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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愛自縛

2014-06-10 13:12緋火霽月
女刊·瘦美人 2014年4期

緋火霽月

夜放花干樹,可那都已是昨夜星辰昨夜風了

雖然沒發生任何不好的事,雁蕓莫名感到段思飏對她的態度怪怪的,忽冷忽熱。

她掬一捧冷水拍臉,對鏡子里的自己說:“嘿姑娘,別胡思亂想,上星期不是才發生了一件窩心的事么?

那一天入夜之后,段思飏提議出去兜兜風,載她到江邊,找了個沒人的空地,打開本田的后備箱,嚇,長長短短的煙花炮仗裝得滿滿當當!

炮仗全是大個的,很難估算這么一后備箱得花上幾千塊?

雁蕓眼睛直了,段思飚說:“你是不是想問,又沒有過年過節,買這干嘛?”

她老實點頭。

“真懷疑你那腦袋還能記住啥,居然連自己的生日都忘?!倍嗡检f,“你要是也想放就來搭把手,不想的話就躲遠點,看我放?!?/p>

雁蕓杵在原地,他這是在給自己慶生?與其說忘記,不如說她對自己生日從沒在意過。老家俗話說:大人生一頓噶,小孩生一頓打?!案痢笔钱數赝猎挕叭狻钡囊馑?。

因為太意外太窩心,雁蕓想說點什么,卻一時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段思飏偏偏還討人厭地說:“你該不是感動得要哭了吧?千萬別,我也就圖個好玩,可不是為了你,”是了,他最近說話越來越直爽,不如以前動聽了。

“晤?!?/p>

話雖這么說,段思飏每放完一個都會征求她的意見,接下來想看怎樣的?

那些煙花的名字還特好聽,“黃金萬兩”,“美好時光”、“星光燦爛”、“大地紅”……

夜色原本醇厚如墨,一時間卻成了怒放的百花園,五光十色起起落落,小小的炸裂聲噼噼啪啪……宋代有個詩人寫焰火:“灼然一切處,光明燦爛去”,多美啊。

這副美麗的景象,從瞳孔烙印進了雁蕓的心里。她預感自己會記很久很久。

久到當有一天記憶本身這載體都不存在了,它才會隨之湮滅。

不過在她看來,煙花再美,也比不上這片熱鬧燦爛下,被火光映亮的那個人的側臉。

“你許了什么愿?”段思飏看她對著虹彩狂舞般的天空,雙手合十。

“——愿年年有今日?!?/p>

段思飏沒說話,雁蕓也沒再吱聲,稀松平常的事不會拿到這個時間點上說,她既然把這當作愿望許下,就說明她也知道這愿望實現起來不容易。

兩人不說話,良久之后,手卻自然而然握到了一起,人聲都在遠處,喧囂或熱鬧都作了背景。

他們仿佛誰也不需要,偏安于浮世一隅,誰也不在意的小角落。

十指相扣,又因十指連心,胸中溫暖到灼傷。

愛情是什么?有人說,我們并不想從對方那里得到和學會什么,只不過是這樣相互陪伴。

肩并肩地,看著這落寞的人間。

接下來兩天雁蕓開心得見牙不見眼,可惜世間美好事物,類煙花的稍縱即逝。溫情未能長久,雁蕓忘了,段氏公子是個感情經歷豐富的人。

忘了他能帶著一車廂蟈火給她制造一個永生難忘的生日,也能普渡眾生,去給別的女孩過生日。

他一心血來潮,就廣布恩澤,選擇成為更多人生命中的神跡,只要他高興。

的確,段思飚有自己的打算。

再繼續陷在雁蕓這灘“爛泥”里,段思飏唯恐自己也沾染上冼不掉的俗氣——他總覺得童莎才是干凈的,一朵兒白蓮花似的,而雁蕓則是庸脂惜粉,偏裝出小清新。

再說了,打聽來的雁蕓的負面新聞,時間根本不能淡化了去,還裝在段思飏心里無聲地發酵呢。

反正購置的房產遍地開花,段思飏隨便找了個地兒住下,好幾天沒回去升龍駿景,

雁蕓挺識趣,打了兩通電話來,被他以公事推諉,她沒有再打。

她終究是小心冀冀的,這倒是方便了他。

為了以防萬一不碰見雁蕓,段思飏換了酒吧消遣,遠離“關睢”,來到了一家號稱本市高質量的“白領吧”。

晦暗曖昧的光線中,他低頭check手機,并無期盼中的童莎的短信和郵件,仰頭灌下一大杯威士忌,插在酒杯口的檸檬片都是一股沖天的酸氣。

實際上他和童莎半小時前才見過。

段思飏為了往自己身上貼金,把車庫里閑置多時的一輛白色邁巴赫62s拉出來搞衛生,清洗外加拋光打蠟,除掉了引肇蓋上的落葉和蟲屎。等愛車煥然一新了,便開去接童莎下班。

他換車像翻書,同時擁有好幾輛,平時刻意低調,奧迪和本田打主力。

邁巴赫的定位是阿拉伯世界,白色完全是警察了中東石油富豪然后投其所好。

段思飏開車上路,好比一大捆錢在街頭移動,但女神童莎富貴不能淫,在她公司門口第四次拒絕了他,段思飏使出16秒內一鍵開關敞篷的絕活都不能將童莎打動——他這程度的車迷簡直沒治,以為自己沉迷的東西全天下人也在沉迷。

女神轉身跨上新男友的破捷達。

邁巴赫輸給了捷達……

段思飏氣得要噴肝,恨不能撲上去直接送它的主子涅槃!

童莎有個讓他沒轍的特點:喜歡破落戶。

她曾說,段思飏這樣的男人像慷干凈的高檔別墅,敞亮溫暖,可她偏不喜歡,反而迷戀有陰影有死角,迷宮古堡一樣需要探險的男人。

這就是豆腐白菜,各有所愛。

既然是探險,就免不了遇險。

童莎交往過的甲乙丙丁,無一例外全都落魄潦倒,他們要么因為自卑離開,要么和渴望安定的童莎過不到一塊去,還有的時候,根本就是童莎一頭熱。

女種玩自虐,段思飚看著也不好過。

目送人家絕塵而去,尾氣噴一身,段思飏氣餒地把車一泊,鉆進了“白領吧”,一邊買醉消愁,一邊隨時為女神待機。

只等對方一聲傳喚,他就跑去打跑土賊,英雄救美。

就是這樣,越是唯啃的骨頭,越是激起人的爭斗心。

像雁蕓那種使勁往自己身上躥的,就覺得廉價。endprint

段思飏忘了,雁蕓還記得清清楚楚,昨下午段思飏心血來潮般給她發了條簡訊。說想吃她做的軟炸里脊了,可能今晚上回來。

“行,我中午就去買食材,做好了等你?!毖闶|回復。

她不光做了軟炸里脊,還做了椒鹽里脊,鍋包肉,蠔油三絲……一桌子好吃的。

烹飪過程太投入,自然而然地就對他說的“可能”二宇選擇性失憶了。

再炒一個時令鮮蔬,一個湯,就大功告成。

在此之前,雁蕓決定去一趟附近古董店,每次路過櫥窗,地都要被那一盞銀杏葉子燭臺驚艷一次。燭臺多杯設計,點亮之后有種火樹銀花的感覺,讓人看了好歡喜。

在這片燦爛的光芒下,想必也能做個美好的夢吧。

小雨突降,紐雨傾斜的街道,帶著這樣的期冀,雁蕓把心儀的燭臺小心護在風衣里,橫穿熙攘車流。

正值下班高峰,加上下雨,路上車行龜速。

有穿著俏麗春裝的OL忽然說:“快看,邁巴赫62s耶!”

