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與蟬（組詩）

李成恩

父親與蟬（組詩）

李成恩

青花瓷，秋天

光線從綠樹冠越過，照射青花瓷的細腰

邏輯靜止，秋水恬淡

我迷戀唐朝，研讀女紅

在秋天伸出懶腰

懶腰閃爍，秋蟲細碎

我端茶倒水，養了一盆翠竹、兩只綿羊

困頓是有的，但清醒的時候

我進入青花瓷燒制的工廠，簡直是夢游

秋天也是夢游，山崗上冒出的動物

跑過來跑過去，與青花瓷瓶擁擠在一起

我的前額光潔，手指如竹

打掃庭院，樹上的紅果墜落，

我一驚一乍

自然界的變化不是我心靈的變化

今夜月亮墜落時天地的暗淡

一下子控制了我

我相信劈開的木柴里藏著的青花瓷瓶

是我的所愛，也是我值得贊賞的秋蟲

青花瓷伸長脖頸，修長的邏輯

像女紅，清淡而陌生

中秋，扁桃體

有多少大雁南飛

就有多少詩篇在今夜燃燒

你看，中秋卡在我窄窄的聲帶

我要學會像大雁一樣歌唱

必然要磨損我的喉嚨

親人啊抱著我吧，媽媽的靈魂保佑我

月亮啊抱著我吧，外公的靈魂托著我

我一遍遍察看北方大地

我一遍遍察看北方大地的墓碑

怎么不見媽媽的墓碑

怎么不見外公的墓碑

我所見的都是月光

都是大雁聲聲不息的呼喚

孩子呀，你不回家

孩子呀，中秋的大道直達故鄉

有多少大雁南飛

就有多少詩篇在今夜燃燒

我要學會像大雁一樣歌唱

必然要磨損我的喉嚨

現在，我一遍遍磨損月亮

她的炎癥加深

咬著扁桃體模仿大雁南飛的傷痛

是啊孩子

想在扁桃體里回去的愿望加深

（4）當包裝量大于使用量時，應使用磅秤計量準確后方可混合。攪拌時應正反攪拌，并使攪拌機的葉片左右轉動，這樣才可保證材料能夠充分攪拌并均勻，時間宜控制在3～5min。

在中秋時分，我的喉嚨終于磨損好了

現在，我可以發出大雁

呼喚親人的沙啞的叫聲

父親與蟬

父親坐在屋頂上拉二胡

這是立秋后的黃昏

故鄉的天空少了20年前的火燒云

晚風吹拂這是我從京城回家的黃昏

老父親坐在屋頂上他的琴聲

與故鄉的蟬鳴混合在一起，我聽出了

其中的歡樂與悲傷

我聽出了故鄉秋天的遼闊

小時候我也是在這樣潮濕而悶熱的黃昏

迎著沙啞的蟬鳴看火燒云吞下整條汴河

今天我看見了蟬鳴吞下了衰老的父親

吞下了我的童年

同時也吞下了低矮的屋頂

我得了焦慮癥，滿臉京城的灰塵

在汴河水里濯洗

父親得了焦慮癥，他說只有拉琴

才能獲得內心的安寧

故鄉的秋蟬得了焦慮癥，

它們正在集體自殺

了結短暫的一生，我走后

屋后的樹上會掉下它們

沒有了焦慮癥

沒有了夏天的酷熱，沒有了狂叫的身體

想一想這一切就是生死的輪回

想一想父親的衰老想一想故鄉

這20年的翻天巨變

想一想父親與蟬鳴

我眼里的淚水就掉了下來

就有莫名的傷感

從屋頂一直掉到汴河

渾濁的月光上，夜漸漸黑了，但蟬鳴

還在叫個不停

就像我焦慮的心一直跟著返回京城

外公的墓園

汴河靜靜圍繞外公的墓園

像故鄉生生不息的子民，那么懂得死者

對生者的依戀

我回故鄉看望外公

每次都要在汴河擦洗流淚的臉

我不能忍受衰老奪走親人

要以一個女孩子喜悅的臉迎向故鄉

外公啊，我埋在心里的悲傷

十年后，才能在你的墓園

失聲慟哭，汴河跟著我嗚咽

臉上的淚也無須清洗

十月的墓園還沒有安靜

蘆花飛揚，樹葉在風中閃爍

像是我逝去的鄉親記憶里模糊的臉

我撫摸外公的墓碑

墓碑是溫熱的，與人的體溫一樣

與人世的秋陽一樣

我離開墓園時天色微暗

汴河在夕陽下敘述，蘆葦彎腰

我聽到外公熟悉的咳嗽在身后響起

我轉身撲向墓園尋找親人不死的愛

（責任編輯張世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