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做的事總是對的

我來給你講個我小時候聽到的故事。每次我想起這個故事，總覺得它越來越可愛。

在一條鄉村小道旁有一座農舍，農舍里住著一對老夫妻。他們窮得只有一匹馬，想把這匹馬拿去賣了，換些對他們更有用的東西。但這東西是什么呢？

“這個你最明白，老頭子，”他的老伴說，“今天是集市日子，你騎著它到鎮上，把馬賣些錢，或者換些好東西吧。不管你怎么做，對我來說都是不會錯的！你就騎馬到集市上去吧！”

于是，老頭子騎上那匹要去賣掉或者換些東西的馬走了。一點兒不假，老頭子知道他要去干什么。

在趕集的人們當中，有一個人費力地把一頭母牛趕到集市上去。

“喂，你這位趕牛的，”他說，“我們兩個談談好嗎？這是一匹馬，我敢說馬比牛更值錢。但是我不在乎這個，如果你愿意，我們就來個交換好嗎？”

“我當然愿意?！蹦侨苏f。

故事講到這里本來就該結束，不用講下去了，因為老頭子出來要辦的事已經辦完，可以帶著換來的牛打道回府。但是他想，原先是要上集市的，不去太可惜了，所以他決定還是去，哪怕去看看也好。

不多一會兒就趕上了一個趕著一只羊的人。那是一只很好的肥羊，身上肉也多毛也多。

“我很想有那么一只羊，”老頭子心里說，“我家的溝旁邊有很多青草可以給它吃，冬天可以把它放在我們的房間里。有一只羊也許比有一頭母牛更有好處。我和他交換怎么樣？”

趕羊的人巴不得交換，這筆交易很快就做成了。

接著我們這位老頭子趕著羊沿著大路繼續往前走。不久遇上一個人抱著一只特大的肥鵝。

“你抱著好大一只肥鵝??！”老頭子舉起帽子說，“我們交換好嗎？我用我的羊換你的鵝，你肯交換，我還要謝謝你?！蹦侨饲笾坏?，于是成交。

老頭子用胳肢窩夾著那只鵝走路，已經離鎮非常近了，這時候他看見一只尾巴毛很短的雞，心里就說：“哎呀，這是我這一輩子里見過的最漂亮的雞。雞總能啄到身邊幾顆谷粒，幾乎可以自己養活自己，而且會下蛋?！薄拔覀兘粨Q好嗎？”他問雞的主人。

“交換！”說時遲那時快，他們成交了—養雞人拿到鵝，老頭子抱走雞。

現在老頭子又熱又累。他只想弄點兒東西吃吃，喝杯麥芽酒提提神。這時候他正好經過一家酒館，酒館伙計正好背著一袋爛蘋果準備拿去喂豬。

老頭心里說：“我倒希望我的老伴能看看。去年草地旁那棵老蘋果樹只結了一個蘋果，我們把它放在碗櫥里保存著，直到最后它干了，爛了。那總是一份財產啊，我的老伴說。這一下她可以當真看到一大筆財產啦—整整一口袋。我很想把它們拿回去給她看看?！?/p>

于是他給酒館伙計那只雞，換來了那些蘋果，把它們拿到酒館店堂里。他小心地把那袋蘋果靠著花磚火爐放好，然后去找張桌子坐下。酒館里有許多客人—馬販子、趕牲口的和兩個英國人。這兩個英國人金幣多得衣袋都鼓起來，好像快要爆裂了。他們還愛打賭！

“嘶—嘶—嘶，嘶—嘶—嘶?！蹦沁吇馉t旁邊會是什么聲音呢？蘋果都開始烤熟了。這聲音引起了兩個英國人的好奇心。

好，他們很快就知道了整個故事—馬換牛，牛換什么，什么換什么，一直到換來爛蘋果。

“好啊，等到你回家，你那位老太太要狠狠給你一個耳光，”一個英國人說，“你要倒大霉了！”

“什么！給我什么？她會給我一個吻而不是一個耳光！”老頭子說，“哼，她會說：‘老頭子做的事總是對的?！?/p>

“讓我們來打個賭好不好？”兩個英國人同時說，“我們跟你打賭一桶金幣，再加一袋銀幣?！?/p>

“不，一桶金幣就夠了，”老頭子回答說，“我輸了只能給你們一袋爛蘋果，不過我把我自己和我的老伴一起押上去。我想這樣可以夠分量了吧?！薄俺山?！”于是這場打賭就這么定了。