雁蕓心里“咯噔”一響,像只聽到主人腳步聲的小狗,立即搖了搖她那條無形的尾巴……循聲望去,露出驚喜的表情,那車牌號果然熟悉得緊。

豪車滑停路邊,雁蕓迎了上去——從車窗探出頭的卻不是段思飏。

雁蕓倍受打擊,趴車窗上不相信地使勁打量副駕、后排座位……云松緩緩啟口:“別看了,思飏沒回來,讓我回來幫他拿點東西……一份文件?!?/p>

懷中燭臺突然變得硌人了,簡單一句話就把她的心情打落谷底。

世上最遠的地方莫過于你的心,在夢里才能含笑依偎

云松路過飯廳,看到布置停當的一桌飯菜,面上一僵說:“思飏工作忙脫不開身,你自己吃吧?!毙睦镟止?,段思飏你個狼心狗肺的,為什么是你在外面逍遙快活,我擱這兒替你尷尬著解釋?

“是么?!毖闶|的聲音有氣無力的,與這氣派的房間極不相符。

“絕對沒騙你,你做這么多菜一個人也吃不了,第二頓就不好吃了……”飯菜的香味撲鼻而來,云松琢磨,雁蕓接受了現實,沒準會送自己一些菜打包回去吃。自從他娶了一個千金小姐當媳婦兒,徹底脫離家長,回家就沒吃過一口熱乎的。而可惡的段思飏,還揮霍著這么好的福氣,人比人氣死人!

哪知雁蕓很固執,說他就算晚一點,忙完了也會回來的。以前又不是沒有等過他。

云松悻悻地閉嘴,直奔書房取“文件”,進去之后還神神秘秘地關上了門,唯恐雁蕓知道取的什么似的。

云松走后,雁蕓走進書房,環視一周,然后準確地拉開一個抽屜,里面的東西果然被動過,一個禮品盒不見了。

無論云松怎樣掩人耳目,雁蕓在這里生活的時間不算短,加之細心,是看過那禮品盒的。

當中一只精美的黃金同心鎖,上面綁著絲絳同心結,鎖面刻有字母“DT”。

雁蕓曾想,DT莫不是Digital lechnology?數字技術的意思,猜測它是埋了芯片的高科技玩意,可看著又不像,何況裝在高檔天鵝域札盒里,不得不信了她最不愿意相信的一種推斷——是一個定情信物。

Dt是字頭縮寫,D是段,而T是女生的新式……原本以為是別人送給段思飏,現在觀之,應該是他送別人的。

一霎雁蕓似乎明白了什么,可她不愿深入去想。

真相就在幾步之遙,但她退縮了……對于無力改變的事,還是不知道的好。

可惜段思飏這夜處心積慮,從泰山頂求回的同心鎖,還是沒能給他的真心加持,讓女神動搖半分。

在不同的時空,為自己心愛的人,他和雁蕓都選擇了用酒精麻醉自己,往混沌中逃避。

酒吧俞夜愈熱鬧,夜行生物有著晝夜顥倒的怍息。

云松被嬌妻一個電話匆匆召回,把好兄弟托付給“白領吧”的老板照看。段思飏喝至大半夜才盡興,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流連——

通訊錄上每一個名字對應一顆寂寞芳心,他在思考今晚上宿在哪個曖昧對象家里?

名字后面畫圈的不予考慮,說明已經本壘打了。

服務員受老板所托照看段思飏,很是頭疼:保證顧客安全是沒錯,可他總不可能整晚陪著這位爺吧?!

于是假裝聽不見醉鬼種種無理要求,徑直把邁巴赫開到了云松留下的地址。

將醉鬼扶進家門,連鑰匙和人一起扔沙發上,確認了一下對方沒有酒精中毒不會睡死過去,服務員立馬閃人了。

臥室燈火通明。

雁蕓已經等得睡著了,不代表胃痛也能隨之睡去。她一口飯沒吃,胃痙攣讓身體像蝦米似的蜷縮著。

三點多的時候段思飏被凍醒,酒也醒了一大半,先是看到那飯廳那一桌子夠五、六個人吃的“筵席”,燃盡的燭臺,疑惑地推開臥室的門,看見雁蕓的樣子……心里五味雜陳。

他做了一件自己都沒想到的事情:掀開被角,小心躺進去,輕輕拉過女孩的手,握進手心。

莫名地,安心的感覺再次降臨段思飏枯涸般痛楚的心中。

他告訴自己,這么做一定是因為雁蕓披散長發的背影太像童莎,將他迷惑了。

段思飏的另一只手繞到雁蕓胸口,一下下地按著她的胃,類似一種自創的推拿。夢里雁蕓似乎覺得舒服,眉頭稍微舒展了一些。

可只舒展了一會兒,轉眼,雁蕓的眉頭皺得更深了。這次,段思飏懷疑她做了噩夢。

“真是個麻煩的家伙?!本茪鉀_天地抱怨著,段思飏收緊手臂,把雁蕓整個兒摟到懷里,俯身在她唇上飛快一吻,然后向飄窗上的垂葉榕盆景吐了點唾沫星子,重復念叼了兩遍,“惡夢沾草木,草木成珠玉?!?/p>

——如果雁蕓醒著,段思飏萬萬不會做這丟臉事。

這古舊的法子還是奶奶小時候教給他的,來自一本佛書,據說能化解夢魘。

雁蕓心情郁悶地入睡,卻意外睡了個安穩的整覺,

模模糊糊地,聽見有人在耳畔說:“睡吧,有我護著,什么東西都不敢來嚇你……”這聲音本身也是極倦怠,可她立刻就信了對方這毫無根據的保證。endprint

是夜,兩人還是頭一遭沒有同床異夢——因為什么夢都沒做,夢境一片空白。

只剩溫暖互相傳遞著,仿佛源源不斷生生不息。

縱是良辰佳肴虛設,關于那一晚,他倆很有默契地沒再提起。

后半夜,雁蕓感到今天的枕頭特別軟特別好睡,清晨起來看到段思飏在無語地按摩自己的胳膊——酸麻得像沒有了一樣!

不施脂粉的雁蕓的素顫,看著特別清純。

段思飏想起,曾聽雁蕓的同學說,雁蕓以前交往過的幾任男友,都沒他這么高級。

爆料者把雁蕓乃至她的愛情都形容得不堪,顯而易見,是段思飏問錯了人。

爆料者面容光鮮,眉目透著春色,她本就對段思飏有意思,聽到心上人打聽別的女孩,怎么可能從她嘴里問出—個“好”來?

虛虛實實一番,當然凈說壞話了。

“所以段總,別人出國鍍金,我看她要跟你在一起,也差不多是鍍金呢?!迸⒄f。

“這話怎么說?”

“呵呵,像她這樣工于心計,懂得往上爬的,肯定步步部打算好了的。就算往后你們分手,雁蕓只要跟別人說——我和段氏公子在一起過。她還不立馬身價飛漲???”

