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火暢銷女王獨木舟載譽歸來 撰寫出道以來最絕望現實的巔峰作品
上期回顧:
剛搬家就遭遇潑婦上門的葉昭覺,還沒回過神來,就到了見證奇跡的時刻——鄰居霸氣美女喬楚三言兩語就讓潑婦繳械投降,也成功讓葉昭覺拜倒。雖然鬧了小糾紛,但并沒有打消葉昭覺搬家的興致,她約了閨密邵清羽出來聚餐慶祝,苦等半天對方才姍姍來遲。邵清羽言辭閃爍說想讓葉昭覺幫個忙, 卻把她拖到了一家酒店,葉昭覺站在酒店門口,覺得一定出大事了。一時之間青蔥往事紛復踏來,那些肆意輕狂的年歲,以及那些純白的愛情和破碎的成長。
電梯門叮地一聲打開,我從往事中回過神來,邵清羽一臉悲壯地牽著我的手走出電梯。
酒店的走廊真是漫長地看不到盡頭,我多希望它真的沒有盡頭啊,那樣的話我們就可以一直走下去,不必直面慘淡的人生,不必正視淋漓的鮮血,不必扮演我們根本不想扮演的猛士。
然而,我還沒來得及收回思緒,還沒來得及開啟戰斗模式,邵清羽已經停下了腳步,叩響了一個房間的門。
那是多么短暫而又漫長的十秒鐘啊,當那扇門打開,那張臉出現在我們眼前時,我必須糾正自己之前說過的一句話。
年份久遠,我連她的長相和姓名都給忘了——但在這一刻,我無比清晰地記起來了。
她是何田田。
[3]
我不知道一份仇恨最久可以在一個人的心里埋藏多長時間,直到這么多年以后,何田田活生生地站在我們面前,她的發型變了,穿著打扮變了,但是她看邵清羽的眼神,一點都沒有變。
當年我不在現場,只是聽同學們形容過她被潑了一臉酸奶時的情形,他們的表達能力不怎么樣,只是一個勁地說“何田田的眼神好兇,她好像想吃了邵清羽”。
我相信在過去的這些年里,何田田對眼前這個場景有過無數次的設想,在腦海中無數次的意淫過邵清羽看到這一幕時的反應,她在沒有知會對手的情況下,已經一個人排練了不知道多少遍。
但一杯酸奶,至于嗎?我心里隱隱約約有這樣的疑問——多少年前的一點小事,為此處心積慮地尋找報復的機會,何田田,你值得嗎?
我曾經在網上看過一個視頻,一只貓抓到了一只老鼠,它沒有馬上吃掉,而是反反復復地折騰它,戲弄它,可憐的老鼠被折磨得精疲力竭,畫面里透著一種殘酷的幽默。
如果要給那只貓配上人類的表情,我再也想不出比此時此刻,何田田臉上那種表情更恰當的了。
她漫不經心地回過頭去,對著房間里面說:不是服務員?!?/p>
然后,一個人從房間里走出來,在與我們對視的那一瞬間,他的臉上呈現出從未有過的震驚和錯愕。
我脫口而出:“蔣毅!”
或許,十歲那年,在聽到母親去世的消息時,邵清羽也是現在這個樣子吧。
她完全僵住了,像是剛剛被從冷凍室里拿出來似的,雙手緊緊地貼著身體,用力地攥著拳頭,她太用力了,以至于我站在她旁邊清清楚楚地聽見了牙齒打顫的聲音。
只要再用一點兒力,她整個人就會碎掉。
笨蛋!這分明就是個圈套!我們上當了!
