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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異的交易——“文革”非貨幣市場

2013-09-17 09:17張小蘇
山西文學 2013年7期
關鍵詞:像章熱帶魚魚缸

張小蘇

1

“文革”時,人人佩戴毛主席像章。但是,天地良心,從來沒有必須佩戴的規定。而且,天地良心,沒地方賣毛主席像章。更古怪的是,也沒有什么單位發(部隊除外)。但是人人都有,都戴著。

毛主席本人不用戴,林彪戴部隊發的“軍星兒”,周恩來戴方形的,沒有毛主席形像,卻有五個“毛體字:“為人民服務”。

那個時候,基本上沒人胸前光板,不戴個啥的。走資派與地富反壞右,監獄服刑的犯人沒資格戴。其他都戴。戴在藍制服上,戴在綠軍裝上,戴在農民兄弟的小褂上,戴在男男女女的左前胸上。就連許多幼兒的圍嘴上,也掛著毛主席像章。

有人粗略統計過,“文革”時制作的毛主席像章達80億枚。平均一人十枚不止。這么多像章是怎么流通的,怎么生產的?每個人是如何得到的?可以肯定的是:都不是買的。這真是個奇怪的問題。

像章原材料是銅、鋁合金,或其他金屬,據說還有金銀和鉆石的,將用途說明白,大概不難獲得,生產、制作技藝說難也不算難,可也不易。有沖壓設備,有模具,就能生產出毛胚來,之后還得電鍍、上色、拋光等等,才能成為成品。產量很大,而且不斷更新。

最早的像章不大,應該是王朝聞做的那尊老毛臉朝左的側面浮雕。大小如一分錢硬幣;銅質。那個時候看,感覺很精致。紅底金像,外邊鑲一圈兒金邊。在制服上戴著挺合適。之后越做越大,據說最大的有燒餅大,已經不可能用別針戴了,只能用絲織物套在脖子上,掛在前胸。

1967年,我和我哥回老家,鄉下孩子們看到我們佩戴著像章,紛紛喊叫:看哪!毛主席的“的腦”(即腦袋之意)!我們這兩個大活人倒好像不值得注意。我們對他們的用詞感到震驚!如此粗鄙,居然沒人干涉?要在城市,就為這也會被抓被批一場的。實足的“大不敬”??!我們在鄉下待了四十天,走的時候,把像章送給老家的人了。因為四十天之間,像章已經大了好幾圈兒,戴著回城也早落伍了。

果然,城里早就變了!已經沒人戴那么小的了,不僅增大了,而且花樣也多了,像章上的毛主席已經不僅僅是清一色側面的了,有許多已經成為正面,也胖了,更像當下的毛主席了,有的能放下身子了,有些還揮著巨手,細致入微到能看出后邊有無邊的群眾。也不全是圓的了,有方的、旗型、星型、心型、天安門型………我們很快就跟上了時尚,但從哪兒來的?忘了。反正不是買的。只要你待在人群中,有同事,有同學,有熟人,你就會有毛主席像章,而且會跟隨時尚,不斷更新。

后來不同的像章有了不同的名稱。最不易得到的是,總政發的星型加一小長條,上書“為人民服務”為一套的“軍星兒”,據說上邊有編號。和最近嚷嚷的軍車牌照似的:一對一;所以金貴。有的按照大小排,如“北京大號”、“北京一號”……;有的按照圖案叫,如“井岡山”、“延安”、“七律·長征”……

之后就流行攢毛主席像章了,弄一巻黃黃的海綿(也許叫泡沫塑料),把像章別在上邊,平時卷起來,以免被磨。黃黃的海綿同樣不是買的,但大家都有。

大概到1968年,就有了毛主席像章市場。前幾日看了榮劍先生文章《中國的邊緣革命》,一下讓我想到了“文革”打派仗最火時的這個市場。毛主席像章市場非常標準,有場地,有當日行情,有交易秩序,有大戶,有散戶,有收益,也有折損。就一樣,沒現金。這也夠古怪的。沒研究過個市場,但我相信有人致力于搞這個市場。甚至有專業的操盤手。出于戰略目的,用做多或做空手段,謀取到最大利益。