第一次聽說還能這樣,他啼笑皆非。

只是經過昨晚,段思飏不得不承認。雁蕓對他來說治愈的作用相當大。

失意沮喪時,孤獨寂寞時,甚至哪怕是吃厭了酒店懷念家常菜的時候,懷里能有這么個人抱著,廚房能有這么個人奏一奏鍋碗瓢盆交響曲,也是不錯。

早飯時間,段思飏不經意地說起:

“你現在除了上課,似乎還要工作,我不想你那么辛苦?!薄s場子似的,別得什么臟病呢……至少和他在一起這段時間,她必須自愛。

含情脈脈的語氣:“如你所見,我經濟方面還可以,每個月給你發零花錢,你就安心學習,從今往后除了上課就安心住我家,怎么樣?”

“你知道我在做什么?”她有點奇怪。

“知道?!?/p>

“行,我馬上發個短信把自己給炒了?!彼齑饝?。

段思飏心說,發給誰?開奧迪A6的金主嗎?還是害得她要買米非司酮片的事主?

握著她的手卻撇過臉去,避開那充滿銅臭味的笑容。

——這是一個扯淡的季節,空氣中都是騙來騙去的味道。

接著幾天,雁蕓身上忽然涌現幾處傷痕,段思飏裝沒看見,猜測“辭工”現場可能發生了打斗。

一星期以來,雁蕓任勞任怨給土豪做好吃的,把兼職全辭了像召喚獸一樣隨傳隨到。

不能白得人家的“零花錢”,雁蕓是個實在人,完全把自己當成具有“世界家政服務”品牌的全能菲傭了。

雁蕓的照顧讓段思飏覺得很舒服,可愈是這樣,他心里愈是警鈴大作。

陰晴不定的性格又出現了。

“雁蕓,你成天待我家不膩?不是說出租屋里還住著個生病的老同學?”——雖然他對是一名女同學的說法也將信將疑,“你完全不用回去看看嗎?”

雁蕓驚訝地看著他,自己隔三岔五就要跟薛凝紫通電話,搬來段家時,也幫薛凝紫找好了月嫂。

可今天,他開門見山拿話打發她走,雁蕓的臉皮就算堪比城墻轉角,也扛不住。

順水推舟表示,是該回去看看了。

薛凝紫接到電話很興奮:“快回來吧!”突然聲音又小了下去,像是捂住了聽筒:“這個月嫂不得力,做的飯菜像豬糠,我正想換一個呢,你回來了明天正好陪我去勞務市場轉轉,我被坑出經驗了,一定要請‘金牌月嫂,會煲5種以上的靚湯,還要懂怎么幫助產婦做生娃后的形體恢復!”

“薛同學,做人不要太理想?!毖闶|放作輕松地笑著,掩飾情緒的低落。

“這句話我原封不動還給你,段公子那么好,你怎么還往娘家跑?”

此話一出,換雁蕓緊張地捂住聽筒,卻發現段思飏早就踱到陽臺上去了,對她聯系新的落腳點這件事毫無興趣。

薛凝紫跟家里鬧僵,但生娃這樣的喜事,即使求助親娘,對方多半也會軟口答應。

是薛凝紫自己不愿意,怕接下來懷胎幾個月,就會被薛母數落幾個月,她說,對孩子的胎教也不好,孩子學會的第一個技能就是數落老媽……

雁蕓拉著箱子離開,段思飏沒有一個字的挽留。

不知道不明了為什么,明明想靠近,卻孤單到黎明

倒是“新室友”薛凝紫對她表現出極大熱情,恨不能把分開這段時間所見所聞,一晚上全部抖給雁蕓聽。

薛凝紫說,曾遠遠看見段思飏開車侯著一個女的,就是在雁蕓準備著和段思飚燭光晚餐那一天。

“……嘻,我怎么可能認錯?世界上俊男雖多,身高184開邁巴赫62s出沒于本市的俊男可不多。何況那女的正面我還瞅見了——可不就是童莎嗎?”

幾句話把雁蕓說啞了,薛凝紫于心不忍:“算了不提這些破事,你別氣餒,七夕情人節再努力和他燭光晚餐?!?/p>

雁蕓哀哀遁:“情人節頂屁用,找錯了人,天天都是光棍節?!?/p>

薛凝紫說哦呵!看來這次雁蕓小白兔也給逼急了,知道說“屁”了,也要咬人了?!

雁蕓說哼哼你等著,我要是得了狂犬病,連你一塊兒咬了!

兩人笑成一團,鬧了一會兒,到勞務市場辦完事,已經快到中午。沿街覓食,薛凝紫懷孕忌吃生冷,辛辣的也不宜,兩人頗是走了一段路找館子。

迎面走來一群人,雁蕓一愣,趕忙低下頭,扯著薛凝紫加快步伐路過。

對方覺得奇怪,問怎么了?

雁蕓說上次我在演唱會臺前臺后的事兒,郭正淮不是都給你講了么?剛才走過去的女孩就是危娓,薛凝紫馬上回頭去看,問哪一個?

“戴流蘇耳環,頭發上別一朵蕾絲花那個……你快別看了!”

薛凝紫說這女孩是長得不錯,可是不如你。雁蕓說你是我朋友,護短也正常,再說我和她能比么?……真的別再回頭了!endprint

可惜雁蕓提醒晚了?!安皇亲o短,我的評價很客觀,她美得很空洞,而你的美,像個層次豐富的花園……”薛凝紫講得頭頭是道,說投入了還用手去指。

危娓正好也意識到什么似的回頭,四目交接,于是大事不妙了!

危娓領著一幫女孩氣勢洶洶折回來了。

“kao,真是老天有眼,讓我們還能遇到?!蔽f刚泻襞笥褌?,“就是這賤人害我失戀了!也不知道她背后跟郭正準說了我什么壞話,任我怎么挽回都不行,郭正準到現在都不肯理我!姐妹們,幫我揍她!”

那些孤朋拘友一著就是平時囂張慣了的,倒也聽話,撲上來就開始廝打雁蕓。

旁邊薛凝紫急壞了,偏偏自己現在行動不便,急中生智大喊:

“小三打原配了!大家快來看??!還有沒有王法???!求大家幫幫忙??!”

也許是她喊的內容太有爆點,行人一下子就自動聚集,薛凝紫還癱坐在地上,悲慣地怒指危娓:“她就是小三!她不僅勾引我丈夫,還企圖對我和我懷中的孩子不利!我朋友保護我,遭到了他們的圍毆!”

危娓錯在沒有馬上解釋清楚,一如平時那樣霸道蠻橫地說:“圍毆她又怎么了,這賤人就是自找的,看我不打瘸她一條腿,省得她再跑出來壞我的好事!”

她不知道,眾人正根據她倆的對話進行判斷,她不否認,就等于默認了薛凝紫之前說的一切。

加上那幫女孩確實兇悍,群眾這下完全地信以為真,自發上前絆住打人者的手腳,抱腰的抱腰,扭獵膊的扭胳膊……

一些人在喊,快把產婦送醫院!另一些人又說,不能輕饒了囂張的“小三”,快打110!

薛凝紫飛快謝過熱心群眾們,表示朋友送自己去醫院就好,拉起雁蕓鞋底抹油溜了。

兩人回了家,雁蕓還有點過意不去,說薛凝紫不該騙大家。

“也不算騙,危娓這作惡多端的害人精是該接!再說不求助眾人,眼睜睜看你被打死嗎?”

