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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收殘局

2013-05-23 06:40孫方友
山西文學 2013年10期
關鍵詞:老盧潁河鄉政府

宮澤元立在走廊間的水池旁正在刷牙,突然聽得身后有響動,一扭臉,禁不住吃了一驚。

他的身后站了一群人。

“你們干什么?”宮澤元滿嘴泡沫,略含緊張地問。

“不干什么,不干什么!”站在前面的一個面目相當丑陋的胖子“嘿嘿”笑道,“你就是剛調來的宮書記?”

“是呀!”宮澤元奇怪地望了望那胖子和他身后的那群人。細看了,多是胖族。屬“頭大脖子粗,體重二百五”之類。這么多胖子集中在一起,在一個初夏的早晨就亮起一道風景,顯得很壯觀。

“宮書記!”——眾人一聽面前刷牙的這位官員果真是昨天剛上任的潁河鄉黨委書記,面部頓時透出釋然,極其老練地齊聲說道:“刷牙刷牙,宮書記你先刷牙!刷了牙再說不遲?!?/p>

宮澤元滿腹狐疑,望了這個望那個——人人對他皆是一副訕笑。他望了好一時,才緩緩地扭過頭去,剛又刷了幾下,突然改變了主意,“噗噗”吐出幾口膏沫,喝水大漱口,“嘩啦嘩啦”地用牙刷撞擊茶缸,很夸張地動作一番之后,扭臉對那群胖子說:“有事兒就說吧,你們人多,我也不請你們進屋了?!?/p>

仍是前面的那丑陋胖子,干咳了一聲,說:“宮書記,是這樣。你的前任呢,是路書記,路書記那一班領導經常到街上食堂里請客待客。我們幾個呢,都是鎮上開食堂的賣牛肉豬肉鹵雞子的,有回民有漢民。路書記他們呢,吃了喝了拿了只打了個條兒,說是秋后算賬。俺們呢,也就相信政府相信黨,任他們賒任他們欠??墒悄?,說是說了,算也算了,可就是還不清。這樣呢,年年不清,新賬摞老賬,幾年下來,就欠了我們各家一些款子?,F在呢,路書記他老人家調走了,我們必得先到宮書記你這里接上頭——路書記初來時,我們也是在這里與他接頭的?!?/p>

“噢,是這事兒?!睂m澤元知道這事兒。在沒來此地當一把手之前,他在鄰鄉當二把手,對鄉政府這種欠賬方式自然十分清楚。他雖然與前任書記路廣州交接時沒有禮節性會晤,但在他來前路廣州專門往他家打過電話,說過此事兒。他說大街上幾家飯店里有些賬尾巴,希望他到任時解決一下??伤f萬沒想到,自己上任伊始,這些人就登門討賬了。

宮澤元心中很有些不悅,覺得這些討賬戶太不那個。作為生意人,早晨不討賬也是千年古規,現在自己剛剛起床,你們就拎著賬本上來了。宮澤元很不高興地望了望那領頭胖子一眼,本想發火,可又一想自己新來乍到,決不能給人一種壞印象。尤其是這些街面人物,更是不可小覷。到一地做官,許多事情往往會壞在這些街面人物身上。鄉政府就在鎮子里安著,他們又是“輿論中心”,處處應該小心為上策。宮澤元想到這里,緩了口氣說:“既是上任黨委欠下的賬目,只要手續齊全,我們新一屆領導班子一定認賬,這個請諸位放心。不過,你們也不要過急,我剛剛來到這里,對一些事情還不太清楚,要容我摸摸情況,再逐個解決諸位的問題。有一條可以請大伙放心,我宮某人決不賴賬!”