這個也許是永不套現的交易市場,充滿風險也充滿樂趣,所以非?;鸨?,交易量很大。有人從三四個小像章入市,沒多久,就成為擁有好幾大卷海綿,別滿了像章的勝者,一番炒作后,翻了幾十倍。當然,也有帶著許多來,最后賠到空空兩手的。

我隨著同院發小到過這個市場。很遠之外,就能看到許多夾著黃色海綿的人,朝著市場走。他們彼此臉熟,互相打招呼問候。而且都知道當日哪一款最火,哪一款新入市,上市價位在哪里,溢價率多高,而且都會折算,如,用多少“價位”低的,能換到多少“價位”高的,趨勢是什么?資本雄厚的有“作局”的能耐,把許多小戶一把就抄了。帶我去的就指著遠處一個普通的瘦子說,就是他,能把整個場子“翻過來”。那瘦子倒沒挾著黃海綿,只是站在墻邊抽煙,腳下放著一個普通的人造革包,也許他身邊有許多朋友。給我的印象是一派從容。我問朋友:這個“大拿”如果把他的像章全賣了,大概值多少?“錢嗎?”朋友反問我。之后說,比錢可多多了。這不是錢的事。

在造反與革命的洪流旁邊,確有這么一個競爭激烈的市場,與大革命并行不悖地存在著。有人在里邊“破產”,有人在其中“得意”。是不是最終有超級大戶在里邊獲利,我不知道。但這個圈子運行的相當高明。有生意頭腦的人,有賭徒心理的人,有投資回報企圖的人,都能在那里得到鍛煉。這個圈子,在革命時代通行的是另一套規則,大概和現代經濟環境差不多??梢云飘a,可以輸得精光,但絕對沒有打砸搶,沒有政治強權。是否最后被專政機構取締,我就不知道了。但如今在每個城市的舊貨市場,仍然還能見到像章交易,說明三十多年來,它一直若隱若現存在。只是現在成為收藏品市場,直接與金錢發生關系了。

經濟活動是人的本能,形成市場亦非奉命,人天生就能發現商機,而市場一旦形成,那只“看不見的手”就必然現身,制造出全套游戲規則。這與主流思想相悖的東西,確如像章上那個人所說,是“自發的、每時每刻”產生的。你只能徒嘆奈何!連他本人的頭像,都成了市場交易的對象,這一頗具反諷意味的事實,一方面說明個人崇拜不知覺間走向反面,同時也說明,生意的行為多么頑強,任你“年年講、月月講、天天講”也遏止不了這一沖動。在如火如荼的革命烈火旁邊,尚且形成這個也如火如荼的市場,難怪之后政治上稍稍松動,立刻就出現了“小岡村”、“傻子瓜子”、步鑫生、馬勝利們呢?

有經濟學家問:為什么長期受制于僵化的意識形態的人們,能夠在一夜之間完成向市場經濟(在科斯和張五常的漢譯著作中,市場經濟是資本主義的代名詞)的轉變?這些轉變是如何發生的?作為見證過“像章”市場的我,不以為怪,市場的潛流一直就存在于社會的邊緣。毛晚年發表過一則“最高指示”:“我國現在實行的是商品制度,工資制度也不平等,有八級工資制,等等。這只能在無產階級專政下加以限制。所以,林彪一類如上臺,搞資本主義制度很容易?!庇终f:“八億人民,不斗行嗎?”從這些“最高指示”中,聽得到他的哀嘆??梢娨呀浧呃习耸乃?,仍然能清楚看得到這一邊緣價值。并且不時抱怨他的戰友“形而上學猖獗”,看不到,認不清這一革命的對象的危害與可怕。

改革開放的設計,最重要的就是解放生產力,放棄了姓社姓資的爭論,經過十多年的拉鋸,漸漸給民間草根松了綁。

所以,我認同這一說法:“中國邊緣力量的邊緣革命,而不是政府主導的改革,完成了中國的市場化轉型。邊緣力量所推動的改革,對中國的市場化轉型起到了根本性的影響,帶來的是制度變革和制度創新?!?/p>