雁蕓說不過她,只好嘆氣,一邊用醫藥箱里的碘酒和棉簽處理傷口。

薛凝紫說,自己比較擔心的是,這次讓危娓一肚子壞水流到地溝里,可難保下次雁蕓還會這么好運:“你沒聽見危娓沖我們背影喊:‘這事還不算完嗎?”

雁蕓正心驚,這時手機瘋狂地唱了起來。

“你在干嘛?”是段思飏。

“想你,”許是挨打后的脆弱、委屈,這兩個字不假思索,幾乎是出于本能地發射了出去,她馬上后悔了,之前段思飏明顯煩自己了,還涎著臉說這種話,豈不是更招他煩?她心里沒底。

段思飏心里一暖,可又霎時想起什么,對著屏幕露出輕蔑的神色。

這妮子,不愧是男人堆里混的,還真會說話。

他想起有次洗完澡,右手拎罐瓶酒,左臂一張坐在沙發上,感覺沙發下陷的程度不同于平常,皺眉問雁蕓:“我最近是不是胖了?”——童莎明確表示過喜歡精瘦型的男人,而雁蕓又把他養得太好了。

哪知雁蕓一句話就化解了他的不快:“不是,是你手里的瓶酒太重了?!?/p>

想到這些,段思飏忽然就覺得雁蕓的“想你”不真誠了,語氣更冷:“哦,我就隨便問問,沒事我掛了?!?/p>

收了線,段思飚有些愣神,連他自己都不清楚打這通電話意義何在?

而且,段思飏這邊一點不像沒事的樣子,快給繃帶纏成木乃伊了。腦袋上一圈繃帶,一只手也纏著繃帶,掛在脖子根……模樣別提有多慘。

顯然,段公子也被人削了。

雁蕓這邊,電話剛放下又響起,這次是云松。

云松看段思飏講電話沒好意思講出重點,會意過來,該自己出馬了。

原來,段恩飏受傷的原因,說起來比雁蕓挨揍還烏龍。

兩小時前,他的助理在電腦城賭錢輸了一大筆,沒帶銀行卡被扣下了,打來求助電話。

助理還算能干,十分忠心,加上都是年輕人比較有共同語言,算得上段思飏半個心腹。

段思飏雖感到可氣,但看在助理說的那家電玩城不遠,自己下午也確實閑得發慌(雁蕓回“娘家”仿佛一去不回頭了),也不尋思使喚別人了,親自給助理送錢去。

路上他納悶,助理平時是個聰明人,不至于傻到去電玩城真心賭錢——誰都知道那里面機器的勝率完全由微電腦控制,助理小玩兩把哪會輸這么慘?……算了,這后生仔畢竟要走的路還長,蝕財買個教訓未必是壞事,錢就從他工資里扣!

揣著這種想法段思飏去了,哪知道,對方原本說還上錢即刻放人,段思飏把錢送到,那幫人出爾反爾,動手把兩人揍了,尤其狠揍了段思飏。

段思飏身手不錯,可惜寡不敵眾。

云松接到助理通風報信趕到時,段思飏已經被打折了一只胳膊丟出電玩城,

把又自責又擔心的助理小伙,生生嚇出了滿臉淚……

一般以段思飏的來頭,擺出身份后基本沒人會動他,這幫混混“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行為叫人不得不往“陰謀”上面想……段思飏覺得事情大有文章,十有八九是誰在給他下套。

云松三言兩語把事情講清楚后,雁蕓沒做任何回復就掛斷,云松知道,她正飛奔而來。

因為不難感覺出她的心急火燎。

云松收線后被段思飏罵,叫她來干嘛?你還嫌我心里不夠亂?再說又不是不知道我和她只是……鬧著玩。

云松笑了,說這理由真蹩腳,典型的正話反說。自己從來只見過段思飏不喜歡誰而裝作喜歡,這樣可以裝出討厭的,內心當然就是……

段思飏一個病號條紋枕頭砸過去:“閉嘴,云大少,少在我面前裝情圣!”

云松看著他不言聲,心里道:兄弟我也只能幫你到這兒了,很多事自己自己想明白,路也只能自己一步步走出來,特別感情,那是人心里的事,旁人有什么辦法呢?

愛有多深你對我有多重,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雁蕓用最快速度趕到醫院,豪華VIP病房,里面毫無必要地寬大,就算接賓館的要求打分也能得幾顆星星了。endprint

還好,這次段思飏沒再趕雁蕓走,看到她臉上傷口,調侃了她幾句——在他入院的時候,她看來也業務繁忙,生活相當“精彩”呢。雁蕓不想讓他知道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于是支支吾吾,結果更惹段思飏懷疑和不爽。

他平時挺生龍活虎一人,難得住一次院,許是大家也覺得稀奇,探病的人絡繹不絕。

他明令禁止員工前來,如有違抗扣年假和全勤獎,這般不近情理地下令后,才阻住了公司的大隊人馬。

但還是有一幫朋友阻止不了:俱樂部成員們。

段思飏加入的會員制俱樂部大多隱蔽且低調,但門檻極高,除了每年繳納天價會費,入會審核繁瑣嚴苛。

俱樂部只對會員開放,特定的日子可以帶無會員身份的女伴。

各類人有自己固定的圈子,段思飏表面是去簽到,實際上,他想看看大家對他身邊的新玩意什么反應?

反應果然很精彩,一些說:站甜品臺旁邊那個就是你新女友?這玩笑爛到家了好嗎!你就算撈不著魚翅,也不能拿粉絲安慰呀。暗喻童莎和雁蕓。

也有人挑剔她的包:Oh my ladygaga,瞎了我的氪金狗眼,我發誓這絕對是我這輩子第一次、也是絕無僅有的一次,在俱樂部里面看見有人拎標簽掉色的山寨小香包!

這個段思飏知道內情,雁蕓講過,曾在專賣高仿名牌

包的店兼職,實際她手里那只假香包,就是工作時拿的進價。

八卦男也沒落下,紈绔子弟滕飛湊近耳語:“江湖傳言你瘋了,弄了一朵奇葩放在身邊,今日得見此女,果真雪亮?!?/p>

段思飚:“來,具體點評一下?!?/p>

“送你三個字,何棄療?!?/p>

“去!”段思飏大笑,“她可以俗得豪無自覺,貪婪得理直氣壯,很多時候見利眼開的心情完全藏不住。你不覺得這一切都很有趣嗎?”

說完不放心地叮囑:“告訴你,你可別說多余的話做多余的事,我這段時間就靠她解悶?!?/p>

“嗨你早說嘛!喜歡她?我還以為你腦殼壞掉了呢?!彪w一顆心臟重新歸位的模樣。

——段思飏覺得真是有趣得緊,還是第一次看那些上流社會的精英們,露出如此崩壞的表情。

這就是人們通常所說的“鯰魚效應”吧?

引入外界的不速之客,反而激活了內部的活力。

所以當滕飛跨進病房門,看到雁蕓也在的一霎,表情真是有夠訝異和精彩的。

他附身沖段思飏耳語:以為他和雁蕓不過也就三兩天的事兒,這么久了竟還沒分手!段思飏笑著說,這個不好處理,套牢了,要不你給想想辦法?