宮澤元話音一落,頓時響起一片贊揚聲,在清晨鄉政府后院的走廊里經久不息。那領頭胖子又打拱又作揖,連連地說:“有宮書記這句話,我們一百個放心!宮書記,我們幾家的飯店一直朝鄉政府敞開著大門,萬請宮書記光臨!”另幾個胖子爭先恐后地附和一陣,然后就高高興興滿懷希望地與宮澤元告別,魚貫走出了鄉政府后院。

直到這時候,宮澤元才長出一口氣,回到自己室內。

這里是鄉政府后院,也是鄉政府的首腦中心。后院是一排走廊帶出廈的新房,房前是個大花圃,水泥甬道直通前院。這個小院住著四位書記。一把手和二把手各兩間,另兩位書記是每人一間。宮澤元的兩間房正在中間,一間客廳一間臥房。這是鄉下常見的“寢辦合一”結構,只不過兩間房都很大。臥房的一張羅漢床是當年的土改果實,半個世紀以來不知睡過了多少書記和區長。據官場人說,潁河鄉一把手睡的羅漢床是個寶床,一般睡上三年的人多能官升一級。當年潁河區的第一任區長姓王,是個公子哥出身,革命勝利后來潁河搞土改,說是自己喜歡睡羅漢床,貧農團就把羅漢床留在了區政府。那位姓王的區長在潁河一干五年,接下來步步高升,“文革”前就成了部級干部。無論是傳說是真實,這些年凡來潁河當一把手者,都在下意識中努力干滿三年。宮澤元當然也不例外,昨晚一躺上這張羅漢床,心中就產生許多遐想。這并不是說有某種期待或驗證,就憑從這里走出去步步高升的前任,自己也應該給自己訂下高標準,努力達到理想的彼岸。

可是,令人想不到的是,宮澤元上任開始工作的第一天,竟碰上了一群討賬戶。

由此,宮澤元無形中就對前任路廣州產生了某種不滿情緒,你怎能如此自己屙屎讓別人鏟呢?突然,宮澤元由此聯想到其他,急忙給財政助理老盧打了個電話,要他火速前來匯報鄉政府的財政情況。

這時候,鄉政府食堂的炊事班長來了。班長姓崔,叫崔挺玉。崔班長是來叫書記吃早飯的。崔班長很恭敬地走進屋,小心地問:“宮書記,早飯做好了,您是去食堂吃還是讓人給你端來?”宮澤元望了崔班長一眼,心想剛才已給財政助理打過電話,如果自己去食堂吃,財政助理來了肯定要撲空。于是他對崔班長說:“我要等人,就在這里吃吧!”

不一會兒,班長親自用托盤端來了早飯。早飯很簡單,一個炒雞蛋,一個炒豆芽,還有兩個腌咸菜。大師傅把菜湯放在茶幾上,說:“宮書記,快吃吧!”

趕巧這個時候,財政助理老盧走了進來。宮澤元見老盧來了,忙問他吃沒有。老盧說吃過了,你快吃吧。老盧說這話的時候還看了崔班長一眼,崔班長和老盧笑笑,說:“宮書記,盧助理,你們有事兒,我走了!”

崔挺玉走后,宮書記要盧助理說說鄉財政的情況,不想老盧長嘆一聲,半天沒吭,只悶悶地抽煙,臉上也積滿了陰云。宮澤元一看老盧的表情,就知道情況不是一般的不妙,便對老盧說:“不必有什么顧慮,有啥就說吧!”老盧這才抬眼望了望宮澤元,又嘆了一聲,方開始介紹情況。