“文革”中的像章市場,是市場最頑強、最智慧的存在方式,專政機關也拿它沒法子,大家對主席的熱愛嘛!這一鏈條的生產環節,越設計越復雜,最后有能發光的,鍍金銀的,不斷生發新題材,新版本,完全不計成本。據說都是軍工企業生產的。但我從未見過什么人說,他的工作是設計或生產毛主席像章。形形色色,數以億計的像章,應該是隨意發放出去的,連外國人到中國,都會送他一枚像章,別在衣服上,立馬就成了自己人。任誰也沒想到,這些金屬像章在流通過程中,居然在民間成就了那樣一個中規中矩的市場。

像章的去向也蹊蹺,說一聲沒就沒了,現在流行于收藏品市場的,大概連當年的千分之一都到不了。

就算我們不知道,熟讀古書的毛澤東應該知道“萬里長城今猶在,不見當年秦始皇”這兩句詩。晚年他制止大建他的雕塑,他主張信任群眾,相信群眾的首創精神,不知他是否想到改革開放,他認定那只能是中央出了修正主義,實際情況卻是,那正好是群眾自下而上的普遍意愿。

仔細想,在“文革”的沸騰時期,還有過一個很純粹的市場,既不關乎吃,也不關乎喝,同樣無須貨幣介質,發掘它的價值同樣是非常有益的,不過那是下一篇短文要說的了。

2

“文革”造反派們,其實也并不喜歡當時的宣傳畫,拿起筆作刀槍,無論男女,豎眉瞪眼,閉嘴立目。張掛在那兒,無非為“給力”。猶如門神,或避邪神獸而已。事實上,誰家也不喜歡娶個造反英雄回來,一天到晚與爹斗,與娘斗,與周圍鄰居斗,如果有火線上的戀愛,男孩也必然喜歡正常的女孩。人的本性還在,但必須藏在另一副面孔之下。

當然,這場觸及靈魂的革命,早超過了一般方式的洗腦,與希特勒時代相仿,即使在家庭這最后的歸宿或港灣,也充滿革命味道。許多家庭分成兩派甚至以上,飯桌上要么怒目相向,要么短兵相接,邊吃邊斗,嘴里吃的是飯,說的卻是和飯、和家、和彼此毫不沾邊的詞?;ブ笧榉磩?,卻仍舊在一口鍋里吃飯,一張床上睡覺,不一派的夫妻,派性都很強,卻不妨礙生孩子。心理、生理徹底分裂,加之以混沌,就這么過日子。

所以,八億人民不斗行嗎?不是生來想斗,而是奉命而斗,被煽動點燃而斗。除了地、富、反、壞、右,斗字面前,人人平等,夫有單位,妻有工作,子女有學校,都屬于不同組織(戰斗隊或其他),這些組織都是更大組織的分支,派屬的觀點,皆出于上,誰也不知道,在這一層級的高處是怎么回事,各家有各家的傳單、大字報、廣播車、甚至日益正規的報刊。唯有一點不變,無論怎樣,大家都是革命群眾,所以有同樣的熱情,同樣的斗志,同樣的地位,在或文或武的戰斗中,有同樣的豪情,而且他們誓死捍衛的是同一個人,他們與對手的不共戴天之仇,是堅定地認為對方是假捍衛。這就很不好辦。

鬧到中央,總理、康老、伯達、江青們出來裁斷,要么是呼吁團結,要么隱約支了一派,回去就是一場武斗,鮮血一流,就凝結出革命感情了,唯有這時,流血死人的一方,會贏得蕓蕓眾生的同情,唱悲歌的一方,往往有了人味。再也藏不住的人性常在鮮血面前迸發,與冷血的一方又大打出手。

如此這般,持續兩年,也許是斗到了僵持不下,也許是多少看破了幕后端底,也許是累了,大約1968年底到1969年,家家養起了熱帶魚。

中國的事很怪,這二十一世紀闊人家才有的奢華,早在國民經濟崩潰的邊緣,就普及到平民百姓家了。

那真是:就是我餓著,也不能讓我這魚挨餓!