雁蕓看這兩個人咬耳朵,眼神還不時飄向自己,知道不會有什么好話。卻也不予理會。

跟他們計較,那是人同獸語,只能氣死自個兒。

段思飏在雁蕓細致的照顧下,每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康復。雁蕓有時會在他床頭蹩腳地唱歌,她偏愛那些小眾的原創歌曲,雖然歌者聲色不完美,后期三流,卻往往最準確地袁達出最真摯的情感,她靠在床頭輕哼著:

“你問我被大甫潑熄的心是否依舊/親愛的/時光流逝了啊已淹沒最初純純的愛~~~”

聽得段思飏心里一片靜謐,大腦防空。

每天雁蕓回家燒好飯,帶到醫院,段思飏吃得不多,云松倒是毫不客氣地大快朵頤。雁蕓對云松吃走了某病號的營養頗有微詞,無奈云松嘴像抹了蜜似的,一口一個“嫂子”叫得歡,雁蕓面紅耳券就沒余力跟他計較了。

一次,雁蕓去浴室給病號擰熱毛巾,另兩人以為她已經回家做飯,就在房間里口無遺攔。

“你再亂嚷嚷,小心我縫了你的嘴!”段思飏的聲音,“‘嫂子這頂帽子也是能隨便亂扣的?”

“雁蕓對你不錯,你差不多就行了啊,也是時候給人家一個名分了吧……”

“你是吃人家的嘴軟吧,少咸吃蘿卜淡操心,你自己的湯圓還沒吹冷?!倍嗡硷r越說越不高興,“我多大的人,喜不喜歡一個人,自己能不知道?”

話音未落,聽見身后“啪”的一聲。

是雁蕓手里的毛巾摔地上了,她撿起來,迅速轉身藏起自己的臉,聲音有些不穩地說,我回家做飯了啊……

她沒有發現身后那兩人陡然窘迫,就像那兩人沒有發現她的心碎失落。

轉過身,沒有流淚,眼眶干涸劇痛,強撐到掩上門,步子才開始發顫。

有些東西存在于推測和臆想中,絕對跟親耳實打實地聽見不一樣,不,簡直可說有天壤之別。

雁蕓從來不知道自己這樣脆弱,脆弱到因為某人一句話,就能把她打入地獄。

出院當天,微風拂面,段思飏屬角漾著久違的笑容。

然而他的好心情僅維持到拐過一個街角為止。

前方兩百米處就是商業步行街,大牌云集,今天天氣晴好,街上洶涌著人潮,五十米能走十分鐘,慢如蝸牛。

這時,一對情侶打從本田旁邊經過,雁蕓從車內后視鏡窺見,段思飏變了臉色。

“嘎”地一個急剎,他拉開車門跳下車去。

該不會是小情侶手賤拿鑰匙劃車了吧?

雁蕓急忙跟上,找到段思飏時,他把一雙男女堵在商業街背面一條死巷子,揪著刁偉的衣領,作勢要揍他。他讓女的先走,那女的非要患難與共,說自己是他女友。

“你是他女友?”段思飏斜睨她一眼,說話的功夫一拳打偏刁偉的臉,“那刁偉我問你,童莎是你的什么?”

話音未落,女人臉色鐵青。

事情真相系刁偉劈腿無疑,他說出的理由叫人啼笑皆非:段思飏這富二代追不到的人,一心喜歡他,讓他感覺揚眉吐氣,打算和童莎玩玩。

刁偉跟童莎相親是迫于父母壓力,豈料大美女會看上他這瀕臨破產的企業家后代。

可能段思飏已經不記得,以前他倆各自為父親的公司同臺競標過一個項目,段思飏奪標,而刁偉由于缺乏最起碼的生產資質,連初試都沒過就廢標了。

童莎因為自己受牽連,段思飏有點感慨。endprint

說時遲那時快,刁偉不知幾時悄悄摸了一塊石頭攥手里,忽地就招呼到段思飏腦門上來,砸完人拉著女友沒命地逃……

段思飏抬手摸到黏膩,腦袋鈍痛仰面倒下!

失去意識前,他看到雁蕓顛倒的焦急的臉,他下意識在空中撈了一下仿佛想要抓住她的手,囫圇地說:“你自己要當心……”

雁蕓的心因為這句話,驀地收緊。像是極痛楚,又像極溫暖。

最近種種不快,竟在一瞬間煙消云散!

她早就知道了,和這個人在一起,一顆心乍暖還寒,一念天堂,忽又一念地獄。

人算不如天算,誰能想到,他段思飏剛春風得意跨出醫院大門,和藥水味“拜拜了您吶!”不出十分鐘又被送返。

好在動靜大,問題不大。段思飏只是被砸暈了,頭破了點皮。

穿病號服在醫院醒來,雁蕓坐他旁邊削蘋果,他一叫她,水果刀就準確無誤地扎進了指頭。

他問自己怎么到的醫院?雁蕓啜著指頭,用另一只手反手指了指自己。

“你背得動我?”

“背不動也要背啊,那死巷子里又找不到一個能搭把手的腳夫?!彼f,“我還走得很快,就怕刁偉找了幫手,殺個回馬槍?!?/p>

有些發怔地望著她清亮的眸子,說這話時露出“有什么大不了”的神情,明明是滿不在乎的大大咧咧模樣,段思飏看了竟覺得心里驚動。

而她已經低下頭去,用胡亂纏著衛生紙的受傷指頭托著蘋果,繼續削。

發呆的盡頭段思飏才想起,她為什么會知道那混賬叫刁偉?

“知道啊,他不是童莎的男朋友嗎?”雁蕓答到。

“???你認識童莎?”

“不認識,但我向云松打聽過?!彼龥]心沒肺說,“云松還說,童莎是你遠房表妹,你們小時候感情還不錯,長大了也時常聯系?!闭f這話時雁蕓埋著頭。

“那是,如果兄妹感情不好,我也不能為了她揍人不是?”段思飏干笑數聲,那刻意強調的“兄妹”怎么聽都有點欲蓋彌彰。

云松你小子夠意思,回頭少不了你的好處——段思飏為了掩飾內心震蕩,表示要去上個廁所,按他一貫的態度,應該不怕被雁蕓知道他愛著童莎。

只不過此時此刻,他不想說,具體因為什么,他還沒厘清內心。

“你傷到了頭,彎腰會不會犯暈?”雁蕓說著半跪在地上給他系鞋帶,段思飏盯著衣領口露出的一段兒雪白的脖頸,不知為什么心里更慌張了。

“我自己來,”一把推開她,一推之后馬上有點后悔……

好在后者沒有露出受傷衷情,只是一臉莫名其妙。

段思飏在廁所抽了兩棵煙才返回病房。

他想通了:發現了又怎樣,大不了一拍兩散,本來就是玩票性質的“戀愛”。瞎,自己到底在怕什么?

我的負擔也是我的禮物,我受的苦卻是我篤定要走的路

年輕人恢復快,毆思飏沒兩天再次活蹦亂跳了。

康復期間他心里都在盤算著,怎么對雁蕓提“分手”,具體到,遣散費應該給多少?

因為自己變得更加不對勁了,雁蕓一般傍晚過來,有時吃了晚飯,有時順路買點菜給他做飯,段思飏居然開始期待每天的晚飯,太陽越偏西,他越覺得幸福。

像《小王子》里面那只因為等待而幸福的小狐貍。

雁蕓是俗氣、拜金、不上檔次……可那又怎樣?她做的飯菜那么可口,病中照顧他,額頭貼額頭地試體溫,鼻尖傻傻撞在一起的感覺那么溫馨。

……總之分手的事,就這兩天解決,要干凈利落!