老盧說,前任書記路廣州是個開拓型人物,上任不久就開始大辦皮革廠、脫水廠。那陣子貸款比較容易,他連著上項目,扎的鋪子很大,很快就把名聲叫了出去。一個地方有了名聲,來參觀的人就相應增加。當時路書記很相信老崔,一下把鄉政府的招待權交給了他。也就是說,無論哪方來客,皆由老崔安排,除去下食堂外,有時還要上街去買酒買菜。只可惜路書記命運不濟,雖然他是一心想把潁河鄉搞富,但他忽略了一個大問題,那就是由鄉政府出面“擔?!辟J款,仍屬于另一種“大鍋飯”。由于管理不善,沒過多久,貸款辦的廠子都賠了個一塌糊涂。再加上這幾年國家收縮銀根,貸款極難,整個鄉的經濟都開始走下坡路。盡管已經不行了,但客人仍不見少,只是眼下來的“客人”除去上級檢查工作的領導外,多是討債戶??腿藖砹司鸵写?,沒錢就由老崔上街賒賬,上些年等到秋后收了提留款后多多少少還一些,政策一變就不行了。鎮上的生意人自然相信政府,有著怕誰欠賬就不怕政府欠賬的心理,所以就盡著老崔賒。老崔更不怕,心想有書記撐腰,又不是自己欠人家的,所以賒賬也理直氣壯??梢哉f,這些人都忽略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忘了鄉政府的財政早已大包干,收得少花得多,很快出現了赤字!

老盧說到這兒,望了望宮書記,喝了一口茶說:“基本情況就這些!”

宮澤元停了吃飯,半天沒吭,最后向老盧說:“貸款多少?”

老盧說:“六百多萬!”

宮澤元又問:“吃喝總共欠多少?”

老盧想了想回答:“各家飯店五十多萬,街上個體戶的零賬大約有十幾萬!”

Thanksgiving falls on the fourth Thursday of November, a different date every year.The President must proclaim that date as the official celebration.

宮澤元瞪大了眼睛問:“為什么不盡著這些人的還?”

老盧嘆了一聲,許久才說:“一開始,誰有關系誰要得緊了就還幾個,不想鄉政府越吃越窮,漏洞越來越大,連秋后算賬也抽不出錢還賬了。從此,老崔身后就不斷有討賬人!”

宮澤元聽完老盧的匯報,心里沉重得只顧抽煙,眼睛盯著一處,像是突然接過了一個十分沉重的包袱,壓得幾乎還不過氣來。他心中非常清楚,路廣州自知已無回天之力,趁這次調班子活動到了縣水利局當局長去了,把一副爛攤子留給了后任。這些爛賬將像枷鎖一般套在他宮澤元的頭上,也就是說,如果能在潁河干滿三年,也只能是為路某人收拾三年殘局,自己想干出什么政績來,肯定是困難重重!到時候,別說升官,怕是連原職都難保得住。想到此,宮澤元禁不住自嘲地望了望臥室內那張傳說能讓人升官的羅漢床,他很苦地笑了一下。

老盧見書記樂了,很有些莫名其妙,不解地問:“宮書記,你笑什么?”

“我這是苦惱人的笑!”宮澤元無奈地說,“老盧呀,我初來乍到,你是老財政了,如果換上你坐到我這個位置,你將如何辦?”

老盧沉吟片刻,說:“經濟工作如同打人,應該有回手之力?,F在我們被賬老虎追得焦頭爛額,就像胳膊一直腫著,毫無力量!我要是你,就會勒緊腰帶度難關。勒緊腰帶度難關有兩個重要措施,一是壓縮銀根把錢集中尋準項目一抓到底,就是把鋼用在刀刃上,想辦法掙錢;二是兩年內不還外欠賬,靠拖的辦法集中資金大打翻身仗!”

“這一下,不是苦了個體戶了?”宮澤元擔心地說,“怕對鄉政府的聲譽也不太好!”

老盧很冷地笑了笑,許久才說:“宮書記,恕我直言,舊社會的生意人有句名言,拖你三天賬,能吃個大老胖。據傳周口過去有個聚鑫銀莊,給鹽商鑄銀子,三天能鑄好,總是讓你五天以后來取貨,因為銀莊不但鑄銀,還朝外放銀,兩天的時間差,利息錢就很可觀!”

老盧說:“老崔已經五十五歲,可以提前退休!”

“好!”宮澤元站了起來,說:“這半月我先按兵不動,等一切調查清楚,再召開黨委會定盤子!但有一條,這賬咱們只是拖,決不會賴賬。這一點一定要給個體戶們講清楚,要他們理解鄉政府的困難,暫緩一下!”

