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校老方

□明 人

大校老方

□明 人

女兒在學校出事了，老方的妻子不知如何告訴老方。

老方是部隊大校，脾氣暴躁，一直把臉面看得很重。如果知道女兒出了這種事，他一定會暴跳如雷，非殺了那小毛孩不可。

女兒念小學時，就一個美人胚子，白凈的肌膚，眉眼也俏得人見人愛。一束馬尾辮也是生動耀眼。

有一回女兒放學回家，臉上分明有兩行淚斑，老方追問清楚后，第二天就堵住了那小男生的去路，給了他一頓實實在在的教訓。

因為小男生坐在女兒后邊，老是與她搗蛋，這一次是悄悄地把她的馬尾辮用線繩系在椅背上了。女兒站起身，頭皮自然拽得生疼。

小男生其實是對女兒生出了蒙眬的情愫，但被老方毫不留情地掐滅了。

這回，老方怎么可能善罷甘休呢！

老方的妻子已羞于見人，恨不得鉆入地洞里生活了，老方又怎么會咽下這一口氣呢。

女兒高中畢業，在一家職校住校學習，被學校一個長得高高大大的同班男生看中，沒有多久就堡壘失守，全線崩潰，醫院一查，竟然有孕在身，而且已經數月。校方立即給出了最為激烈的反應。

這不啻是奇恥大辱呀！

是可忍，孰不可忍！

劍拔弩張之際，老方的妻子面對女兒，唯有熱淚洗面。

果然，老方得知此事，臉色鐵青，一言不發地待在屋里，抽完了半包紙煙，隨后，堅決地出了門，猶如出陣一般。

怕要壞事！誰的心都懸在嗓子眼兒了，但誰都不敢阻攔。

這一天雖陽光燦爛，但在妻女心里，是最黑暗的一天。她們不知道，這即將垂落的夜幕，還會給她們帶來什么樣的晦暗，甚至災難。

老方終于回來了，他把女兒叫到里屋嘀咕了一陣，然后，對妻子說，事既已此，我們就為孩子祝福吧，讓他們立即成親。

原來，老方找了那個闖了禍的男生，那男生也對他有所耳聞，見老方徑直找來，早就哆嗦個不停了。當老方追問他是否真喜歡自己的女兒，他立即聲淚俱下地表示，自己是真心喜歡，并愿意為她當牛作馬的，他也接受老方對他所有的處罰。

沒想到，老方又追問他，是否愿意娶自己的女兒，如果這樣，什么都不會計較了。那男生愣了，說，他十分愿意，但他得聽聽自己的父母意見。老方惱了：你讓我女兒懷孕，怎么沒事先聽聽你爸媽意見？我給你一個小時，就在這里坐等你的消息。

男生回來時，老方就知道自己要做丈人了。男生搓著雙手，叫了一聲爸。在工廠打工的父母，能讓兒子攤上這戶有些身份的人家，還不喜出望外呀！

老方鄭重其事地也征詢完女兒意見，就把這事給定了！

壞事變成了好事，喜事，外邊的風風雨雨，自然也變幻成了萬里陽光，老方妻子心里欣慰許多。

那天，作為老方的好友，我也應邀為兩個退了學的小年輕證婚。說的是套話，但場面應景，驟添了喜慶。

時光荏苒，各人又各忙自己的事，我再見老方時，已是數年之后。

我吃驚地發現，老方的女婿已非那個渾小子了，便與老方私下閑聊。老方說是女兒結婚不久，生了一個小外孫，但與那小子生活并不和睦，她也不敢與老爸直說。還是老方自己發覺了端倪，找了女兒，亮開心扉，支持她堅決離了。

她現在的那位，還是她小學同學，就是那個扎了她辮子、被他教訓過的那一位。那位，還真是十分愛她，疼她，悄悄等她許多年了！

我說，你當初讓她懷孕了就結婚，現在又允許她離了再婚，你到底圖個啥呢。

老方說，我還圖個啥，讓她結婚，是為了她，現在讓她離了又結，也是為了她呀。還不是因為，她是我的女兒……

（原載《文學報》 作者自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