中國人喜歡在飯桌子上談事情,好吃的菜肴堵了段思飏的嘴,他打定主意吃完飯就談,卻看到雁蕓伏在案頭專心致志地寫著什么卡片。

問她寫什么,她說情書,為了給彼此老了的時候留個紀念。

于是他的嘴又給堵住了,沒由來地心跳,竟好奇地傾身去看。

雁蕓用手遮擋,不給看,他還是瞥見卡片邊緣,印刷著birthday什么的——他上當了,只是生日卡而已,頓時失落。

“喂,不寫情書給你,我也……也那啥你”——“愛你愛得上天入地”她實在說不出口,羞澀道,“別告訴我你不知道?”雁蕓表情認真。

“你喜歡我什么?”

“喜歡你不嫌棄我?!毖闶|闔上眼睛,努力從心里趕走那天無意中撞破的對話,自我催眠般說,段思飏只是在朋友面前充面子,出于大男子主義,他其實是喜歡我的、是喜歡的…

雁蕓說:“我這個人很悶,無趣,沒背景沒背影,基本身無長物……”難得她非常有自知之明,段思飏看著她笑,心里說:

——我不喜歡你呢寶貝,如果非要讓我說一樣,那就是你的蠢吧。你那么相信我,那么容易一頭熱地全情投入,那么容易上手,在可以預見的將來,也非常容易甩脫。

所以段思飏沒有回答,這一刻用笑容敷衍了過去。

最近發生太多事,出院后倆人自動和好如初,段思飏心里盤算的事,莫名地被擱置下來。

大概是于心不忍吧,她對他這么好,就算做不到報之以桃,至少不能恩將仇報。

他第一次帶雁蕓去自家的密室玩。

密室結構極巧,藏在歐式壁爐后面,轉動一只羚羊頭的壁飾門就會顯現。雁蕓以為里面很多金銀財寶,結果只有少許古董,和很多塑料方砣。

段思飏滿臉黑線說,你見過這么美的塑料砣砣?它們是他用樹脂DIY的標本好不?

她定睛一看,方砣里的確有內容,收藏著一朵花的表情,或者一棵草的弧度。

拿起放在錦盒里被保存得最好的一個,像是蒲公英標本?——不仔細看真辨認不出,漂亮的白色冠毛只余下最后一根。

“你連這種品相的都做成標本?”

“嗯,它是我童年在鄉下一段……光陰的存證?!?/p>

“你小時候住鄉下?”她眼神閃爍,不知想到了什么。

“阿呵,看不出吧。我就一農民出身,小時候家里貧窮但不饑荒,我爸窮則思變,后來我搬了很多次家,輾轉很多城市。大部分時間是生意做失敗了躲債跑路……”endprint

段父很有志氣,說當初怎么灰溜溜地夾著尾巴走,今后就要風光一千倍地回來,他是個很聰明又不缺毅力和恒心的人,后來他真的發跡,只不過沒有衣錦還鄉。

“但是我家的者宅,再也回不去,那里變成了一條筆直公路,所有痕跡都往下,被碾碎深埋進土里,然后上面鋪瀝青和柏油?!倍嗡硷r很少這么正兒八經說話,“那些快樂的,珍借的時光,是真的嗎?還是我這個自閉兒童幻想出來的呢?找經常分不清楚……”

雁蕓出奇認真地聽著,沒有插嘴,似乎對他的童年很感興趣。

但段思飏沒有往下說。

他重新拿起那件不太好看作品說,這個作品也是有名字的。

一個字:飛。

——若有一天我們于歲月的洪流中重逢,可能已經丟失了原本契合的語言,唯剩下悵然遠望,沉默著看光陰遠飛。

很快,段思飏動用人脈暗暗調查的事,也有了眉目。

云檜說,刁偉那邊他已經繞開童莎,好好“報答”過他了??捎屑虑樗氩幻靼?,電玩城那頓揍的幕后黑手,居然是一個娛樂圈人士。

段思飏表示,不奇怪,娛樂圈(juan)里面不是人的衣冠情獸多了去。

云松搖著指頭“no-no!天底下沒有平白無故的恨,那位郭編導,應該是把你視為情敵了……”

他把來龍去脈一說,段思飏記起了演唱會后臺那樁事,眼神一下子變得有點陰騭。

云松說,你家的小貓花樣還蠻多情的,連郭正淮都能是她的備胎……哦不對,雁蕓應該不是這種人。

這邊目光一寒:“她就是!你能有我了解她?”

云松決定不捋虎須,沒吭聲。

“對付郭正淮,要繞開雁蕓?!倍嗡硷r說,“沖鋒陷陣的事,還是應該男人來,她們不知道才不會受驚?!?/p>

段思飏注意到一個現象,雁蕓沒事常揉自己的腿,于是他順帶注意到,雁蕓從小腿肚開始布滿了不太顯眼的出血點!

“你這是什么毛???”他問。

“靜脈曲張,穿高跟鞋站久了就容易得這個,是模特的職業病?!彼卮?,“還好我干這個不久,你就讓我辭了工作,許下要當我長期飯票的豪言壯語?!?/p>

她回答的表情頗有些甜蜜。

“我讓你辭的?你之前是做模特的?”段思飏不解。

這下輪到雁蕓奇怪了,段思飏曾經親口說,知道她在做什么啊。

原來,她前段時間一直做的是麻豆,并非同學講的那么不堪。

然而這讓萬千少女向往的兼職,做起來并不輕松,雁蕓籍籍無名小野模一枚,正規車展沒她份兒,多是網店和小服裝公司找她拍服裝寫真和宣傳冊子。

她很快諳熟了如何快速換裝,寫真通常提前一季拍,她也習慣了受熱挨凍,還有一點,就是得服從集體決定的時間,深更半夜被叫到攝影棚,或出外景,并不鮮見……

還沒說完,她就被一雙手臂抱住了,雁蕓以為段思飏是心疼她了。

只有段思飏自己知道,他對雁蕓的誤會有多深。

懷抱里清白的感覺又回來了,很是讓他高興。

第二天雁蕓去上課了,段思飏休息,天下著雨也沒去俱樂部。他心下一動,打開電腦上了淘寶,找了半天果有所獲——雁蕓給不少網店當過麻豆,他通過一個淘寶的頁面廣告發現雁蕓照片。

他隨便下單買了一堆,然后與店主攀談,店主說出的照片拍攝的月份,正好和段思飏謀會雁蕓半夜玩失蹤“陪金主”的時間完全吻合。

“那女孩啊,我對她印象深刻?!钡曛髡f,“出去拍外景,晚上11點匯合,大家到了之后集體等她一個人一個多鐘——就因為她要陪男朋友到他睡著為止。還有,結算工錢的時候,五毛錢都非得讓我們補給她,拿了錢立馬走人,不參加聚餐,一問又是要陪男友……好奇葩一個人?!?/p>

段思飏想,沒錯,雁蕓通常都在受人誤解,包括他在內。

店主似乎以為段思飏是又一個以貌取人之輩,對雁蕓的照片一見傾心所以打聽她,段思飏聽著店主絮絮勸說他放棄,思緒飛到很遠。

——雁蕓,我曾以為你是金玉其外,可一層層扒掉你倔強的偽裝,竟看到讓我始料不及的風光。

最后將他思考打斷的,是醫院來的緊急電話,

只要能其你今日濃情如沸,哪管是否陪伴至霜雪齊眉

對方劈頭蓋臉說,段先生你好,請問你是雁蕓的家屬對嗎?她出了事故正在醫院接受治療,我們在她手機通話記錄里直到你和她通話最為頻繁……

段思飏一聽腦袋“轟”地一聲就大了。

忙問到底有多嚴重?醫院地址?!

