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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朋村札記(散文)

2014-05-29 04:12李小麥
滇池 2014年5期
關鍵詞:阿偉小米

李小麥

01

阿朋村不是我的故鄉。

這里沒有我的老家,奶奶和祖墳。

02

村委會背靠青山,前面是開培公路,附近少有人家,面臨范家莊,像一戶農家小院。

樓房共兩層,我住在二樓左手邊的第一間。房間的門是鐵質的,涂著暗紅的漆。門上插著鑰匙,鎖不太好使,往左轉,往右轉,反復幾次才把門打開。大概很久不住人了,房里積了薄薄的一層灰。房間物件簡單,兩張木床,一張桌子,一把椅子,墻角堆了些舊物。墻面用石灰粉過,大概時間已久,有些地方泛著灰黃色。床上鋪著厚厚的棉絮,棉絮是新的,帶著陽光的溫度。墻上有窗,窗外是蒼翠起伏的山嶺。房間關閉太久,以至空氣都有了一些刺鼻的灰塵味和霉味。打開窗戶,一股清新的松柏味一下子涌進來。

抹桌,掃地,然后鋪上一套藍色帶碎花的床單和被套,房間頓時生動起來。

03

順著一條彎彎的小路下去,是一家農戶。

門前有一片桃園,旁邊是一個魚塘。桃花沒開,魚塘也是干涸的。

一位六十歲左右的老人坐在門口納涼,見了我,招呼說,家里坐。

我坐下來和他聊天。他家一共七口人,老伴,兒子,兒媳,兩個孫女,女兒已經出嫁。主要種植紫甘藍、小米辣,以及一些傳統農作物。以前雨水充沛的時候,門口的魚塘養過魚,有不錯的經濟收益,現在干旱,魚塘空著。桃園里有幾只雞在覓食,豬圈里的豬在拱著圈門,一條狗臥在地上,它冷漠地掃我一眼,自顧望著魚塘發呆。

雨水充沛、桃花盛開的季節,這里該是我喜歡的模樣。

04

一輛手扶拖拉車“突突突”地從身邊駛過。

我多看了兩眼,城市很少見到拖拉機了。

駕車的是一位干瘦的中年男人,穿了一身迷彩服,迷彩服下是一件藍色的背心。衣服上沾滿了星星點點的泥漬。拖拉機裝的是小米辣,滿載了。車尾半吊著兩個人,一男,一女,一半身子附在車廂里,一半身子懸在車廂外,像在表演驚險的雜技,真擔心他們附在車內的另一半身子,會被小米辣擠出來。

已經走出很遠了,我仍在回頭張望車尾的兩個男女。

還好,車速很慢,像父親蹣跚的腳步。

05

迎面走過一個男人,草綠色軍裝,淺灰色褲子,扛著鋤頭,戴頂陳舊的草帽,好奇地打量我。一個穿藍衣服的小女孩跑過來,圓臉,小眼,短發,手里捧著一個煮熟的玉米棒子。到我面前時,停下了。她好奇地打量我和我手里銀灰色的數碼相機。有騎摩托的少年從我身邊疾馳而過,我回頭望他時,他也正好奇地回頭望我。

我穿的是一身樸素的衣服,可在這個村莊,還是顯得有些不相容了。太干凈了些,沒有泥土的味道。一個背包,一臺微型的數碼相機,悠閑的步履,似與這個村莊不相干的人。

06

從來沒見過一塊小小的地里竟種植了這么多的植物,烤煙、毛豆、絲瓜、南瓜、紅棗,旁邊還有一叢美人蕉。絲瓜藤順著棗樹纏繞,上面綴著嫩黃的花,模樣很嬌弱。棗樹上的棗很多已經紅透,摘下一顆放進嘴里,很甜。地的主人是一位大娘,七十六歲,姓范。她在摘棗子,很認真,一顆一顆地摘。