如果人一生中只有一次能夠使用時間倒流的技能,我會毫不猶豫地用在這一刻。
我會在邵清羽把車停在我面前時,聯合簡晨燁一起把她從車里拖出來,用鐵鏈綁在餐廳的座位上陪我們一起吃飯,哪怕吃得我傾家蕩產都行。
是的,我寧可她永遠不要來這個酒店,永遠也不要知道這個房間里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我寧可她做一輩子笨蛋,一輩子被蔣毅欺瞞,也不要親眼目睹這骯臟的真相。
局面沒有僵持太久,邵清羽畢竟不再是十歲的小女孩了。
只聽見整個走廊里忽然響起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別的住了客人的房間陸續打開了門,與此同時,邵清羽像一頭野獸一般撲向了蔣毅。
就像快進的電影畫面一樣,他們扭打在一起,兩個人都因為失去平衡而倒在了地上,邵清羽的頭發不知道是被蔣毅抓散的,還是被她自己大幅度的動作給弄散的,看起來就像是含冤而死的女鬼。
盡管房間里鋪著地毯,但還是能很清晰地聽見蔣毅的頭撞擊在地面上的聲音,咚咚咚,還挺有節奏感的。
我從來不知道邵清羽有這么大的力氣,她平時可是連礦泉水瓶蓋都擰不開的人,這下她抓著蔣毅的頭一次次往地板上撞,輕松得就像抓著一個大號的蘿卜似的。
怎么辦怎么辦,我真是個廢物,這么緊要的關頭,我居然急得想上廁所了!
何田田瞪了我一眼,說:“還不幫忙關門,丟人現眼呢!”
我大怒,你個不要臉的小三居然還好意思對我指手畫腳,你以為你是明星??!
但是,她說得對,情況的確緊急。
事情發展到這里,住在這一層樓的人都從自己的房間里跑出來看熱鬧了,這場面比起當年在學校時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時候雖然有人歡呼有人助威,但好歹年代久遠,科技遠遠沒有現在發達,誰也想不到拿手機拍下來發到網上去博點擊率,況且,以那時候的手機的渣像素,即使拍下來又能威脅到誰啊。
現在可不一樣了,讀圖時代,誰要沒有個能拍照能錄視頻的手機都不好意思出來見人,不然為什么滿大街人手一個iPhone呢!
圍觀的群眾們情緒十分高亢,神情比莫言拿了諾貝爾文學獎還激動,比奧巴馬連任了美利堅總統還興奮,平日里只能拍拍吃了什么菜,穿了什么衣服,還有自己濃妝后的臉的手機在這個時候派上大用場了!
大家紛紛拿出了角逐普利策新聞攝影獎的熱情,認真地貫徹著羅伯特?卡帕的名言——“如果你拍得不夠好,那是因為你離得不夠近”,他們使出了自己渾身的力氣,撥開層層人群,拼了命地往里擠,有個男人只差沒貼著邵清羽拍了,那距離近得我都懷疑還能不能對上焦。
更嚴酷的事實是,我因為餓得快站不穩了,一不留神,居然被這些瘋狂的人給擠出了房間!
如果我不拼命殺入重圍,那我就只能等到過不了多久之后,在熱門微博上一睹邵清羽的風采了。
此時只有馬景濤那句膾炙人口的臺詞能夠表達我的感受——我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我沒法計算自己透支了多少力量,才重新回到房間,并且把那些好事之徒推出門外,我覺得我牛逼得簡直能夠拯救地球。
就在關門那個瞬間,我想起兩天前的那個早晨,面對著那些兇神惡煞的不速之客,我緊張得連話都說不出來,為什么當時我沒有這個魄力!
為什么我最近總跟這一類事情沾上邊?舉頭三尺有神明,誰能告訴我,我到底是得罪了頭頂上哪一位神仙?
沒有時間給我考慮這些問題了,因為,我看到,何田田這個三八也開始動手了!
邵清羽真是女中豪杰??!她整個人壓在蔣毅身上的同時,居然還能抽出手來跟何田田過上兩招,并且嘴里還在召喚我:“昭覺,你來幫我抓住這個騷貨!我先弄死這個姓蔣的賤人再說!”
我有得選擇嗎?
我用了兩秒鐘的時間把頭發全部攏上去扎成了一個團子,一咬牙,一閉眼,懷著壯士一去不復返的心情,加入了這場混戰。
啊啊??!痛死我了??!是哪個不講衛生的傻逼平時不剪指甲??!我手臂那幾道鮮紅的東西可是貨真價實的人血??!
啊啊??!又是哪個傻逼的手肘撞到了我的眼睛??!我什么都看不見了!以后只能去盲人按摩院工作了?。?!