最近他倆到底是犯了什么兇星,接連不斷地出事,一個剛出來另一個就躺進去?

“沒事的沒事的,”未免自己把車開到護欄上去,段思飏握著方向盤復述醫生的話,給自己念定心咒,“只是路上的輸油管道炸裂,雁蕓不過是被飛石擊中太陽穴,一時間血流滿面,受的是輕傷,所以肯定沒事的……”

他潛意識里回避了醫生說的另一個情況:

如集及時送醫輸血,雁蕓問題不大。

可是現場目擊者稱,他們打120后,有一輛小車搶在120前面先一步把雁蕓接走了!當時大家還譴責雁蕓的“家屬”,小車明明可以多拉一些人,卻見死不救!

哪知來歷不明的可疑小車并未將雁蕓送醫,而是丟到了某個廢棄的拆遷區!

雁蕓躺在磚塊瓦礫中靜靜流血,好在她福大命大,被一個去拆遷區撿東西的拾荒老人發現,趕忙報了警,可惜時間就這樣被耽誤,以至失血過多,現在還未度過危險期。

如果自己能到學校接她放學就好了,或許雁蕓就能躲過一劫——說起來,自己真不是一個殷勤的男友。段思飏忽然很自責。

如果自己當時在現場,一定會健步如飛地跑過去,抱住她寬慰她:堅持住,保持清醒,不要睡過去……求你。

雨勢漸大,邁巴赫在雨水里沖撞,帶著點不管不顧的瘋狂意味。endprint

“醫生,為什么她還沒有醒過來,不是說沒有嚴重的顱腦損傷嗎?你們是不是沒有認真給她治?”

“護士長,請給病人轉VIP病房,我要她接受最好的治療和服務!”

“……你回答我,她到底還要這樣昏迷多久,難道一輩子都是,是……”他說不出“植物人”三個字。

“這位先生,你提出的合理要求我們都會照辦,請放心!你的心情可以理解但你這樣大吵大鬧反而不利于病人的康復,”護士長忍無可忍說,“我們主任剛才講了,病人失血后的休克時間很短,沒有造成臟器衰竭,醒來后神智完全恢復的可能性非常大,如果你繼續吵鬧,我們只好暫時將你請出去了!”

……段思飏承認自己的確有些失控了,一個人就攪得一層樓不能安生。

他承諾不再吵鬧,坐在病床邊想抽一棵煙平復情緒,卻手抖得怎么都劃不燃火機。

人只有在失去時,才懂珍惜——這真是老土又顛撲不破的真理。

他還想那雙清亮的眼睛再一次睜開,好好看著他,并且認得他。

因為他都沒來及好好地、真心實意地對她說一次:雁蕓我喜歡你……也許。

原來即使俗套,這真是人在生死攸關的時刻最想傳達的意思。如果不能把這種意思傳到對方心里,就會覺得缺憾,甚至一生難安。

盡管段思飏心中百轉千回,不斷呼喚她醒來,雁蕓連睫毛都沒顫動一下,嘴唇輕抿成一條線。

他不知道,溫柔的她,也有這樣冷淡決絕的表情。

段思飏把手伸進被褥,握住那只蒼白的手說:怎么辦雁蕓,我好像離不開你了?

快醒過來吧……只要你醒過來,我們就好好談一場戀愛。

雁蕓在九個鐘頭后轉醒,大難不死。

第一眼,就望見伏在手邊沉睡的段思飏。黑眼圈,滿面憔悴。

只是段思飏變卦了,雁蕓醒來,他那句表白心跡的話,瞬間又縮回了肚子里去。

日子照舊,不過雁蕓感覺段思飏變溫柔了許多,人心都是肉長的,她以為,男友是體恤她大難不死,身心還很脆弱需要呵護,殊不知……

段思飏在陽臺講電話,支支吾吾的,雁蕓只能聽見“嗯?!焙汀班??”

聽不見電話里老者的聲音說:“我上周給你說那件事,考慮得怎么樣了?”

“嗯?!?/p>

“你這算是默許了?”

“……”段思飏終于說了一個短句,“讓我再想想?!?/p>

“明天一早,是最后期限,我賠上整個段氏等你的決定!”

段思飏不回答,心煩意亂地掛了電話。

雁蕓想問發生了什么事,段思飏卻用笑臉截住了她的話,說你好些了嗎?我帶你去江邊兜兜風。

薛凝紫挺著大肚子來看望雁蕓,一方面,也是向雁蕓辭行。

她說,娘家人布下天羅地網,到底輾轉打聽到了她的行蹤,要接她回家。

她本是不愿意,而最近換了一家更好的醫院,竟檢測出薛凝紫體內有一種昂貴稀少藥物的殘留。這種藥物的最大功效,就是破壞記憶神經……

薛凝紫說到這兒,大笑起來,直至笑出淚來:

“我終于回過味來了,之前我說覺得有人暗中跟蹤我,要列我不利——其實不是,那些人不是要加害我,只是為了看藥效是否持續生著效,恐怕是下藥的人擔心我會一不留神想起些什么來?!?/p>

說白了,就是孩子他爹給薛凝紫吃了一種藥,破壞了她的記憶神經。

“他居然能為了擺脫我做到這種程度,我的心徹底死了,不找了,回家去……好好把孩子生下來,拉扯長大,要是個男孩,我就讓他跟女孩在一起,要是個女孩,我還是讓她跟女孩在一起!天下的男人都他媽的是豬肉絳蟲!”

雁蕓正不知怎么安慰她,被最后兩句逗得“噗嗤”笑出聲。

薛凝紫還說,當初怕雁蕓趨利避害,不收留她,才沒說出自己處境危險的真相。

后來雁蕓甘冒危險庇護她,讓薛凝紫非常感動,打心眼里覺得雁蕓是個好人:“你這么善心,值得很好的生活,很好的人。聽姐妹我一句話,你愛段公子太多,這樣的愛很危險……”

孤注一擲,點滴都放在他那兒收不回來,輸了就是輸了全部,萬劫不復。

雁蕓也知道危險,可就像大峽谷上走鋼索的人,提心吊膽,偏又渴求著萬丈崖上無限風光。

太美,亦太癡。

“紫,其實我也……沒什么?!庇杂种沟脑捒s回了喉嚨,化成一個溫柔的眼神,隨著自己的指尖,悄悄覆蓋在小腹上。

情到深處,誰不渴望相聚的時光能無限延長,慢慢耗,留待以后兩鬢成蒼,眼盲耳聾,還是要顫巍摸索著走向你,用已經合不攏的漏風的嘴說一聲:這輩子遇見你,我三生有幸。

可有些感情,如繭窗映雪,怎么努力都只看得見眼前一段兒,無法奢望未知的將來。

雁蕓和段思飏都有心“好好過”,卻不知,他倆的生活一向與“安穩”二字絕緣。

誰都有過去,何況段思飏這種滿樓紅袖招的人物。

上上任女友芝薔為了搞到段思飏家的銅匙,趁他睡著,用隨身的潔面皂拓了鑰匙的模子,直到最近才東窗事發。

事情是這樣的,芝薔的如意算盤打得好,借夜色掩護潛進段思飏家,來個投懷送抱,然后重修日好。

結果她在玄關和叼著牙刷的雁蕓四目相對,雙雙呆滯。

現任問前前任,你搞什么東東?