她問我,是區上來的嗎?我告訴她,現在不叫區叫鄉鎮了,我從縣上來。

她說她的孫女阿玉在縣上幫人賣服裝,問我認不認識,見沒見過。

我告訴她,縣城比這里要大得多,有很多房子,有很多人,很難遇到她家阿玉。

她告訴我,她家阿玉才十九歲,可能干了,每個月能掙一千元錢。

說完,她笑了,眼睛瞇成一條縫,嘴角上彎,露出了空洞的牙床。

07

午間。我在稿子上零零落落地寫《阿朋村札記》。

院子里已經灑滿陽光,從窗外望去,生硬的墻壁把眼睛咯得生疼。忽然想到了牽?;?,這種樸素的植物,能讓一面冷硬的墻壁在轉瞬之間變得柔軟。

08

夜很靜,似乎能聽到自己緩慢的心跳聲。

這幢小樓,只住著我。除了辦公室,四周一片黑暗。黑暗中,特別想念月亮,很多年沒好好看過月亮了。

忽然想起家鄉的那片油菜花地——兒時捉迷藏的最佳場所。那時,月亮掛在空中,我們在花海里穿梭。月光,漫無邊際,黃,也漫無邊際,如果一直走,仿佛就能走到月亮上。

09

房間沒安窗簾,一開燈,整個房間便暴露給了窗外。這讓我慌恐,誰知道窗外的山野隱藏著什么呢。白天,它看起來那么蒼翠可愛。夜晚,卻讓我想到了蒲松齡和他的《聊齋志異》。

關燈,我把自己藏匿在黑暗中,不敢出聲。

10

起了個大早,我到范家莊轉悠。

這里住了百余戶人家??諝馕?,路兩旁種了大片的玉米和小米辣,早起摘小米辣的農人已把籮筐裝滿。村里的房子,庭院的圍墻,多用不規則的石頭堆砌而成。石頭粗礪,斑駁,線條流暢,像油畫。

村里有很多放養的狗,我走過時,它們溫和地看看我,然后悄無聲息地走開。

農家院子的墻角長出了一棵南瓜藤,藤蔓順著一溜木柴鋪展開來。藤上掛了許多小南瓜,瓜瓞綿綿,數一數,足足十三個。

有瓜藤從庭院爬上圍墻,順著墻壁一路鋪展,嫩黃的小花在墻頭綻放。墻上開花墻外香,嗅一嗅,卻是煙草的味道。想起田野里大片大片的煙地,恍然明白,已到烤煙的時節了。

穿過一條巷道,便是阿朋小學。去時,恰遇課間休息,孩子們在校園里嬉鬧,鈴聲響過,校園又恢復了安靜。這里有一百七十多個學生,這些可愛的孩子,在活動板搭成的簡易教室里,仍然那么知足快樂。

校里有株紫薇樹,枝干斑駁,枯裂,無花。我錯過了花期,一個多月前,這株紫薇還在綻放。

11

錯過了紫薇,還有牽牛。

這是一片牽?;ǖ暮Q?,在田野里恣意地綻放。紫紅,紫藍,兩種顏色,都是我喜愛的。它們的藤纏繞在玉米樹上,紅棗樹上,籬笆上,像一個溫柔敦厚的男子,令人怦然心動。endprint

12

我和幾個鄉民在一起吃飯。他們野性十足,大聲地說話,豪爽地喝酒,不時還爆出一兩句粗話,甚至講一些七葷八素的段子。

有幾次,見我臉紅,他們壞壞地笑。

13

清晨,沿著開培公路,一直走。

時間丟在身后,只剩下一條看不到盡頭的路,以及路兩旁不停變換著的風景。

花生,玉米,紅棗,烤煙,小米辣。這些鄉村的朋友,一路陪著我。

路旁長了幾棵橄欖樹,一串串的橄欖果掛滿枝條。土地貧瘠了些,果很小,有些營養不良的樣子。摘一粒放進嘴里,先是苦,后是澀,過了一會兒,滿嘴回甜。

一輛貨車從我身旁疾馳而過,像一個得了狂妄癥的重癥病人,差點撞到我。這是鄉村,又不是高速公路,跑那么快干什么。

走了很遠,忽然聽到前面傳來叮叮當當的鈴鐺聲,有位老農架著一輛牛車慢騰騰走來。牛是黃牛,長著一身紅棕色的皮毛,一對溫和的眼,嘴角一圈白色的絨毛。牛的脖上圍著個鈴鐺,每邁一步,鈴鐺便叮當作響,清脆悠揚,似黃牛帶給這個清晨的問候。老農悠閑地盤坐在車上,左手拉著韁繩,右手執條細鞭,藍色外套,半張臉被一頂發黑的草帽罩著,看不清眉目。車上有只黑色的小桶,兩只籃子,幾個編織袋。

我問老農,這么早,要去哪???

