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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泊路上,有您溫暖

2014-05-30 10:48剎那芳華
家家樂·下半月 2014年4期
關鍵詞:干兒子菜攤大娘

剎那芳華

鄰居“瘋”老人

至今不知老人姓甚名誰。那時,我和男友剛來到這個城市不久,租了一套平房,于是,和老人成了鄰居。

租的房在小巷的最里面,和老人的家僅一墻之隔,出入要路過她家門口。記得搬家那天,她就站在門口,冷眼看我們把簡單的家什搬進去,黑瘦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花白的頭發飄散在肩頭,忽然有些怕她。一起擺攤賣菜的人提醒我們:“別理她,她精神不正常?!?/p>

菜攤擺在一條小馬路上,路北不遠處就是我們租房的平民區,于是,常見老人出出進進。她常常一個人自言自語,有時,突然間情緒失控,會對著路人破口大罵,人們紛紛避而遠之。我知道人們喊她“瘋子”的原因了,因為害怕,我也總是躲著她走,唯恐她哪天失控對我拳腳相向。只是,不知為什么,望著老人滿頭灰白凌亂的頭發,一臉布滿滄桑的溝溝壑壑,我心里極不是滋味。

后來,從別人那里得知,其實老人年輕時很能干,識文斷字,是某單位的會計,在文革中受了些挫折,精神便不大好了。

老人獨居,也許是為打發寂寞,她養了很多只貓。天氣好的時候,她便坐在院子里,和貓們聊天:“大黃,你得聽話,不能和妹妹搶吃的。小白,你乖一點,別總欺負黑子……”老人那濃濃的山西口音漫過墻頭飄過來,我在這邊洗衣,慢慢就走了神,老人哪里是和貓聊天,分明是和一干能懂她的聽眾訴說心聲,聽著聽著,我的心便有些酸。

最初,因為老人反復無常的情緒,我有些怕她,出來進去也不敢和她打招呼。后來,老人因為找貓,會隔墻探出頭,問我:“見著我們家花花沒?見著我們家小白沒?”語氣和緩,與常人無異。我的畏瞑心理漸漸消失,便會跟老人聊幾句,感覺她根本不像精神有問題的人,漸漸地,最初的一絲懼怕就消失了。

老人每天除了飼養那幾只貓,無事可做,天天在小街上溜達。一天,她來到菜攤前,說:“給我個西紅柿吃?!蹦杏央S手挑了個個大飽滿的,遞給老人。老人接過去,卻放在了秤盤上,笑著說:“大娘逗你呢,看你實誠不實誠,大娘有錢,吃菜哪能不給錢呢?!闭f著放下錢拿起西紅柿走了。

望著老人的背影,他說:“老太太一點都不糊涂,心里明白著呢?!?/p>

第二天,我們的菜攤剛擺好,老人就來了,不知抓了把什么塞到男友兜里,也不說話,轉頭就走了。他掏出來一看,是把瓜子。從那以后,就算我們不在,菜攤上也經常會多出一個梨、一個蘋果,或者幾塊糖,不用問,肯定是老人放的。

但那時,老人只給他,不給我,來了也只跟他聊天:“胖胖(他比較胖),大娘的瓜子香不?大娘的蘋果甜不?”他回答好吃之后,老人的臉便笑成了一朵花,越發殷勤地給他拿吃的。

男友不好意思,推辭道:“大娘,你也不容易,我不老不小的,哪能老吃你的東西?!?/p>

老人就變了臉:“我有退休金呢,兒女們還孝敬我錢呢,我哪不容易了,我再不容易也比你這外地人好。拿著,吃,你不會是嫌老婆子臟吧?”他不再多說,趕緊接過老人手上的東西,狼吞虎咽地吃起來。老人開心地拍著他的頭,“這才是大娘的乖娃娃哩?!?/p>

素昧平生的溫暖

不知從何時起,老人開始隔著墻頭喊我:“回回(我姓回)!”

我答應著出門,卻不見人,墻頭上或放著一顆烤土豆,或是幾塊餅干蛋糕。我知道,老人從心理上也接受我了。

老人還是一如既往,走在街上自言自語,突然之間會破口大罵??梢财婀?,她跟我們從沒變過臉,言行舉止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就像自家慈祥的老人。有時,她情緒失控,他就走過去:“大娘,天冷,回家吧,當心著涼?!彼⒖滩辉僮雎?,轉頭往家走。人們都說,老人和我們有緣。

菜攤上常有賣相不太好的菜,我們吃不完,就想給老人送些。起初她說什么都不要,他再三解釋,這是放蔫的菜,不好賣了,并以不要她給的吃的相要挾,老人才收下。以后,送給老人的菜,她非得拿到攤上比一比,覺得能賣掉就放下不要。后來,老人說什么都不讓送了,改為自己來拿,她拿的菜都是我們幾近扔掉不要的,我們勸不住,只好由她去。偶爾,她也拿一點點好的,那是在兒女來的時候,她來拿一根黃瓜或西紅柿,說:“你大哥來啦,給他做打鹵面吃?!逼鋵?,兒女們每次來都給她買足夠的吃穿用,她根本不少這一個黃瓜或西紅柿,她這樣做,只是不想給我們壓力。

有時,老人的兒女來看她,她就會拉住給我們介紹:“這是你大哥,這是你二姐……”分明是自家人的口氣。走遠了,還能聽見老人用濃重的山西口音跟兒女們絮叨,“這倆娃娃,好著哩……”心里的溫暖就一波一波地涌上來。