敢單槍匹馬夜襲前男友的女孩,絕非善茬,芝薔昂首挺胸坦言自己乃前前任女友——“前女友你懂伐?你現在的一切都是我玩剩的,不要了施舍給你的?!?/p>

里屋段思飏躺沙發上看公司文件,雖然沒現身,卻把外面動靜聽得清清楚楚。

他不是不可以出面趕走那塊牛皮糖,但他想看看雁蕓如何應對。

他聽到現任居然“唔”了一聲,淡淡問:“是思飏叫你來的嗎?”

這傻帽,怎么可能是他?

芝薔巧言如簧:“他雖然沒有叫,但我知道他一直有那個意思?!眅ndprint

雁蕓這才真正開始:“這位小姐,我想如果僅憑想象就闖進別人家真的不太好。你實在想來的話,我來正式邀請你吧——在我和思飏結婚的時候,到時你直接到‘前女友桌就可以了……”

一刻鐘后,前前任完敗,輸得落花流水。

雁蕓又平靜地洗漱完畢,踱進來的時候只字未提。

段思飏當然也佯裝不知。

可是鍵盤上發抖的手指泄露了他的樂不可支。

——雁蕓,雖然你毛病一堆,可你真是一個很有趣的人。我想,我真的是喜歡你了,我也期望你的保質期能很長很長

我不能,我怎么會愿意承認,你是我不該愛的人

日子看似平靜無波,實際暗潮涌動。

幾天后,夜里快十二點,段思飏聽見外面有人狂按門鈴,雁蕓開門出去,說了什么語氣不太耐煩。

別墅小區也有不文明住戶,多半是鄰居徐小姐,跟老公鬧分居回自己空殼子似的別居來住,一天借三遍作料。

徐小姐還不會做飯,今晚上雁蕓出去得有點久,可能被她拉去她家廚房指導宵夜去了。

不知過去多久,段思飏都睡得有些迷糊了,身上一重,有人給他蓋上了薄被。要不是嘴上有什么東西碰了碰,他才懶得睜眼。

瞇蒙的眼睛,正好對上那“偷吻犯”的招子,瞬間有一種,極致深情的錯覺。

翌日清晨,段思飏出門遇到徐小蛆,她抱怨說自家寨子玄關短,昨晚大半夜你女友跑我門口鬧騰,害我美容覺都被吵醒!

段思飏奇怪,說不是你借作料嗎?

“你還沒睡醒嗎,昨晚明明是雁蕓和一女的……來你家玩過幾次。叫什么來著……哦對了童莎,爭執了大半天呢,現在的小年輕啊,就是愛折騰?!?/p>

他愣住,忙不迭給雁蕓打電話,不在服務區。又拔童莎的手機,是她母親接的。

對方在手機里說,昨晚我們小莎需要你幫助時,你閉門不見,推女朋發出來打發她?,F在打電話還打個什么勁呢?

我就說有錢的公子哥靠不住,現在小莎總算是信了。

刁偉花心,小莎和他掰了,你也別再打電話來,都不是什么好東西!

段思飏想解釋,電話里只剩忙音。他這才知道,昨天晚上童莎發現刁偉劈腿和他徹底鬧崩,來找段思飏要安慰,卻遭遇看門獅。

段思飏痛苦地意識到,自己或許失去了一次非常寶貴的,順理成章和童莎在一起的機會。

而“奸詐”的雁蕓,就是那個罪魁。

原來她也不笨,根本不信那兩人只是表兄妹!

段思飏生日前兩天。

雁蕓拎著幾只雞蛋,地瓜,里脊肉,胳膊下還夾著一把蔥——原本打算做地瓜炒肉,和肉碎雞蛋餅的。一推門,雞蛋袋子啪嗒掉地上,摔得稀爛。

地上三個硬紙箱,裝滿她的衣服和日用品等,旁邊連打包帶都替她準備好了。

段思飏懶洋洋躺沙發上,衣襟微敞,大腿上坐個辣妹,一臉看好戲的表情。

不是別人,正是拓了他房門鑰匙的前前任。

段思飏要說正事了,打發她走,芝薔走之前對雁蕓明媚一笑:“我期待在‘前女友桌‘和你匯合喲?!?/p>

“你什么意……”雁蕓指著那些打包行李的紙盒,不等他回答忽然間又明白了過來,“原來那件事你已經知道了,我的現世報來得這么快嗎?!?/p>

“我很意外,你怎么知道我喜歡童莎,我是什么地方露出了馬腳?”

“大概知道,晚上……你有時會叫成童莎的名字?!?/p>

段思飏恍然大悟,他沒有說話,雁蕓也站著沒動彈,他們似乎都在等待對方的惡語相向。

是段思飏先打破僵局:“我還有兩件事要告訴你?!?/p>

第一,他查出了雁蕓遭遇事故當天,那輛落井下石的小車,車主和危娓往來密切。危娓此舉不僅是報復雁蕓,還是為了郭正淮向段思飏復仇。段思飏問雁蕓,想要危娓怎樣?

“算了,我跟她扯平了?!?/p>

段思飏很驚訝:“她差點害死你!”

“冤冤相報何時了呢?”雁蕓說,“就當是……”為我們的孩子積陰德吧。

段思飏怒極反笑,打斷她:“不報就不報吧,現在我也管不著了?!?/p>

他說的第二件事,是……

“我要結婚了,至于新娘是不是童莎,輪不到你八卦。嗯,就是這樣,現在收拾你的東西滾蛋吧?!?/p>

雁蕓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死灰,像遭受了五雷擊頂。眼睛閃閃爍爍,其中的悲傷讓段思飏不忍卒讀。

她并未依言“滾蛋”。

雁蕓的不合作,一時讓段思飏煩躁爆棚:“還不滾?你算個什么東西,充其量一個替身,還敢和童莎叫板,我沒揍你都算好的了咧——”

段思飏的罵聲戛然而止,雁蕓抬手捂住眼睛,指縫間隱約有淚滲出。

幾乎是惡狠狠地擦瞼,再把一張卡片放在段思飏手邊,然后她轉身蹲地上,撿起打包帶開始捆行李……

可決絕只是一時,漸漸地她就捆不動行李了,可憐巴巴地挨到段思飏身邊,低聲下氣很是說了些下矮樁的話。

可惜今時不同往日,段思飏是鐵了心,狠狠說:“你不走是吧?我走!”

說罷摔門而出。雁蕓慌忙去屋里拿鑰匙,拿到之后追出去,段思飏發動了邁巴赫沖她冷笑,很無情的眼神。

一種“真的要失去這個人”的恐懼,將雁蕓從頭到腳籠罩,她急忙撲上去,抱住即將關閉的半扇車門。

段思飏大怒,重重推了雁蕓一把,“啪”地帶上門。絕塵而去。

他第二天才返家,或許因為根本沒想到自己那一推會對“健康”的雁蕓造成什么后果,何況,雁蕓摔倒位置氤氳開的那一灘血跡,已經被灰塵覆蓋,被灑水車沖洗得比較淺淡了……

所以他只短暫地停頓,猜測這里大概出了什么事故,就飛快地掠過了。

回到家,雁蕓已經把屬于自己的東西帶走大半,沒有留下繼續糾纏。

家里唯獨留下一張生日卡。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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