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炭行業風光不再

高彬越

自2012年起，煤炭價格步入下行通道，煤炭市場持續低迷，煤炭經濟運行承受著巨大的壓力，煤炭企業面臨著煤炭滯銷難題，以往“日進斗金”的好日子已漸離漸遠，以煤炭經濟為主的城市也面臨著不小的危機，如鄂爾多斯、神木。

神木：成也煤炭，敗也煤炭

曾幾何時，神木的居民是全國人民最羨慕的對象——15年免費義務教育、免費醫療，尤其后者更是2009年全國關注的焦點，使得神木進入大眾的視野。

2008年，神木就在全縣實施12年免費教育，從小學到高中，學校不再收取任何費用，隨后，神木縣又將免費教育延伸至學前教育，實行15年免費教育，而且免費教育對打工者子女一視同仁。2009年3月1日，神木縣在全國率先嘗試“全民免費醫療”，只要有神木戶口，不管是農村居民還是城鎮居民，即日起生病住院所有費用報銷90%左右，特殊病例最高報銷額30萬元。除了神木縣城有定點醫院外，為重病、大病的患者，神木還在北京、西安確定了幾所知名醫院，23種慢性病門診可報銷1800元至6萬元不等。

為何神木縣能在全國2800多個縣級行政區中獨樹一幟，實行免費醫療和15年免費教育，這一切都源于神木得天獨厚的資源——煤炭，正是煤炭價格從2003年開始的走高以及神木縣原煤產量的持續增加，使得神木縣政府具有充足的財力來實行這兩項惠民政策。

神木縣境內富藏煤、油、氣、鹽、石英砂等數十種礦產資源，其中以煤炭資源為最，儲煤面積達4500平方公里，探明儲量500多億噸，且煤質優良，屬特低灰、特低磷、特低硫、中高發熱量的優質動力、氣化和化工用煤。如今的神木，已成為中國第一產煤大縣、全國最大的蘭炭基地、西部最大的火電基地。

2001年神木縣原煤產量為3277.5萬噸，2005年達到8600萬噸，2008年煤炭產量已達億噸，2012年更是突破2億噸，達到20329.1萬噸。財政收入也由2008年的71億元增長為2012年的220.7億元，財政收入增長既有煤炭產量增加的原因，也是有煤炭價格上漲的原因。

這些躺在神木地下的黑金，不僅造就了政府財政的富裕，也造就了神木縣諸多的富翁。2005-2012年，神木的煤炭價格從68元/噸飆升到680元/噸，漲價10倍，這場資源盛宴帶來了無數暴富的神話，據不完全統計，神木縣資產過億元富豪人數達2000人之多，煤炭讓煤老板一夜暴富，也吸引更多的人將資金投入到煤炭行業，煤礦的中標價也一漲再漲，這便催生了民間借貸。神木民間借貸在2005年繁榮發展起來，客觀上給不少民營煤礦以及企業解決了融資渠道。隨著外埠資金的聞風涌入，民間游資規模的增長和民間借貸網絡的進一步延伸，一些煤礦在頻繁易手中被炒到天價，因此民間借貸的集資者開始將資金投向更廣泛的領域。資金開始進入房地產，從而炒高房價，在煤炭經濟繁榮的2010年前后，神木縣城的房價已漲至1萬元/平方米。

2012年初，煤炭市場不再火爆，煤炭價格一路下降，煤炭產能過剩，煤炭面臨著滯銷的難題，煤炭企業的生產也不如往常。據《榆林市2013年一季度經濟運行分析》，今年一季度，神木縣99處地方煤礦停產42處，有50處在搞基建，正常生產的只有7處。

神木民間游資從個人手中經過朋友、擔保公司、投資公司等渠道，最終投資到煤礦、房地產等高收益項目上獲取高回報，由此形成了民間借貸和投資的資金鏈。煤炭價格下跌，導致整條利益鏈中的每個環節都出現問題，利息無法兌現，成本無法收回，房地產開發也停滯不前，陷入了一個死循環，民間借貸的鏈條應聲斷裂。伴隨著多個“集資大王”、房地產商的跑路，神木陷入人人自危的境地。據不完全統計，自從2012年底以來，神木失蹤、跑路的老板多達200人，神木法院受理的民間借貸糾紛案件達4786起，涉訴金額初步估計超過百億元，涉訴人數將近8000人。

煤炭行業下行運行

煤炭作為基礎能源，涉及眾多行業，煤炭種類包括動力煤、冶金煤和無煙煤等，煤炭行業作為周期性行業，深受宏觀經濟的影響，需求與經濟增長速度密切相關，下游需求的大戶主要包括發電行業、水泥行業、鋼鐵行業及其他冶金行業等。

我國的煤炭行業經歷了計劃經濟和市場經濟兩個時代，1992年國家逐步放開煤價，讓煤價走向市場，但電煤價格仍處于“計劃煤”和“市場煤”的雙重價格體系之下，為了維持社會穩定發展，煤炭價格受政府管制，煤炭價格長期處于低位。2002年起，國家停止發布電煤政府指導價格，國家仍不時出臺價格管制政策進行調控，煤炭價格在走向市場化的過程中有所反復。2005年底，國家正式宣布對電煤價格不再進行宏觀調控，2007年，國家發改委下發了《關于做好2007年跨省區煤炭產運需銜接工作的通知》，進一步確定了“堅持煤炭價格市場改革方向，由供需雙方企業根據市場供求關系協商確定價格，中國的煤炭價格變為市場形成價格。

