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疤臉

劉向陽

清晨，校門口擠滿了送孩子的車輛。

一輛紅色皇冠轎車慢慢靠近馬路邊停下來，還留下不小的空隙，車主是一個貴婦人。騎摩托車的王心翰載著兩個女兒從空隙中經過，皇冠車門突然像彈簧一樣打開，王心翰急剎車，猝不及防連人帶車重重摔倒在地，兩個女兒疼得叫個不停。

王心翰顧不得自己額頭滲血，趕緊扶起孩子，走向貴婦人論理。

“你怎么開車門的？傷了人怎么辦？”王心翰指著女人說。

貴婦人揚揚米黃色頭發，對著鏡子補妝，不理王心翰。

“還有，我的摩托車也摔壞了……你叫我怎么去工地上班？”王心翰加大了聲音。

貴婦人狠狠地瞪了一眼王心翰，突然提高了嗓門：“瞎了你的狗眼！沒看到老娘的車停在這兒？你撞壞了我的車要不要賠？”

“我的摩托車剛買一個月，好幾千??！”

“你知道我的車要多少錢嗎？說出來怕嚇死你！哼，你賠得起嗎？”

“你開車門也不看有沒有人，撞了人不但沒有半句道歉話，反而倒打一耙要我來賠，良心真是被狗吃了?！蓖跣暮惨慌?，推了貴婦人一把，說，“你這女人到底還講不講理？”

“你敢打我？！”

“我，我沒打你……”

“好哇，你打我，看老娘不搞死你！”貴婦人抓起手機求救。

一位面色黝黑的青年擠進來，笑瞇瞇地說：“大姐，校門口不能停車，那兒還豎了牌子……”

貴婦人大怒：“關你屁事兒！你也敢來教訓老娘？”

“大姐，您大人有大量……本來是您不對……您就給點醫藥費算了?！焙谇嗄暌琅f臉帶微笑。

“我憑什么要聽你的？你以為你是誰??？聽說過吳笠集團嗎？好歹我也是吳總夫人?！?/p>

學校預備鈴聲響起，王心翰拍打著女兒身上的灰塵，叮囑幾句，看她們眼含淚珠進了學校。

這時，一輛灰色寶馬風馳電掣般沖了過來，很快從車上下來一位衣著光鮮男子，厲聲大喊：“誰打我老婆？簡直不想活了……縣城內外沒有我吳笠擺不平的事！”

貴婦人得意地指了指王心翰，吳總眉毛一橫，沖上去，揮拳欲打，可拳頭還沒掄起，后衣領便被別人提了起來，就像電影里的慢鏡頭一樣，他那壯實的身子快要懸掛半空了。

“你不問清楚情況就打人，算什么男人？”一個有著傷疤臉的匪氣漢子撥開人群，從后面揪住了吳總。

“好漢，你先放我下來?！眳强倗樀妹嫒绨准?，不再囂張。

漢子抱拳，抬起一張滿是疤痕的老臉，環顧左右說：“你是老總應該不錯吧，要是有車位，誰也不會隨意停車，是不是？”眾人附和，是呀，校門口巴掌大，亂停亂放本來就是交通違法行為……女人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兒，拉了一下吳總。

“他……他打我老婆?！眳强偯吹靡牟弊?，囁嚅著指向王心翰。

“你老婆是不是愛惹事？”漢子厲聲問道，一臉傷痕牽出許多紋絡。女人看這陣勢，急忙鉆進了車內。

漢子把前后經過簡單地說了一次，吳總看見漢子臉上那一條條黑亮的刀疤，蜿蜒如蛇，猙獰可怕，就什么也不說了，乖乖地掏出500塊錢給了王心翰。王心翰對漢子千恩萬謝，然后推著摩托車去修車了。

警察趕過來的時候，吳總夫婦早已溜了。

漢子和警察介紹完事情的原委，待人群散去，便快步如飛，進了一個廁所，看四下無人，松了口氣。他抹了一把臉，突然之間傷疤全無，露出了一張黝黑而堅毅的面孔。

選自《絕妙小小說》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