局面真的太混亂了,她打他,她打她,她也打她,他們也打我!
這三個人一定吃激素長大的,一個個力氣都大得像是綠巨人附體,死揪著一整天只喝了六杯檸檬水的我,他媽的,你們好意思嗎!
就在我的神智漸漸模糊的時候,蔣毅終于找到了一個脫身的機會,他甩開邵清羽的動作比當年流暢多了,姿勢也瀟灑多了,在他騰空而起的那一瞬間,我感覺到自己的肚子被狠狠地踩了一腳。
就算是,鐵打的腸子,應該也斷了吧……
這一次,輪到我說這句話了——“蔣毅,我X你媽!”
門被打開了,蔣毅落荒而逃,邵清羽緊隨其后,何田田也不甘示弱地掙脫了我,果斷地追了上去。
你看過《阿甘正傳》嗎?將近二十年過去之后,電影里的畫面在這個酒店走廊里被真實還原了,蔣毅在這一刻仿佛阿甘附體:run!run!run!
而他的身后,就如同電影里演的一樣,也跟著一大群不明所以但卻被他的激情感染了的群眾。
等我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追出去的時候,攝影愛好者已經集體到達了高潮,他們連我都拍,有些白癡還開著閃光燈拍,我那剛剛恢復了一點視力的眼睛瞬間又被一片白光給閃瞎了。
媽的!素質呢!
檸檬水賜我神力,當我終于順著酒店里的消防樓梯跑到了一樓,好不容易跟上了大部隊的時候,我整個人已經徹底虛脫了。
隔著酒店的玻璃旋轉門,隔著攢動的人群,我看見邵清羽,她站在大街上,哭了。
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聽到邵清羽那種,怎么都壓抑不住的哭聲。
我一直以為,人長大了之后就不可能再像小時候那樣沒臉沒皮的大聲號哭,因為人人都要面子,誰沒有點羞恥心呢?成年人就算再悲傷再難過再痛苦,也只能晚上縮在關了燈的房間里,用被子蒙著頭,默默地嗚咽。
但今天我知道了,不是這樣的。
原來一個人到了最傷心最絕望的時候,是不會顧忌尊嚴這回事的。
我忽然像瘋了一樣推開周圍那些交頭接耳,不顧別人死活的看客,沖進去一把抱住邵清羽,那個瞬間我有種很奇怪的感覺,我覺得她像是我的女兒,我必須要保護她。
她哭得我心都碎了,她哭得我都恨不得砍死蔣毅了,她哭我都忍不住跟她一起哭了。
蔣毅站在路邊,一邊慌亂地整理被撕扯得亂七八糟的衣服,一邊伸手想攔輛出租車。
何田田站在蔣毅的旁邊,臉上有幾道抓痕,雖然樣子有些狼狽,但看得出她對眼下這個效果非常滿意。
我抱著邵清羽,她的頭埋在我的肩膀上,我能感覺到衣服上那一片潮濕由溫熱漸漸轉為冰涼,在用手指給她梳理已經亂得像一團麻的頭發時,無意之中,我碰到了她后腦上的那塊傷疤……就像是記憶的閥門被擰開了,往事的驚濤駭浪迎面撲來,遽然之間,我心里升起熊熊怒火。
媽的!我葉昭覺的姐妹,就是這么給你們欺負,給你們糟蹋的嗎!