國際上的主要煤炭價格指數有BJ指數、McCloskey煤炭價格指數和紐約商品交易所煤炭價格指數。其中，BJ指數是有澳大利亞一家知名煤炭與能源咨詢機構發布的的亞洲市場動力煤現貨價格指數，它反映了煤炭買賣雙方對現貨動力煤的合同價，發貨港是澳大利亞紐卡斯特港，目的港不定，每周發布一次。它現在已經成為中國從澳大利亞進口煤炭的一個重要參考依據?！扒鼗蕧u港煤炭價格”是國內煤炭流通業內公認的具有代表性、標志性和參照性的全國煤炭消費價格的基準價格，本文選擇“>5500大卡”煤炭的價格。

2008年7月煤炭價格達到頂峰，之后由于美國次貸危機引起的國際金融危機影響，煤炭價格開始暴跌，當年12月跌至當期底谷。各國紛紛出臺量化寬松政策，刺激經濟復蘇發展，我國也出臺“4萬億”的經濟政策，煤炭價格開始了新一輪的上漲。2012年，由于宏觀經濟的影響，煤炭價格開始下跌，目前仍是跌跌不止。以秦皇島平倉價（>5500大卡）為例，從2006年開始價格一路上漲，由2006年1月的425元/噸上漲至2008年7月的1010元/噸，隨后又暴跌至當年12月的520元/噸，受到我國“4萬億”的影響，又上漲至2011年11月的865元/噸的高點，2013年8月12的價格為565元/噸。從BJ指數上看，國外的煤炭價格走勢與我國的基本相似，至于具體的價格，則受到開采成本、運輸成本以及政府稅費等因素影響，總體上看，國外煤價低于國內的煤價。

工業和信息化部7月25日公布2013年首批19個工業行業淘汰落后產能企業名單，上榜企業主要集中在煉鐵、煉鋼、焦炭、鐵合金、電石、電解鋁、銅（含再生銅）冶煉、鉛（含再生鉛）冶煉、鋅（含再生鋅）冶煉、水泥（熟料及磨機）等行業，這些都屬于產能嚴重過剩、效益急劇下降的行業。其中有不少企業都是煤炭需求大戶，這將嚴重抑制煤炭的銷量，對于煤炭企業來說可謂是個壞消息。

企業困難，政府救助

2012年以來，受國內外經濟增速放緩、煤炭需求不振、供應競爭加劇，煤炭行業出現了煤炭價格下跌、企業效益下滑等現象，出現了近年來少有的困難。

在這樣的背景下，煤炭大省山西的省長李小鵬著急了，親自出馬幫忙賣煤，7月8日至9日在北京與五大電力集團進行座談，希望電力企業繼續支持山西發展，加強與山西在低熱值煤發電、煤電一體化、煤層氣開發等領域的合作，構建和諧煤電關系。

除了幫忙賣煤，山西還在政策方面給予煤企幫助。2013年7月25日，山西省政府研制定了《進一步促進全省煤炭經濟轉變發展方式實現可持續增長的措施》（即“煤炭二十條”），進一步促進山西省煤炭經濟的發展。而在之前，河南、山東等省份也出臺了救助政策。

梳理“煤炭二十條”，可以看出政策分為近期、中期和長期政策，共涉及省煤炭廳、省發改委、省財政廳等26個部門，近期政策要求一周內實施，一個月內落實到位，中期政策要求三季度內制定具體辦法，力爭年內落實到位。這20條措施覆蓋面廣，小到企業的具體運營，大到行業政策，幾乎可以說涉及到行業的方方面面，有的能夠立即見效，如減免服務費和發展資金，有的會產生長遠影響，如建立煤炭期貨交易和堅持市場化改革。

市場的東西交給市場來解決

煤炭行業作為一個周期性較強的行業，受宏觀經濟的影響較強，國內經濟增速放緩、下游需求不足是造成煤炭滯銷的原因，但是，我們認為煤炭的供給過剩才是造成最主要的原因，從2008年開始，國內原煤月產量幾乎每月都超過月銷量，最高時曾超過3936萬噸。

我國的煤炭來源除了國內外，還有部分進口煤。今年8月，海關總署發布的7月份進口量數據顯示，煤炭（包含褐煤）進口2865萬噸，同比增加18.3%。1-7月份，累積進口煤炭1.87億噸，同比增加13.97%。由于國外煤炭價格較國內低，進一步加劇國內煤炭的滯銷。當整體環境惡劣起來，部分煤炭企業的經營出現困難是可想而知的。

由于之前的盲目樂觀，煤炭企業不斷加大固定資產投資，新建礦井，增加煤炭產能，更一步加劇了產能過剩，使得滯銷的情況更加嚴重，就演變為“不產煤就是虧損，產煤后虧損更多”的狀態。

其實，針對目前的煤炭企業困境，解決的方法并沒有想象中的困難，最好的方法就是市場的東西交給市場去做。煤炭供過于求，那便減少供給，淘汰一批盈利能力差的企業，企業必須經歷陣痛才能夠發展壯大。2008年煤炭整合大潮開始時，全國共有煤礦1.6萬家，到2012年，全國的煤礦數量停留在1.2萬家左右，經歷過這次大浪淘沙后，煤礦數量還要進一步減少。

同時，我們還應注意到，在此次“賣煤難”的行業現狀中，并不是所有的企業日子都難過，那些重視科研成果轉化、產業布局合理的煤炭企業還是有著很強的盈利能力，如西山煤電，由于不僅僅采煤賣煤，還涉及到焦炭、發電、煤氣、焦油等煤炭產業鏈上的下游行業，2012年公司盈利86.2億元，今年上半年盈利45.04億元。煤炭企業必須改變過去那種“發展靠投資、增長靠增量、盈利靠漲價”的增長模式，要重視煤基產業鏈的建設，向下游產業延伸，這樣才能增強企業的競爭力和抵御風險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