老農答,去地里,摘小米辣。

鈴聲叮叮當當遠去,不似去勞作,倒像去參加一個音樂慶典。

14

村莊很靜,我在院子里踱來踱去。院子的水泥地板泛著斑駁的痕跡,低頭細看,地面竟有生命在忙忙碌碌,是細若游絲的蟻群。多么卑微的生命,我在院子里的正常行走,對它們卻是一個巨大的災難,腳步落下去,便有幾只螞蟻身首異處??晌矣惺裁崔k法呢,我只能把腳步放輕些,再輕些。人,何嘗不是一只卑微的螞蟻。

15

一群麻雀飛過來,歇在院子的墻頭上,嘰嘰喳喳吵嚷一番之后,便安靜下來。那時,恰有陽光順著庭院爬上墻頭,那群灰不溜秋的小家伙,羽翅一下子亮麗起來,似乎變漂亮了。我看著它們,滿心喜歡。一輛摩托從門外呼嘯而過,這群小家伙,沒來得及和我道別一聲,便“倏”地飛走了。

16

天色漸暗,我在路邊等車。一輛摩托過去了,又一輛貨車過去了,我等的面包車始終沒來。良久,一輛越野車駛過來,我翹首張望,車子在我面前戛然停止。車窗搖下去,露出一張男人黧黑的臉。

男人說,需要我載你一程嗎?

我看看男人,和他空蕩蕩的越野車,遲疑著。

男人爽朗一笑,說,別怕,我不是壞人,天快黑了,難得有車了。

我看看漸暗的天,再看看男人的眼,決定搭這輛越野車回村委會。

男人的車廂很凌亂,香煙、打火機、毛巾、手紙、礦泉水、手機、遮陽鏡、外套,扔得滿車都是。他可能習慣了,沒感到尷尬。他把副駕上的外套扔到后座,示意我坐。

車廂里流淌著來自呼倫貝爾大草原的烏蘭托婭的天籟之音,清澈,純凈,寬廣,遼遠,帶著青草的氣息。

男人高大,壯實,膚色黧黑。

他很健談,一路上都在不停地說話。他告訴我,他以前是搞運輸的,幾乎全國的省市都跑過。他說最遠一次是從建水到北京,兩個人換著駕駛,連續九天九夜才到達北京。

他說他現在不搞運輸,改做房屋裝修了。運輸太辛苦,和家人聚少離多。

他說今天來鄉下看望一個朋友,幾年前他們一起跑過運輸,很鐵的一個哥們兒。

他還說,全國的省市他幾乎跑過,哪也不想去了,唯獨想去西藏,等時間空閑下來,他要進藏一趟。當然,必須是自駕游。

他問我一個女孩子這么晚了怎么還在路邊邀車,我說我去村莊采訪,時間耽擱了,錯過了回村委會的最后一班客車,想搭輛面包車回去,但面包車卻遲遲不見來。

他說以后不要這么晚回去,也不要隨意乘搭陌生人的車,對一個女孩很不安全。

過后他補充了一句,當然我不是壞人,你不用害怕。

他一直把我送到村委會的大門口才離去,我不知道他姓什么,甚至想不起他清晰的樣子。我只記得他身材高大,有黧黑的膚色。

17

陽光很辣,要把大地烤焦了似的。

路的兩邊,種了很多小米辣。青黃色,似細長的錐。擠擠撞撞,滿樹都是。

那個農婦,戴頂草帽,提只黑色的塑料桶,正在彎腰采摘。紅色的襯衫,像一片熟透了的辣椒,鮮艷,耀眼。一個男孩,三四歲的模樣,正在地埂上追一只粉色的蝶。黑短褲,灰色小褂,裸露著頭臉和四肢。粉蝶歇在一棵椒樹上,男孩眼里閃過一絲興奮。他弓著腰,左手縮在腹部,右手微微前伸,拇指和無名指準備成拿捏的形狀,眼睛盯著粉蝶,邁著貓步,悄悄靠近。接近半尺左右的時候,粉蝶“倏”地飛走了。男孩揚起頭,直起腰,眼睛追著粉蝶,流露出失望和憂傷。