那年我十五六歲,正在家悶頭拉胡琴玩兒,忽聽得鄰家姑娘弄來了熱帶魚,在院里曬著。出去看,已不止一家有了。又幾日,已是家家皆有。我不免感到有些恥辱。從側面打聽,誰也說不上那鋼架魚缸是從哪兒買的?熱帶魚呢?更不知從何處來?我哥對流行事物多采不屑態度,天天告誡我,不能隨波逐流,不能人云亦云??晌颐妹眠€小,她喜歡,我也不能免俗,更不愿因家家都有,而我家獨無之姿,曬晾我家于水落石出,在全院丟人現眼。

于是去找與江湖素有淵源的表弟。表弟比我晚來山西好多年,但由于出入江湖,早已熟練地改說一口本地話,所知所見所感皆與有我有異。他二話不說,從庫房取出一只鋼架魚缸,同時送我一瓶熱帶魚,教我如何洗魚缸,如何換水,如何加溫,如何喂養等等。我好奇極了,問,你這魚缸是哪兒來的?他說:焊的。我又問:你會焊?他說是廠子里工人焊的。這意思我明白了,在我們這座工業城市,任何人拐個彎都能認識工廠的工人。大家的魚缸能制作的那樣專業,都出自周邊工廠。做這個比做毛主席像章容易多了。我又問:熱帶魚是從哪兒買的?他說,換的。并告訴我,他給我的這幾條“孔雀”,就是他用兩條“紅劍”換的?!跋瑞B孔雀,好活,死了也不值什么,會養了,再給你好的?!苯又铱戳怂聂~缸,確實豐富,紅劍、藍劍、黑茉莉、斑馬、虎皮……五花八門。他的魚缸很大,有一米多寬,還配有吸水管、溫度計、各種魚網??吹梦夷康煽诖?,他說,這不算什么,厲害的還配有專門的電泵,自動換水,還有特制的燈,晝夜不熄。

我和我妹妹就驕傲地也有了熱帶魚。雖然不過是孔雀。

養熱帶魚目的不出兩個,一為觀賞,二為買賣;我們卻是為養而養,嚴格按表弟教的法子換水,小心地把孔雀用小網撈到小玻璃瓶里,把魚缸洗得干干凈凈,邊邊角角,一絲不茍,再把孔雀撈回去。有比較歡實的喜歡蹦,換水時不慎掉到地下,就格外心疼加害怕,趕緊放入水中,以后幾天都得看它傷了沒有。幸好它是全然透明的,能從外表直看到內臟。

有了這缸魚,我們就得和院里的孩子一起到公園采集水草,撈魚食。一天都不能停。但全市皆養,幾個月前,街頭爭斗,就挪移到公園或其他水隰旁了。大孩子打小孩子,男孩子打女孩子,大男人,尤其是壯漢,是這一鏈條的最高層級。似我等只能拾人牙慧,天天打聽,哪兒爭斗少些,大家在一起,經常嘀嘀咕咕:

上世紀七十年代,許多畫家都寄情于花鳥魚蟲,吳作人先生是當時少有的幾個可以出版畫作的畫家

迎澤公園去不成,海子邊去不成,黑龍潭行不行?還不行,那就再遠,汾河壩堰如何?要是去晉陽湖可不行,沒自行車,還得編瞎話,中午回不來呀!晉祠?更不可能,沒錢坐車………

在我們有了幾條孔雀的時候,隔壁姑娘已經有紅劍了。我們得加緊。終于一日,孔雀中有一位鼓腹者,有生育之兆。它繞圈兒游著,其他魚好像明白,此事間,不可亂打擾,悉沉于缸底。但缸外卻全是孩子的腦袋。忽聽得隔壁姑娘喊:生了!看了半天,果見從繞圈的魚身邊多出一絲晶瑩透明的薄片,翩翩游動起來。我至今也沒搞明白:如此不值錢的孔雀,為什么竟是胎生動物?大家盯著這可憐的母親看:一條、兩條、三條……結果這位功勛媽媽一下生了十幾條。

