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畫畬鄉?千年山哈

舒姝

麗水往南，汽車在大山間前行，用時不多就來到了景寧畬族自治縣。景寧山清水秀，云霧繚繞，是畬族遷入浙江最早的落腳點。畬民自稱“山哈”，意思是“山里的客人”—他們遷徙到這方水土生息已經千百年。

畬族是中國一個古老的少數民族，至遲在南宋，“畬”這個族稱已見于史書。目前，全國畬族總人口近80萬，主要分布于閩、浙、贛、粵、黔、皖、湘七省80多個縣市，而中國唯一的畬族自治縣就是景寧。今年，該縣迎來了民族自治40周年的紀念。

我去觀看了一場濃縮了畬族文化與風情的大型舞蹈史詩劇《千年山哈》，如詩如畫，如夢如幻。在歷史長河中，畬族人民在勞動和生活中創造了極富特色的文化，留下了大量豐厚的遺產。

《千年山哈》分“序”“學師”“耕山”“盤歌”“禮嫁”“尾聲”六幕，采用“音舞詩畫”模式，將畬族歷史民俗、文化藝術和民族性格中最具美感的內容串織在一起。

“盤古開天地不平，一個山頭一個嶺，祖宗落擔鳳凰山，耕獵茶織傳子孫?！泵恳粋€畬族人都相信，他們來自廣東潮州鳳凰山，他們的始祖是英雄盤瓠，死后葬在鳳凰山上。畬民不論遷到哪里，總是向著南方頂禮膜拜。

畬族有一個美麗的鳳凰傳說：遠古時，龍麒因為平番有功，高辛帝便將三公主嫁給了他。龍麒不愿為官，帶著妻子來到南粵鳳凰山居住。他們育有三男一女，老大姓盤，老二姓雷，老三姓藍，小女兒嫁給了一個姓鐘的，于是，盤雷藍鐘四姓就是畬族的先祖。

神話源于歷史。以鳳凰山為中心的閩粵贛交界區是中原王朝統治的薄弱地帶，從外地遷來的百姓與土著民族結合，經兩漢六朝，形成了具有獨特語言和習俗、崇信盤瓠、從事刀耕火種生產的民族共同體—畬族。

畬族有源自中華傳統的禮義。其重要的人生禮儀—祭祖，畬族人稱為“傳師學師”，是一種寓教育后代、懷念祖先的祭祀活動。這種儀式以及另一種“做功德”儀式，即使以最簡單的方式，也要進行三天三夜?！皩W師”一幕保留了部分祭祖儀式和其他許多古老的音樂舞蹈形式。演員們手舉龍角、龍刀和鈴鐘，用念唱和歌舞，敘述始祖學藝的艱難歷程。每個畬民都希望通過祭祖儀式，繼承先祖的意志和力量，成為一個受人尊敬的勇士。

人們所能看到和發現的畬族音樂舞蹈，幾乎無不是在畬族各種重大祭典和慶典的禮儀活動中留傳下來，緊密結合，渾然一體，相互依賴而存續。而我感到，畬族文化也大都藉音樂舞蹈體現。

畬族是一個大山的民族，大山的寬厚和豐饒養育出堅韌、聰慧的畬家兒女，畬家人的勤勞和才巧又賦予大山別樣的情懷和靈韻。在“耕山”一幕中，通過畬娘踩春的情景反映了當地的農耕生產。畬山滿崗茶園綠，茶歌更比茶飄香。畬族聚居地多產茶葉，采茶、制茶是畬族婦女的一項重要內容。與茶相關的禮俗極多，有“畬家習俗不離茶”之說。畬族的山歌中，敬茶歌幾乎人人必唱，從畬家的茶俗中能充分感受到山哈的熱情好客，以及豐富多樣的生活情趣。

“阿妹的彩帶織得么？織得彩帶送哪個？東村郎在呼呀，西村娘要應喲……”畬族向來“以歌代言”，日常勞動生活，歌聲不斷，“三月三”等節日歌會更是畬族青年展示歌藝、歡聚戀愛的最佳舞臺?！氨P歌”一幕表現的正是畬族青年男女向往美好生活的熾熱而質樸的情感。

“禮嫁”，凝結著畬家人生生不息的最高愿望與激情：昨夜磨豆迎貴客，今日攔路戲赤郎，哭哩唱哩都是禮，佛生仔迎來了新嫁娘。舞臺上，篝火在燃燒，山歌在回蕩。畬山的人，真是有著那山水的性格，畬山的情，滲著那千年的愛戀。

演出之前，沿著縣城鶴溪河畔向前，我去中國畬族博物館參觀。展館建筑以傳統的畬族民居為主調，融入與之相符的現代建筑元素，土色墻青色瓦，古樸而雅致清秀。館內有畬族各個時代流傳下來的陶瓷器、傳統服飾、生產工具、玉器、木雕等藏品4000余件，陳展以大量的文物、實物和圖片，向人們講述畬族的發展變遷史和文化。

在這里，我一一瀏覽，領略了畬族最具代表性的文化—斑斕絢麗、有迷人魅力的傳統服飾。畬族服裝崇尚青藍色，衣料多為自織的麻布。少女喜用紅色絨線與頭發纏在一起，編成一條長辮子，盤在頭上。已婚婦女一般都頭戴鳳冠，即用一根細小精制的竹管，外包紅布帕，下懸一條一尺長、一寸寬的紅綾。

畬族小姑娘從六七歲起，母親都會教授她織彩帶。沒有特制的織帶機，就把絲線的一端拴在凳腳、桌檔或屋柱上，另一端系在自己的腰間，織五顏六色的彩帶。這神奇的畬族彩帶，不僅僅是畬族先民的祈福信息，更是數千年前的原始“文字”。這謎團至今無法完全破譯，但已成為畬族古代文化的重要見證物、一種至今活著的畬族遺產。

山歌繞大山，歌聲作媒人，姑娘待出嫁，彩帶織成時。彩帶既是畬家日常生活中的實用物， 也是工藝品，更是畬族男女定情時的信物和吉祥物。畬族姑娘們把彩帶作為表達感情的信物，悄悄塞給心愛的人，系在情人的腰間。

出嫁之日，按照畬家習俗，姑娘要戴上最隆重的鳳凰頭飾，穿起了傳統的鳳凰裝。鳳凰裝，傳說是帝后娘娘賜予的：當女兒出嫁時，鳳凰從廣東的鳳凰山銜來鳳凰裝送給她做嫁衣，以示神圣與吉祥。今天，鳳凰裝依然是畬族婦女共同的驕傲，顯露出農業文明的鮮明特征。

從畬族服飾我感受到畬族人民的勤勞樸實、聰穎智慧。畬民雖然在歷史上無奈地游耕遷徙，但他們披荊斬棘，倚山坡筑梯田，墾荒生存，對生活無比憧憬熱愛。他們為開發中國東南山區作出了重要的貢獻，并與漢族人民關系十分密切友好。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65年來，景寧畬族自治縣成立40年來，民族政策使畬族人民實現了真正當家作主的權利，生活水平大大提高。

夜幕降臨，博物館旁的草坪廣場上，畬民點起篝火，唱起山歌，跳起歡快的舞蹈。寂靜的群山在回響。這片大山已經和這個民族緊緊融為了一體，永遠生生不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