18

坐了輛小客車回鎮。車沒坐滿,空著六個座位。司機是個年輕的小伙,瘦高個,牛仔褲,黑T恤,理著時尚的發型。這一段路況不好,車有些破舊,走起來便像喝過二兩酒的男人,搖來擺去,發出“硿硿硿”的聲響。

塵埃,異味,悶熱,混濁,充斥著車廂。

一個五十多歲的婦女在路邊揚手邀車。她戴頂陳舊的草帽,帽沿已經破了?;疑囊r杉已被汗水打濕,汗漬污漬混成一片。背上背個背籮,里面的東西不輕,把她的身子壓得微微朝前傾。車在她面前停下來,車門開后,婦女一只腳踏著車,一只腳踩在車外,欠著身子問,到阻塘子多少錢。年輕的司機說,三元。婦女說,我以前搭車到過阻塘子,只是兩元。兩元帶不帶?年輕的司機面無表情地堅持,三元。婦女試圖把價壓下來,帶著些央求的口氣說,兩元吧,以前搭過,只是兩元的。司機不耐煩了,說,三元,要坐上車,不坐下去。婦女看講不下價,穩了穩身上的背籮,悻悻地把踏上車的那只腳抽回去。endprint

年輕的司機被誰惹怒了似的,猛一踩油門,車子“硿硿硿”地狂跑起來。

回頭望了望那個已被甩遠的婦女,她一動不動地站在烈日下,像一尊雕像。忽然想起我的母親,心,很痛。

傍晚,在手機早晚報看到一則消息:北京魚翅一天消費一個億。

19

墻角長了蓬蒲公英,開著幾朵深黃色的小花。有一朵的頂端已結成一個松散的白絨球,只需一陣風,便可以終結一朵花的生命。而隨風飄飛的蒲公英籽,只要落地生根,便是一場生命的輪回。

老遠便傳來崔健低沉激昂的歌聲:“我曾經問個不休,你何時跟我走,而你卻總是笑我,一無所有……”又是一輛摩托從門外疾馳而過,車上是個小青年,摩托車的后尾裝置了低音炮。歌聲一陣風似地隨摩托飄來,然后,隨著摩托遠去的呼嘯聲越飄越遠……

怎么會一無所有呢?他有青春,音樂,生命,和自由。

20

從一戶農家的墻角走過。

圍墻很矮,只比我高一點點,用粗礪斑駁的石頭圍砌而成。墻頭種了很多植物,海棠,月季,太陽花,仙人掌,韭菜,辣椒……都是鄉村常見的花花草草,種在粗糙破裂的瓦盆或瓦罐里。院里有棵葡萄樹,葉已落盡,只有葡萄的枯藤和幾抹嫩綠的新芽攀附在鐵絲架上。

陽光灑滿小院。蜜蜂嗡嗡,秋日如此靜美。

21

秋意漸濃。微寒。

阻塘子是一個村莊的名稱。這個夜晚,這里將舉辦一臺鄉村文藝晚會。

晚會的現場在村委會。院子正中,搭個簡易舞臺,臺上鋪了紅色的地毯。背景牌混搭了兩種互不相融的元素:夜空中絢爛綻放的禮花,田野里拔節生長的烤煙、甘蔗、小米辣,幽默的鄉村風。舞臺兩邊,各放一只一米多高的音箱,還有幾個擴音器。音箱唱著歌,是劉若英的《后來》。流行的音樂和鄉村的場景混搭在一起,有一種輕微的幽默感。舞臺前的空地,便是觀眾席,藍色的塑料椅整齊地一字排開。

晚會尚未開始,現場已熱鬧起來。來的多為婦女和孩童。婦女們依墻站成一溜,七嘴八舌地說笑。孩童則率先在觀眾席上搶占了好位置,等演出開始。幾個頑童,爬到屋檐下一個小小的窗臺上,幾顆小腦袋擠在一起,朝著前方的舞臺張望。

