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戰《日瓦戈醫生》

楊新慧　歐麗

毫無疑問《日瓦戈醫生》在西方文壇乃至世界文學界都備受推崇，然而圍繞這本書的出版、推廣以及作者的遭遇也受到世界各界的廣為關注，眾說紛紜。美國《華盛頓郵報》記者彼得·芬恩和俄羅斯圣彼得堡國立大學講師佩特拉·庫韋，為了還原歷史真相，做了深入的調查和研究，呈現給大家《日瓦戈事件》這本書。兩人通過對蘇聯官方檔案的研究、配以當事人的回憶以及對后代的采訪，對這段歷史給出了一個較為完整的敘述。

帕斯捷爾納克對十月革命抱有一種憧憬，希望這場革命能治愈舊俄羅斯的種種痼疾。親眼目睹內戰帶來的破壞與殘殺之后，他深感震驚和失望。但帕斯捷爾納克寫《日瓦戈醫生》的創作動機并不是要反對誰，歌頌誰，正如書中指出的，最強烈的動機，還是他對自己過去作品的不滿，有一種在創作上更上一層樓的沖動、一種需要寫一本“傳世巨著”的渴望。但正如中情局的一位官員所說“這本書（《日瓦戈醫生》）很明顯威脅了克里姆林宮所描繪的那幅圖景。帕斯捷爾納克的人道主義，對蘇聯宣揚的‘為共產主義犧牲個人的道德’的準則，是極大的挑戰?！?/p>

1955年底，帕斯捷爾納克完成了小說的最后一稿，他向國家出版局投了稿，五個月后，石沉大海。讓作品一見天日的欲望戰勝了作者的膽怯，他展現出非凡的勇氣，他通過在意大利工作的朋友聯系意大利的出版商，1957年11月，《日瓦戈醫生》意大利語版面世了，立刻成為暢銷書。緊接著是法語版的，在西方社會引起轟動。

中情局也注意到了《日瓦戈醫生》，把它當作是攻擊蘇聯的武器。中情局早就認識到文化戰爭的巨大威力，冷戰時期，中情局喜歡文學一一喬伊斯、海明威、艾略特、陀思妥耶夫斯基、托爾斯泰、納博科夫都符合他們的胃口。圖書被當作武器，蘇聯和東歐禁什么，這些圖書就會成為宣傳品去揭穿蘇聯的真相。

對于中情局來說，《日瓦戈醫生》是他們的黃金機會。在《日瓦戈醫生》意大利語版還未出版時，中央情報局就搞到了書稿的膠片，在作者和版權持有人都不知情的情況下，中情局特意通過荷蘭情報機關找了一家阿姆斯特丹的出版社，印刷了一千本俄文版《日瓦戈醫生》，1958年布魯塞爾博覽會上，通過梵蒂岡展館偷偷塞到前來參觀的蘇聯人手中；1959年在維也納“世界青年學生和平友誼大會”上，中情局方面分發的“禁書”共3萬冊，其中《日瓦戈醫生》除了俄語版，還有波蘭語、捷克語、德語、匈牙利語和中文版。

1958年10月，瑞典皇家學院把諾貝爾文學獎授予了帕斯捷爾納克。對于獲獎帕斯捷爾納克極為喜悅，但后來迫于國內的種種壓力，他拒絕領獎。一直有傳言說是在美國中央情報局的推動下，帕斯捷爾納克才獲得了諾貝爾文學獎。

在一份備忘錄里，中情局雇員建議將《日瓦戈醫生》以盡量多的外文形式出版，讓盡量多自由世界的人們閱讀和贊揚，考慮推動他得諾貝爾獎之類的榮譽。但沒有證據顯示中情局推動出版俄文版《日瓦戈醫生》和帕斯捷爾納克在1958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有確切關系，這成了謎團。

小說《日瓦戈醫生》的獲獎及備受推崇并沒有改變帕斯捷爾納克在國內的命運，他受到報紙、雜志和廣播的聯合攻擊，克格勃的公開監視，失去朋友和同事，在蘇聯作協的批斗大會上，一個接一個的作家、詩人上臺演講，控訴帕斯捷爾納克“背叛蘇維埃、背叛勞動人民”的罪行。大會最后表決通過開除帕斯捷爾納克作協會員資格，并上書蘇共中央要求開除他的蘇聯國籍。

芬恩和庫韋用許多感人的資料還原了錯綜復雜的歷史事實，完成了一部學術上的驚險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