霾

吳志彬

鄉下人張三來城里討生活。

張三很快發現在城里討生活并不難，他開始有點瞧不起城里人，這活臟，那活累，整天苦著臉說什么生存壓力大，大個球！

張三成了一名環衛工人，扛著掃帚樂呵呵掃大街去了，比起鄉下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生活，他覺得這就是神仙的日子了。

剛入冬，城里天天起大霧。鄉下的霧是白的，城里的霧是黃的，鄉下的霧一見太陽就散了，城里的霧卻把太陽捂得嚴嚴實實。張三從電視里才知道這不是霧，是霾。

狗日的霾！張三一邊掃地，一邊咳嗽，一邊罵。

機關王干事來檢查工作。張三邊咳邊摘下紗口罩說，領導這個不管用，電視里說要戴防霾口罩。

張干事用手帕捂著鼻子，說這意見提得好，我馬上向科長請示。張干事走了，一天沒再來。

第二天，馬科長來檢查工作。張三邊咳邊摘下紗口罩說，這個不管用，得防霾口罩。

馬科長用手帕捂著口鼻，說這意見提得很好，我立即向處長請示。馬科長走了，一天沒有再來。

第三天，夏處長來檢查工作。張三邊咳邊摘下紗口罩說，這個不管用，得防霾口罩。

夏處長用手帕捂著口鼻，說這意見提得非常好，我一定向局長請示。夏處長走了，一天沒再來。

第四天，黃局長親自檢查工作，身后跟著夏處長，馬科長與王干事。張三邊咳邊摘下紗口罩，還沒說就被局長制止了。

局長回身對部下說，同志們啦，心里能不能多裝點群眾？我們的一線職工每天戰斗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中，我們難道不該多關心關心他們。部下們趕緊收起了手帕，拿出小本子。局長很生氣，說立即去聯系購買防霾口罩，人手一個。我看機關的官僚作風是該抓一抓了。

黃局長拂袖而去，一干人灰頭土臉跟去。張三心里暖暖的，到底是局長，水平就是高。同伴都在低頭掃地，只有張三扔了掃帚，對著局長的背影鼓掌叫好。工友們罵道，馬屁精！

第五天，黃局長又帶著原班人馬而來，每人臉上各戴一只防霾口罩。局長登高招集大家講話。局長說，對不起大家呀，如今全國多地霧霾，防霾口罩脫銷，一時不能調齊。請大家發揚艱苦奮斗的精神，克服困難，相信同志們一定能戰勝小小的霧霾！我們會繼續調購防霾口罩，請大家相信我。

夏處長、馬科長、王干事帶頭鼓掌，所有的環衛工都為局長熱情洋溢的講話鼓掌，只有張三埋頭掃地。

一個多月的霧霾天過去后，張三辭去了環衛工作，在街邊支起一個煎餅攤子。只要是環衛工人來買，價格不變，多加個雞蛋。

曾經的工友問張三，你為啥？政府的飯碗不端，這小買賣多累。

張三一笑，那活不能干，有霾。

工友也笑，你是被霾嚇唬了，多好的天呀，哪有霾？

有！在這里。張三一指自己的心口。

來年入冬又來霧霾天。張三讓女兒在網上提前購了一箱防霾口罩，一大早扔下煎餅攤子，滿大街為環衛工人去發口罩。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