墻角一條長凳上,坐著幾個著裝鮮艷的婦女。她們的衣服花花綠綠,頭巾也花花綠綠,像一簇盛開在墻角的花,特別搶眼。我走過去,想為她們拍照,她們害羞地用手擋著臉,笑著把頭轉向一邊,嘴里說著別照別照。我告訴她們,我喜歡她們的衣服,像五顏六色的花一樣好看,她們仍是害羞地搖搖頭,神態似信非信。

22

村里殺了一只狗。

我沒見到這只狗活著時的模樣,我見它時,它已變成了桌上一道美味的菜肴。幾個男人已經圍席而坐,狗肉放在桌子正中,里面配著蔥姜和薄荷。

吃狗肉,自然免不了喝酒。在鄉村喝酒,很少用到酒杯。一般用碗,有時是青花碗,有時是白瓷碗。今天用的碗是白瓷碗,喝的酒是泡棗酒。泡酒的棗子,是阿朋產的小紅棗,不用剛摘的鮮棗,得用在太陽下暴曬后的干棗。如此,泡出來的酒才香醇,哪怕經年累月的擱置,也只會越擱越香。

泡酒色澤誘人,倒在白瓷的碗里,紅得通透可愛。每個男人面前,都倒了滿滿一小碗。我本不飲酒,卻被那色彩誘惑,破例倒了淺淺一個碗底。一嘗,仍有酒的烈性,卻是滿嘴生香回甜。的確比一般的酒好喝。

男人們興致很高,盛狗肉的青花海碗很快便見底了,盛酒的白瓷碗也見底了。于是,狗肉滿上,酒也滿上,男人們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敬酒與猜拳。

我吃得少,老在想象那條死于棍棒之下的狗的模樣。

我想它應該是黑色的,就像童年時,父親送給我的那只小狗。我叫它小黑,它會捉老鼠。

它死于父親的棍棒。我放學回家,小黑已經死了。我撫摸它,它不再搖尾巴,不再跳起來親吻我。它躺在地上,僵硬,冰冷。

那年,村里流行狂犬病。

23

很意外,在這里看見這樣一塊稻田。

秋天的阿朋,目之所及,看到的都是烤煙、紅棗、小米辣、玉米、南瓜、花生等等,唯獨少了稻田。這塊唯一的稻田躲在村西,是一塊洼地,四周被一些樹木遮掩著。樹,都是老樹,有清香樹、馬褂木、臭椿、香樟樹、青桐、厚皮香,還有其它喊不出名的樹種。這些老樹,把稻田團團圍住,像圍住一個稀有的寶。稻田正中,臥著一塊巨石,像傳說中的飛來石。站在北面往南看,石頭無形無狀;站在南面往北看,似兩只尾部交疊在一起的龜,面朝東西。西邊的龜,頭伸進稻田;東邊的龜,仰頭望向村莊。

水稻剛剛抽穗,青和黃,交錯連綿在一起。

有風吹過,清涼,無香。

24

阿偉的媳婦生了。

阿偉蹲在家門口抽煙。臉上的胡子幾天沒刮了,像生著一場大病。

一只蘆花雞在院子里覓食,覓到阿偉跟前時,頂著紅冠的雞頭在阿偉眼前晃來晃去。阿偉把煙從嘴角移開,盯著蘆花雞。突然,他把煙一扔,向雞撲過去,雞掉頭就跑。阿偉向雞追去,雞“咯咯咯”地叫著四處亂竄。阿偉從身旁的柴垛拿了截木棍,朝蘆花雞擲過去,蘆花雞“撲哧”一聲竄上了院子的圍墻,用力太猛,撞倒了墻頭一個種花的瓦盆,瓦盆摔下來,“嘭”一聲,破裂成幾片,花泥散落一地。蘆花雞站立墻頭,“咯咯咯,咯咯咯”地叫著。

屋里傳來嬰兒的啼哭聲,阿偉看看墻頭的蘆花雞,低下了頭。

阿偉的媳婦,生了個女兒。

25

昨天下午,我在步行街遇到阿朋村的阿珍。

她告訴我,村里的小黃結婚了,對象是本村一個采礦發了點橫財的老男人。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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