“蔣毅,你有種就別走!”我放開邵清羽,一把抓住蔣毅。
他看著我,眉頭皺成一個川字,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很多東西,有憤怒,有羞恥,有厭惡,有悲哀,也有憂傷和恨。
我怔住了。
拋開他和邵清羽的關系不說,我們曾經也是關系不錯的朋友。
校園時代,我在課間十分鐘賣小零食賺零花錢,他自發地帶著哥們兄弟來捧場,每次都買走一大包,其實我知道,他們男生是不愛吃那些玩意的。
還有放學之后,他經常舍棄跟哥們一起踢球的機會,跟邵清羽一起陪著我去小食品批發市場進貨,任勞任怨地幫我把整箱整箱的礦泉水從一樓搬去五樓的教室。
是的,我仍然記得他當初的樣子,穿一件白T恤,背上被汗水洇出一大片潮濕,短短的頭發,笑起來特別敦厚耿直,當我連聲道謝時,用力拍著我的肩膀說:“客氣什么啊,都是朋友?!?/p>
這些事情我一直都記得,哪怕到了撕破臉的這個時刻,我還是覺得那些過往很感動。
對,都是朋友,可是為什么,為什么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一只手伸過來把我拉開,我回頭一看,是邵清羽。
她不哭了,也不尖叫了,眼睛里像是盛滿了大火燃燒完之后的灰燼。
她看起來很平靜,但稍微有一點生活經驗的的人就會知道,這種平靜是狂風暴雨即將來襲的前奏,沉悶,壓抑,蓄勢待發。
她說:“蔣毅,你要走,可以,把我送給你的東西還給我再走?!?/p>
這句話說出來之后,蔣毅立刻面無人色,路人們也紛紛側目,人群里傳來意味深長的嘖嘖聲,坦白說,就連我,都沒想到邵清羽會這么狠。
只有何田田,她似乎一點也不吃驚,她的臉上甚至露出了早已料到這一幕的,篤定的笑容。
古龍說得對,最了解你的人,往往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對手。
很久以后,在沒有第三個人在場的情況下,何田田對我說了一番話。
“邵清羽根本就不是你們想象中那么單純,那么無害的一個人。認真想想吧,她從十二歲開始,就生活在一個必須每天跟后媽斗智斗勇的氛圍中,當著她爸爸的面,要裝作乖巧聽話,背著她爸爸,得算計后媽和妹妹分走了她多少寵愛,長大了還得提防她們分走原本屬于自己的財產……葉昭覺,你真的認為那么復雜的環境里,會生長出一個心思簡單的女孩子?”
末了,何田田給出了她自己的結論:“你以為邵清羽真的有多愛蔣毅嗎?你錯了,她只愛她自己?!?/p>
但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邵清羽,在我的心里,她一直都是多年前那個幽幽地說出“我只是不想再失去什么了”的孤單無助的小姑娘。
即使她當著這么多陌生人的面,把蔣毅作為一個男人的自尊踩在腳底下,踩成了爛泥的時候,我仍然只認為,她是被傷害得太深重了。
我想勸勸她,不要做得這么絕,這個人不是阿貓阿狗,張三李四,得罪了就刪掉電話號碼,看不順眼了就取消關注,大不了一拍兩散老死不相往來。
這個人,是跟她交往了六七年的男朋友,相愛過,彼此溫暖過,賭氣時說分手,氣消了就當那句分手是放屁,從高中開始就計劃著將來要跟這個人結婚,給他生孩子,組建一個完完全全屬于自己的家庭。
我想用力地搖醒沉浸在悲痛中的邵清羽,你到底知不知道你這樣做的后果?
她推開我,徑直走向蔣毅:“沒聽清楚嗎?把我送給你的東西還給我,再走?!?/p>
我知道邵清羽不會聽我的勸告了,她是鐵了心要讓蔣毅在這么多人面前顏面盡失,從此以后,路過這條街必須繞著走,別人提起這條街的名字就等于戳著他的脊梁骨罵。
我實在不忍心看下去了,只好轉過頭去,看著別的地方。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圍著看戲的人越來越多了,有些稍微善良一點兒的人動了惻隱之心,在旁邊小聲的說,美女,算了,別搞得你男朋友下不了臺,你們回去再解決吧……
邵清羽充耳不聞,她冷笑一聲:“別拖拖拉拉的,從手表開始吧?!?/p>
我沒回頭,只聽見一聲響,我猜應該是手表被蔣毅扔在地上了,接著,便是邵清羽大力的一腳踏上去的聲音,在車水馬龍的大街上,表面玻璃碎裂的聲音應該是輕不可聞的,但是,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聽見了。
隨著玻璃一起被碾為齏粉的,大概還有些別的東西。
邵清羽又開口了:“鞋也是我送你的,脫了吧?!?/p>
又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接下來——”她停頓了一會兒,“你自己看看吧,全身上下有什么不是我送的?!?/p>
我忍無可忍了,回過身去想阻止邵清羽繼續發瘋,然而我轉過去的瞬間,看到蔣毅注視著邵清羽的那一幕,忽然之間,我傷感得無以復加。
沒有愛了,沒有一丁點愛了,他的眼神,表情,身上每一個毛孔散發出來的氣息,難以言說,不可名狀,但是——就是那么清清楚楚地宣告著:我,不,愛,你,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蔣毅忽然笑了。
用盡我生平掌握的所有詞匯,也沒法準確地形容出那種笑,是悲哀到了極致的笑,是哀莫大于心死的笑,是我欠你的都還給你從今往后生死兩訖的笑。
那種笑容,后來也在簡晨燁的臉上出現過,但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蔣毅笑著問邵清羽:“你是要我今天死在這里,才滿意嗎?”