我們勞神費力,為魚服務,好處多多,既早早鍛煉了家務基礎,比如刷洗功夫,追求潔凈,也鍛煉了筋骨,天天早出晚歸地為魚打食,還毫無羞恥之心地受到生命教育和性的啟蒙,男孩女孩一齊叫著:看??!它倆在配!

沒多久,我們賴以起家的孔雀就很多了,我們用它們換來隔壁姑娘的紅劍、黑茉莉,也算升了一級。

過了一段表弟來,說還得給你們一個大缸,批評了我的自滿思想,說,就是你們全院加起來,也換不回一只“金絲”,更別說“神仙”了!此前我既已入行,當然也聽說過“神仙”,那好像是當時養熱帶魚的最高層級。非真正“大拿”不能擁有。好比1990年代的“486”,今天的iPhone6。

表弟于是帶我去熱帶魚交易市場。與毛主席像章市場相仿,就在一條街巷的空場間,同樣沒有現金交易,人人捧著魚缸,拿著小網,踅摸來踅摸去,尋找自己中意的交換物。表弟是行家,告我不可多嘴,我便不多問,跟著他到一個老大身邊,一下見到了“神仙”!居然比我的手掌還大,豎豎的,不歪不斜,不知怎么保持著驕傲的平衡。它通體閃光,側身瑩瑩然有藍鉆石般閃亮的條紋,它的美麗一下顛覆了我對南天門里那些神仙的崇敬。1990年代,北京館子里常賣紅燒平魚,第一次吃時,我就嚷:怎么能把神仙紅燒了呢!在魚市,交易頻繁,除了魚,還有魚具、魚食。后兩者可用等值的魚換,如果用錢,也許危險,因涉及了“主義”。魚市周邊是絡繹不絕的養魚人,街上果真少了游行、造反的。

1969年以后,被發動起來的造反者日益失去動力,政治爭斗日益向上層集中,越來越多的跡象或索性是消息,使民眾們明白,那些斗爭跟自家一點兒關系都沒有,滿懷豪情的人們無事可干,工廠里也沒什么任務,空閑時間,工人們將隨處可見的角鐵焊成魚缸,有大有小,拿出去送人,未必掙錢,但或許有某些好處?!棒~市”的市值照例不用人民幣算,可同樣有主宰,操控著價格交易和市場運行。與毛主席像章市場略為不同的是,這個市場徹底沒有意識形態的旗幌,容易受到官家干擾。因此,行幫氣更重,組織性更強,耳聞曾有過幫派間火并的故事。

但它帶給普通人的卻是各家各戶那一缸熱帶魚,魚缸全在后來放電視機的地方,在遠沒有進入電視時代的當時,人們從這些魚的游動中品鑒生活,從喂養并繁殖自家熱帶魚的勞作中找到活兒干,享受成就感。此時的民眾再難發動了,到了批陳整風、批林批孔,民眾沒什么人把它當回事,一致認為那是上頭的事。醉心于熱帶魚,涵養了大量民眾的性情,誰能掂量出終日看著美麗魚兒游動時,人得到美感的分量?也沒辦法找出醉心于熱帶魚的人們,那另一番境界的邊緣。唯有高齡的領袖,完全不知下情竟是如此玩物喪志,還在通過聯絡員發出日益令人莫名其妙的指令。

我至今不知道,那么些熱帶魚是從哪兒來的?總不會是亞非拉人民的饋贈吧!如果不是,它們是怎么蓬勃發展到幾乎一家一缸的地步呢?

七十年代中后期,仍有頑固不化的,熱衷于運動。不是糊涂透頂,就是存心太壞,居然要人們把熱帶魚全倒掉。于是許多美麗的熱帶魚,進入骯臟的下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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