句??!不是說再信我就是傻么!你活該被蟲子吃掉!黑苗王會給你解藥才怪!”

龍洞寨主不理會賽金花,對著黑苗王高聲道:“解藥可帶來了?”

赤澤孤身前來,面沉似水,亮出手心的一枚瓷瓶:“放了她!”

賽寨主脆生生的背景音戛然而止,她渾身一震,睜起一雙琉璃眼望向赤澤,雖然隔著一些距離,仍舊看到赤澤對她點了點頭,安撫道:“別怕?!?/p>

賽金花抿了抿唇,掩飾住心中的波瀾。

“先交出解藥!”龍洞寨主大聲要求。

他接住拋過來的解藥,狐疑的往里瞅瞅,“我怎么知道你這解藥是真的?苗王是否敢以性命擔保?”

赤澤微微冷笑:“好大的膽子,如果我現在就催動蠱蟲發作,龍洞寨主你怕是堅持不住?!?/p>

龍洞寨主此時顯露了潑皮土匪的本性,仰天大笑,伸手去摸賽金花的臉,狂浪道:““那我便臨死前,拉上賽寨主和我一起,好到陰間做個伴兒?!?/p>

“呸!”

龍洞寨主冷不丁被賽金花啐了一口,惱羞成怒,將刀抵近賽金花的脖頸,威脅道:“苗王,縱使這次我解了蠱毒,回頭你們便會再對付我,既然都說賽金花是你心尖尖上的人,不如一命換一命,你現在自裁,我便放了賽金花?!?/p>

赤澤常掛臉上的笑意蕩然無存,緩緩拂過手中的苗刀刀鞘,沉聲問道:“龍洞寨主此話當真?”

“當然當真!只看苗王愿不愿意憐香惜玉了?!饼埗凑骼湫Φ奶翎?。

赤澤抽刀出鞘。

突然叮的一聲,打破了緊繃的空氣,賽金花格開架在頸間的刀,飛身跳起,她手中握著一枚匕首,原是戴在手腕間的那枚鐲子,這是苗疆手藝極好的銀匠打造而成,平日是裝飾,危急時刻展開便是一把匕首。賽金花割開了手腕間的麻繩,近身便朝龍洞寨主攻去。

情勢陡然大變,兩人在懸崖邊緣,纏斗之間,龍洞寨主不慎后腳踩空,此時他手中正抓著一根繩索,繩索另一頭,還纏在賽金花身上…

千鈞一發之刻,赤澤抽刀飛身而上,斬斷麻繩,撲住賽金花,二人堪堪在懸崖邊上停住。

賽金花驚魂未定,喘息著望入赤澤黝黑的黑眸,兩人四目相對,鼻息相聞,定定的相望了片刻,赤澤圈著她的手臂驀然收緊,惡狠狠的吻了下去。

十一

由于懸在懸崖邊上,賽金花不敢亂動,濕熱的唇舌糾纏,起初是暴風驟雨般的猛烈,隨后漸漸溫柔下來,好像微風輕拂過虎耳草。等赤澤放開時,她一雙琉璃眼中蓄滿了水光,已經滿臉通紅,身體微微顫抖。

赤澤摸摸她的臉,確認安然無恙后,啞聲道:“聽說你被劫持的時候,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p>

赤澤把臉埋進她脖子,低聲開口:“我沒有騙你,兩年前,族中出了叛亂,我受了重傷被幾位心腹帶著僥幸逃出,當時我們身無分文,又穿著黑苗的服飾,所有人都對我們唯恐避之而不及,路過金藤關的時候,本以為會受到刁難,卻正好遇見寨主。你說黑苗也是苗疆子民,不能見死不救,我才僥幸活下,得以平定族內?!?/p>

賽金花聞言回想,記憶中似乎依稀有這么一段,顫音道:“不過是順手做的好事……?!?/p>

“后來我的好友,就是你看上的那位糍粑?!闭f到這里,赤澤的眼神略微失落,“他新任苗疆總督,朝廷下令剿匪,大軍開拔而來,第一件事,便是要破了你的金藤關?!?/p>

賽金花心虛的閉上眼睛,又覺得不公平:“他們別的寨殺人放火,我們賽家寨安分守己,憑什么先拿我們開刀?”雖是這么嚷嚷著,她心下也如鏡子一般明白,因為金藤關的地勢實在太過緊要。

“為報寨主救命之恩,我答應和苗疆總督聯手,條件是不動賽家寨和金藤關,原本不想驚動寨主,事成之后便深藏功名。結果那日,有人越過沱江從窗戶莽撞地闖進來,晃著明晃晃的彎刀放言要搶親,你當時穿著一條火紅的繡裙,眉角眼梢神采飛揚,我才發現,我想要更多……”

“在我們的婚禮上動手,是我對不起你,那時機千載難逢,實在不忍心放過,如果你介意,我們再成一次親可好?”

真相在低沉的聲線中娓娓道來,賽金花在他灼熱的視線中,只覺得手腳發軟,心如擂鼓,“你……”

“叫我阿赤?!背酀奢p輕蹭著她的鼻尖,感受她身體的顫抖,不由心疼的擁緊。

賽金花哆嗦地吐出強撐在胸口的那口氣,眼淚淌下來:“那個……阿赤,我們能先離這懸崖遠點么,我,我其實,有點恐高……”

十二

賽家寨,唯一經過朝廷認證的土匪窩;寨主賽金花,外號賽母虎,苗疆第一女悍匪,兼任黑苗王后。無論是哪一個名頭,都讓賽金花威名遠揚。苗疆女子如果倒霉遇見了采花賊,只要聲稱自己是賽金花,賊人立刻就陽痿。

金藤關上,夕陽溶溶。

賽金花在沖黑苗王亮刀子:“你一定是故意的!當時我都要嚇尿了,你還按著我在懸崖邊上說話!”

赤澤攤手:“誰叫寨主你之前聽我說不到三句,就喊打喊殺呢?”

“那當時龍洞寨要你拿命換我,你真愿意那么做?”賽金花咬唇,臉頰微微泛桃花。

赤澤胸有成竹笑道:“當時我已經安排了人從懸崖下繞上去,準備從背后突襲龍洞寨主,我的命就是寨主的,雖然賠給寨主也無妨,但我還是更希望陪寨主一輩子?!?/p>

賽金花目瞪口呆:“那你我在懸崖邊上說的話,做的事,豈不是都被人聽了去,看了去……!”

赤澤安慰她:“秀秀恩愛也無妨?!?/p>

賽金花恨恨的說:“秀恩愛,死得快?!?/p>

赤澤挑眉一笑,淡淡的語句中苗王的霸氣顯露無疑:“那也是別人死!”

賽金花內傷,掙扎道:“我才不會就這么著了你的道,二當家,我要搶二房!”

二當家賽二花慢悠悠從兩人身后飄走,心里想著,你現在被人看的牢牢的,能搶得到別人才怪!

于是,自從善于用蠱蟲的黑苗王嫁入賽家寨后,山中蚊蟲便再也不敢造次,苗疆傍晚的微風拂過,只送來遠方的朗朗林濤,和婉轉山歌,好田好地喲不用肥,好郎好姐兒不用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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