她呆了一秒鐘,忽然哭著沖上去跟蔣毅廝打起來,不,不是廝打,蔣毅根本就沒還手,他就那么直挺挺地站著,像一棵沉默的樹,對于邵清羽所做的一切都選擇了承受,不反抗,我從來不覺得蔣毅身上有什么文藝氣質,但在這個夜晚,他是那樣的沉靜和哀愁。
我對著何田田喊:“別發呆了,一個拉一個,你跟蔣毅先走?!?/p>
四個人再度糾纏在一起時,又重復了之前在房間里的混亂,但這次好一點,蔣毅和何田田都比較理智,也不愿意再繼續出丑,只有邵清羽,她徹底瘋狂了。
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我真的不知道那股力量來自他們三人之中哪一個,恐怕他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就從人行道上飛出去了。
在身體往后傾倒的那幾個瞬間里,我的腦海中刷刷刷地閃過很多念頭。
這個月工資還沒發。
簡晨燁買了零食在家里等我。
喬楚的電吹風還沒還。
周末我應該給我媽打個電話可是我也還沒打。
我沒有醫保。
……
當那輛躲避不及的摩托車重重地撞上我的小腿時,我聽見了很多聲音,有人在驚呼,有人在摁快門,摩托車在我耳邊轟響……
我有一種很奇妙的體驗,像是靈魂從笨重的身體里飄了出來,悠悠晃晃地飄到了半空中,俯視著蕓蕓眾生。
騎摩托車的男生慌慌張張地從車上下來,摘掉了他的頭盔。
邵清羽放開了蔣毅,撲上去抱住了我。
蔣毅跟何田田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
圍觀的人群如同潮水一般涌過去,以我為圓心,圍成了一個規整的圓。
誰的臉我都看不清楚,誰的聲音我都聽不真切。
小腿處傳來鉆心的劇痛,眼淚無法抑制地流了下來,我所有的念頭和意識在那個瞬間全部化為云煙。
如果說我在昏迷之前還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今天,我沒有吃飯。
第二章
[1]
我沒有昏睡太長時間,掐指一算最多就半個小時吧,賤命一條果然好養活。
其實……我真的不好意思說出來,我是餓醒的。
算那些王八蛋還有點人性,知道送我就醫,徹底清醒過來的時候我已經在醫院里了,睜開眼睛就看見如喪考妣的邵清羽,這個白癡應該是被嚇傻了,都不會說人話了:“嗚嗚嗚——昭覺,對不起……嗚嗚嗚——我是傻逼,簡晨燁會殺了我的……”
一般電視劇演到這樣的情節時,圣母就會安慰闖了禍的人說“不關你的事,只是個意外,別太自責了,別放在心上”這一類的臺詞。
我偏不!我就是不愛演真善美的化身!
我就是要順著邵清羽的話說下去,當著在場所有人的面,盡全身力氣,大聲地告訴她:“對,你就是個傻逼,被殺了也活該!”