老人開始關心我們的衣食住行,早晨,她聽不到三輪車的動靜,就會探過墻頭問:“回回,胖胖批菜還沒回來?”然后,就到巷口張望,直至看見他的身影,便走回來,又隔著墻喊,“回回,別惦記啦,回來咧?!?/p>

那時候,我們大多數時間都不鎖門,因為有老人出來進去給照應著。那天回去取東西,只見老人在門口揪住一個人不放:“說,你到底是干什么的?不說實話給你送到派出所去?!笨吹轿一貋?,老人說,“這人偷摸進咱家了,我看不像好人?!蔽乙豢礃妨?,原來是以前一起擺過攤的人,他這兩天說要過來租房子的。我解釋了一番,老人才松手,等人家走開,老人拉住我的手,“趕緊看看丟了東西沒有,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啊?!?/p>

那幾日,我感冒發燒躺在床上,老人喊幾聲不見動靜,便過來看個究竟。一摸我的額頭滾燙,便心疼地說:“額的孩子發燒咧?!?/p>

當那雙粗糙的老手在我額上摩挲時,我的眼淚當時就下來了,我想起了遠在千里之外的娘。老人很快踅身回去,再來時手上多了一把掛面,叮囑他:“給回回煮點掛面,多放姜,發發汗就好了?!钡诙?,聽見我出門的聲音,老人喊,“回回,好啦?”

我歡快地答:“大娘,放心吧,我好了?!崩先撕耙宦暋鞍浲臃稹?,繼續跟她的貓嘮嗑。

秋天的時候,因為齲齒發炎,我的臉腫得老高,老人看了心疼不已,抬起手想碰又不敢碰,焦急地連連說:“傻娃娃,不能硬抗啊,你得去醫院?!闭f著,從兜里摸出一沓子錢,“胖胖,今天不出攤了,趕快帶她去醫院?!敝钡轿覀儼汛婵钫勰媒o老人看,她才不再堅持給錢。

輸了幾天液,炎癥消掉,醫生建議把壞牙齒拔掉。因為連驚帶嚇,拔完牙齒回到家我幾近暈厥。老人_直守在床邊,握著我的手,一會兒掖掖被角,一會兒摸摸我的額頭。那粗糙的布滿老繭的手是那么的溫暖,不知什么時候我昏昏睡去。醒來時,天將黃昏,床頭赫然放著一袋奶粉,男友說是老人拿來的,讓我補補身體。有咸咸的液體流進嘴角,這素昧平生的老人,讓漂泊的兩顆心感到了濃濃的母愛。

一直惦念的溫暖

那兩日,一直沒見老人出來,心里很是惦記,晚上收攤時跟他說了,他卸下菜便趕過去看?;貋頃r,我正炒菜,卻見他眼睛紅紅的,心里一驚:“莫不是老人有什么不好?畢竟是七十多歲的人了?!?/p>

他說不是,是老人的一句話讓他掉下了眼淚。一見他去,老人對兒女們說:“看,干兒子來看我了,我就知道他會來看我,干兒子一來我這病就好了大半?!甭犓@么一說,我的淚也噼噼啪啪掉進了菜鍋里。好在,老人沒什么大礙。

很快,又聽見老人喚貓的聲音,我說:“大娘,你好啦?”

她呵呵地笑,喊一聲阿彌陀佛,說:“閻王爺不收我,我還得看著干兒子賣菜呢?!睆哪且院?,老人便喊他干兒子。

夏季,新鮮苦瓜上市了,他拿了兩條給老人嘗鮮。第二天,老人來到菜攤前:“胖胖,你給大娘的是甚菜?都壞了口”

他納罕不已:“怎么能壞了,那是從市場剛批來的?!?/p>

老人咧著嘴:“都苦了還不壞?”

他笑疼了肚子:“大娘,那叫苦瓜,就是苦的?!?/p>

老人轉眼換一臉壞笑:“傻娃娃,大娘活了七十多歲,還不知道那是苦瓜?大娘就是逗你笑了,大娘最喜歡看干兒子笑了?!闭f著,娘倆又相對嘿嘿地笑。

晴好的午后,聽見老人坐在院里和貓們私語,我童心大起,撿一顆小石子踮起腳尖隔著墻頭輕輕丟過去,驚得貓兒四散。老人依舊在躺椅上微瞇著眼:“回娃娃,大中午不睡覺凈調皮了?!蔽姨匠鲱^,學一聲貓叫,放一把青菜在墻頭,轉身跑了。身后傳來老人的自言自語,“喜人的倆娃娃啊?!?/p>

后來,那片平房拆遷,我們就搬離了。臨分手時,老人拉住我們的手不放:“不許忘了大娘啊,將來樓房蓋起來后,大娘還會住在這里,你們一定來啊,大娘給你們做好吃的……”

搬家的車駛出好遠,老人還站在巷子口張望,灰白的頭發飄起在風中??墒?,為了生活,我們四處奔波,對老人的承諾也逐漸湮沒在紅塵濁世中。幾年的光陰過去了,在城市的夾縫中生存,受過傷,流過淚,掙扎著終于有了屬于自己的小小天地?;厥淄碌臅r候,總是想起那個有些瘋瘋癲癲的老人,想起在外漂泊時她給予的那些無可替代的溫暖。不知道老人是否還健在?這些年,她又溫暖過哪些渺小的流浪的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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