收拾殘局的基本思路就這樣定下了。

半個月后,宮澤元召開了第一次黨委擴大會,將這個思路公布于眾,經過縝密研究,訂出了一系列的振興潁河規劃。為實現這個規劃,當然要有一系列的具體措施。拖還欠款也是其中的一環。為實施這一步驟,除去做大量的思想工作外,那就是將老崔以閃電式的速度“退休”了。

消息一傳出,很使鎮上的生意人恐慌。因為生意人的本錢都是有限的,而且也多是“三角債”。比如鄉政府欠飯店的錢,而飯店老板往往要欠屠夫們的肉錢,這樣欠來欠去,本錢就被削弱,周轉起來就顯得困難。更重要的是,他們害怕鄉政府賴賬。因為政府要想“賴賬”是很容易的。大躍進時搞一風吹,連鍋都砸了,哪個敢吭?“文化大革命”說抄家就抄家,誰敢說個不字。其中更有不少人當年被打過“投機倒把”罪,曾被公家沒收過不少東西,現在鄉政府又搞什么“理解困難”,自然心有余悸。如此一聯想,他們便認為這錢要著已困難重重,而且都暗自下決心日后再不給政府來事。過去都是群眾欠政府的,現在變成了政府欠群眾的。他們越想越害怕,就一齊去找書記。

編后記

:孫方友先生是我刊的老朋友,從上世紀九十年代初開始,我刊續陸推出他若干“陳州系列”短篇小說,1994年到2000年,他的“陳州系列”集中在我刊發出,被各種選刊選本選載,在讀者中產生了很好的影響。本期刊物剛剛完成初編,孫先生《定收殘局》擬發頭條。7月26日,驚悉孫先生遽爾離世,編輯同仁不勝唏噓,孫先生正值壯年,他的離世無疑是中國小說的損失,是中國文學的損失,《山西文學》也失去一位可親可敬的老朋友。新作頓成絕響,小說生動依然,編者、讀者在閱讀這篇小說的時候,也是對老朋友的懷想與追思。

孫方友,男,1950年8月生于河南淮陽縣新站鎮。在新站小學、淮陽第七中學讀完小學和初中。1968年,畢業回鄉務農18年,務農期間,曾拉架車搞運輸、挑擔賣豆腐、到公路段當臨時工……1972年,因生活所迫,去新疆“盲流”一年,干過打土坯、賣冰棍、老林伐木、深山采藥等活計。1978年10月,在新站文化站當文化專干,發表大量小說。1985年被省人事廳破格錄用為國家干部,到淮陽縣文聯工作,1997年10月調入河南省文化廳《傳奇故事》編輯部任編輯部主任。2002年10月調入河南省文學院當專業作家。

1978年開始發表作品,主要見《收獲》、《人民文學》、《 花 城 》、《 鐘山》、《當代》、《十月》、《大家》等刊,出版發表長篇小說四部,中篇小說36部,中短篇小說集33部,電視劇近百集,計600多萬字。代表作有《虛幻構成》、《謊釋》、《陳州筆記》系列、《小鎮人物》系列;電視劇《鬼谷子》、《工錢》、《衙門口》等,作品曾獲“飛天獎”、河南省第三屆、第五屆文藝成果特等獎、河南五個一工程獎,以及小小說創作終生成就獎、首屆“金麻雀”獎、吳承恩獎、《章回小說》2000年-2006年功勛作家獎等70余次獎勵。有近百篇作品被譯成英、法、日、俄、捷克、土耳其等文字。

宮澤元的態度非常明朗,說鄉政府決不賴賬,只是眼下沒錢,大伙兒先等一等。請你們相信新一屆黨委,是有決心有信心有能力帶領全鄉人民打贏這場經濟翻身仗的!書記把話說到這一步,你就是鐵石心腸也會被感動的。更何況賬不是新書記欠的,再將軍下去就顯得沒有意思。要賬要找欠賬人,欠賬的路廣州已經調走,那只好去找經手人老崔。大伙兒就騎著車子雇著大篷車去找老崔。

