溥侗：人生就是幾場戲

龍翔　泉明

一出戲氣壞辮帥

張勛復辟后，正在家琢磨戲的“民國四公子”之一的溥侗接到宮里通知：明日在江西會館恭演大戲。溥侗心知肚明，這“通知”絕非溥儀上諭，而是那幫復辟狂為拍張勛的馬屁想出的勾當。溥侗原想一拒了之，可轉念一想，不如唱《千忠戮》“慘睹”一折，讓那些鳥人知曉，自己不是省油的燈。

主意打定，他立即找同為“民國四公子”之一的袁克文商議，袁克文了然其意，當即道：“這出戲好，正好出出這一腔怨氣?！薄肚е衣尽肥浅隽嗣膽K劇，說的是明朝朱棣攻克南京，建文帝出逃，由帝而僧，一路見忠臣被戮，百姓遭殃，生靈涂炭，慘絕人寰……

到了那日，溥侗、袁克文在臺上唱得凄凄慘慘，聲淚俱下。臺下眾人面面相覷，張勛更是興沖沖而來，怒沖沖而去。

土匪的戲不配合

1927年，主政山東的土匪將軍張宗昌想要風風光光地過個生日。當時，勸袁世凱登基的著名復辟派大員楊度正在張宗昌手下謀生，他投其所好，提議請“大腕兒”來濟南，在大帥府唱堂會。這提議正中張宗昌下懷，于是備足銀圓，廣請名家蒞臨濟南。接風宴上，張宗昌一時興起，詢問袁克文、溥侗的戲如何。這原本是飯桌上的閑談，未料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楊度聞言又獻忠心：即刻拍電報請二人前來。

袁克文接到電報與溥侗商議，溥侗斷然拒絕，還痛罵了張宗昌一番，勸袁克文也別去捧這個臭腳?？稍宋拇藭r手頭拮據，羞對人言，碰到這種能大把掙錢的機會，怎能放棄，于是一人南下。然而幾個月后，北伐軍攻克濟南，張宗昌成了喪家之犬。北伐軍追究起堂會之事，袁克文成了眾矢之的。一時間，“袁克文與土匪將軍勾搭，絕非善類”的議論盛傳。民國政府借此頒發通緝令，稱袁克文為袁黨余孽。袁克文只身逃往上海租界。而溥侗得以幸免。

躺椅上演“辯論戲”

汪精衛叛逃重慶，在南京成立偽政府時，曾有人想到上海的溥侗，于是硬塞給他一個“政府委員”的名分，還派了一位秘書。不過溥侗從不上班，更不管事，不是找朋友下棋，就是在管事的催促下寫字。

抗戰勝利后，溥侗被列入漢奸名單，押解南京受審。當時他已患中風，被人用藤椅抬進法庭。公訴人稱汪偽政府對美宣戰書上有偽國民政府委員溥侗的簽章，因此該按叛國罪論處。

然而，溥侗的答辯絕對比公訴人的指控精彩，他對汪偽政府對美宣戰書上有其名諱、簽章供認不諱，但接下來細說詳情：“對民國政府內遷，我體弱多病未能隨行，深感痛心。后來蝸居上海賣字度日，并未與汪偽同流合污。至于汪偽任命我為汪偽政府委員，我疾病纏身一老翁，無力抗拒卻也從未到職，我作畫寫字的印章在管事那里，由他保管，宣戰書所用印信由汪偽派來的秘書把持，我從未碰過。希望法庭核查，待查明真相再定我罪名不遲?！甭犃T他的答辯，尤其是看到他滿頭白發一臉病容，連上法庭都得藤椅抬進，不少人當即點頭。后來法庭既未抄沒他的家產，也未再開庭復審，而是由同仁堂、榮寶齋出面將他保釋出獄了。

出獄后的溥侗靠朋友接濟度日。1952年6月，溥侗病故于上海。出殯那天，梨園行和票友成為送殯隊伍的主體，所經之處皆有贊嘆。

編輯 楚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