她完全傻了,像是根本沒預料到我會說出這么一句話來,呆了一會兒之后,她又開始哭:“嗚嗚嗚——昭覺……這就是你不對了……你怎么能這樣說我呢……嗚嗚嗚——”
不用等簡晨燁了,我想自己親手宰了她。
正在這么尷尬的時刻,一張陌生的青年男子臉出現在我眼前,皺著眉頭看著我,帶著一點懷疑的語氣問:“她真的受傷了嗎?我看她精神好像還挺好的?!?/p>
醫生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伸手摸了摸我那條腫得跟象腿似的小腿,言簡意賅地回答了男青年的疑問:“斷了?!?/p>
最后的診斷很為,身上多處軟組織挫傷,右脛腓骨骨裂,6到8周之后可以扶拐下地。
我聽到最后一個字時,正好看到男青年手里拿著的摩托車頭盔,就在那一霎那我知道這個人是誰了!
我身殘志堅地從病床上跳起來揪住他的:“你賠我的腿!”
打石膏的時候我簡直傷心欲絕,蒼天,我拿不到全勤獎了你知道嗎!剛交完房租和押金我的卡里只有三百塊錢余額了你知道嗎!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想到自己一兩個月不能工作,我又餓又痛又傷心絕望,所有的負面情緒如同火山爆發時的巖漿一般噴薄而出,在捉奸現場努力維持的那份鎮定此刻全然不在了,我就像那些專業哭喪的大媽大嬸一樣,一口一句老天爺,你要給我做主啊,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啊……
名叫汪舸的摩托車青年臉上掛著一層冰霜,這場面太難看了,他覺得自己很尷尬,明明只是普通的交通事故,被我渲染得好像他殺人放火,淫人妻女了似的。
又過了片刻,他見我還不打算收斂,按捺不住自己的怒氣了:“你別鬼喊鬼叫的,是誰的責任還不一定,我看你是故意裝得很嚴重的樣子想訛錢吧!”
被人說中了心事的我一瞬間有點心虛,幸好我的演技不錯,并沒有因為他的質疑而露出破綻:“你胡說八道什么!我像是碰瓷的人嗎!我有手有腳,自力更生,窮也窮得有志氣,我用得著貪你的錢嗎!”
這番冠冕堂皇的話頓時為我贏得了周圍不少人的贊許,大家紛紛向汪舸投去了鄙視的眼神。
他的表情看起來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呼吸都不順暢了,又過了一會兒,他表示好男不跟女斗:“行了,我一定會賠償你的醫藥費,放心了吧?!?/p>
“那我這段時間因傷不能工作的損失怎么辦!”我窮追不舍,能多撈一點算一點。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我按你的收入水平,賠你半個月的工資?!彼麑嵲趹械酶覐U話了。
不能輕易放過這個機會,我暗自盤算著,有什么工作是必須要用到腿的……就像是有一道光在我的腦中閃過,我心一橫,決定賭一把,撒一個我自己都覺得太不要臉了的謊:“我,是跳芭蕾舞的!”
話音剛落,我就聽見門口傳來一連串刺耳的笑聲,哈哈哈——
拆臺的不是別人,是我親愛的男朋友,簡晨燁。
一連兩天我都沒跟簡晨燁說話,任憑他百般認錯,千般討好,我都視他如無物。
到了第三天,他裝出來的好脾氣用光了,也懶得裝模作樣燉骨頭湯了,在小區門口買了一份青菜瘦肉粥扔在我面前,一副你愛喝不喝的樣子。
反了天了!我大怒:“簡晨燁,你是人嗎!”
他面對著電視背對著我,換臺換得飛快,對我的話充耳不聞。
好沒面子,我好想哭……然后我就真的哭起來了:“你讓著我一點會死嗎?”
他仍然是一動不動地坐著,背影里透著一股賭氣的成分。
我有點絕望。
下期預告:
賭氣的簡晨燁,卻默默地用行動表示了道歉。笨拙而幼稚的表達,讓一直在生活中獨自奔波戰斗的葉昭覺一下子落了淚。是的,如果惡心的生活還有什么美好的話,只能是簡晨燁。為他做什么,她都心甘情愿。只因為,那是曾經在她最無助的時刻選擇站在她身邊的少年簡晨燁。但生活的陰影一直籠罩在他們身上,不被實現的理想,被刻意忽視的追求……他們是深愛著,可他們的內心一樣傷感。
編輯/寧為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