崔挺玉原來在公社機械廠里當工人,那時候,農民想成為工人很容易。老崔進廠時才十七歲,后來就到公社里當了炊事員,而且一干就是幾十年,從小伙子變成了老頭兒,侍奉過幾十任書記。政府是“鐵打的衙門流水的官”,你來我往有升有降,走馬燈似的,惟有老崔未動,竟成了名副其實的“鎮上人”。某些時候,老崔曾是鎮上生意人的福星。那陣子,每逢鄉政府來客,老崔就上街買酒買肉,后邊有人推著三輪車,走一處停一處。老崔說:“打十斤羊肉!”賣主就急忙打了放在老崔身后的三輪車上,然后又急忙掏出備好的上等煙敬給崔班長。崔班長嘴里說著“不吸不吸”卻伸手接過來夾在耳朵上。往往是三輪車滿了,老崔的耳朵上的香煙也夾滿了。那時候,老崔是香餑餑,一街兩行生意人像敬爺一樣敬著他,他自己也就覺得極有面子,一副飄飄然的樣子。

當上百個生意人一下涌進老崔家的小院子時,人們才發現老崔早已沒有了以往的神氣。他的一嘴牙像是一夜間全掉了,顯得很蒼老。他只是個炊事班長,沒有能力將家屬帶到鎮上。他的家仍在一個十分偏僻的小村里。雖然經老崔的手花過鄉政府成千上萬的錢,但他的家仍是不太富裕,可見他的清白。顯得蒼老的崔挺玉見突然來了這么多人,面部透過一絲驚訝。他望了眾人一眼,一句話也沒說。因為他十分清楚鄉政府目前的家底和這些討賬戶的前途,他無可奈何地閉上了眼睛。

一個胖子問:“老崔,咋弄?”

老崔停了許久才說:“你們不要逼我,更不要來煩我!要相信黨委,耐心等待兩年,到時候我再領你們去討賬!”

另一個胖子問:“到時候這個姓宮的再調走了怎么辦?”

老崔苦笑了一下,說:“那就再去找新來的書記表態,只要他認賬,就有希望!”

眾人一下惘然了,急問:“那要等到猴年馬月呀?”

老崔耷拉下眼皮兒,再不說話……

個體戶們去老崔家討賬的消息很快反饋到鄉政府,那時候宮澤元正和黨委一班人研究工作。宮澤元認為公家欠賬不能讓老崔一人馱債,當下就帶著一班人去了老崔家。令宮澤元做夢也想不到的是,老崔竟懸梁自盡了!

老崔的女兒見到宮書記,哭哭啼啼地拿出了老崔的遺書,對宮澤元說:“我爹臨死前留下了這封信,是寫給你的!”宮澤元接過那封信,先含著淚看了一遍兒,然后對下屬說:“這是老崔留給我們最后的話,我給大伙兒念念。宮書記,我雖是一個炊事員,但我沒忘我還是一個共產黨員!我走了,不能為黨做工作了,但每想起經自己的手花了那么多人民的血汗錢,心里就萬分的慚愧!這些錢沒給人帶來一點兒好處,全被我們吃了喝了!為向人民謝罪,我才決定以生命來為黨作出最后的貢獻。因為由于我的死能緩解鄉政府當前所遇到的主要矛盾,讓新一屆領導班子騰出手來干一番事業。但愿書記不要自食其言,兩年以后,千萬要取信于民……”

宮澤元再也讀不下去了,他禁不住以最古老的方式跪在了老崔的遺體前,隨著一把手的下跪,全體班子領導也相繼跪了下去。

宮澤元哭著說:“老崔,你放心,如果經我的手再簽一張吃喝的條子,我將斬斷我的食指!”宮澤元說著,站起來,咬破了食指,在老崔白色的幡帳上寫了四個血字:

定收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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