接著他們雇了酒館老板的馬車，兩位英國人上了車，那老頭子也上了車，那袋爛蘋果也上了車，他們駕車走了，來到老頭子的農舍門口。老狗汪汪叫，農民的太太出來接他們。

“晚上好，老太婆?！崩项^子說。

“晚上好，老頭子。謝謝上帝，你平安回家了?！彼习榛卮?。

“我把東西換來了?！?/p>

“啊，很好，你做的事你最有數?！崩咸耪f。接著她擁抱他，既不去注意那兩個陌生人，也不去注意那袋東西。

“我把馬換了一頭母牛?！?/p>

“謝謝上帝，現在我們可以有牛奶喝了，”她說，“現在我們桌上可以有奶制品，有牛油，有干酪了。換得好?！?/p>

“是的，不過我把母牛又換了一只羊?！?/p>

“哎呀，那就更好啦！”他老伴叫道，“你總是什么都想到了。我們有足夠的牧場養一只羊。這一下就有羊奶、羊干酪、羊毛襪了—對，甚至還有羊毛睡衣。母?？缮a不出這些東西，牛的毛只會落掉。你怎么搞的，真把什么都想周到了！你真是個聰明有腦子的好老公！”

“不過我把羊又換了一只鵝?！?/p>

“那么我們今年圣馬丁節（圣馬丁節在每年的11月11日）可以吃上烤鵝了。你這個親愛的老頭子，你總是想出點兒什么來讓我高興！這真叫人快活。我們可以用根繩子拴著鵝的腿，到圣馬丁節就變得還要肥?！?/p>

“不過我把鵝又換了一只雞?！崩习檎f。

“一只雞！好，換得好，”老太婆回答說，“雞會生蛋孵小雞，這樣我們就有小雞，很快就有一個養雞場了！噢，這正是我一直想要的?！?/p>

“不錯，不過我把雞又換了一袋爛蘋果?！?/p>

“什么！為了這件事我真得親親你！”他老伴說，“謝謝你，我的好老公！現在我來告訴你一件事。你知道嗎，今天早晨你一走我就開始動腦筋，今天晚上要給你好好吃一頓—吃煎蛋餅，配上香草。雞蛋我有，但是沒有香草。于是我到小學校長家。我知道他們香草多得是?？墒切ｉL太太真小氣，盡管她能笑得那么甜。我求她借給我一根香草?！?！她說，‘我沒有什么可借的，我的園子里根本什么也不長，哪怕是一個爛蘋果。我連一個爛蘋果也不能借給你，我親愛的老太太。但是現在我能借給她十個，甚至整整一袋了，這個玩笑開得多好。我想想都要笑出來啦，老頭子！”說著，她在他嘴上給了他一個熱烈的吻。

“很好，我喜歡這一切，”兩個英國人都說，“老是走下坡路，卻老是快活。這的確值這筆錢?！庇谑撬麄兏督o這位不是吃到耳光而是得到親吻的老頭子一百一十二鎊金幣。

是的，如果一個妻子看到并且認定她的丈夫最懂事，不管做什么事都是對的，她總是會得到最好的報酬的。

這就是我小時候聽到的一個故事?，F在你也聽到了，知道了“老頭子做的事總是對的”。

（選自《安徒生童話》（譯文名著精選），[丹麥]安徒生 著，任溶溶 譯，上海譯文出版社）

【品味經典】

幸福是什么？是那上等的“鴨絨被”還是那“一個小豌豆”，是“一大袋爛蘋果”還是“一個熱烈的吻”？每次讀后面這個童話，總是感動于老太婆的信任和寬容，其實，誰都知道一匹駿馬和一袋子爛蘋果的不同。但事情已經發生，自始至終老頭子都是快樂的。還有什么比愛人的快樂更重要更貴重的東西呢？我們的生活如此美好，跟美好的人生相比，生活中的苦惱就好比那床板上的一粒豌豆。我們為什么不能忽略一粒小小的豌豆，卻選擇吹毛求疵、自我折磨，以至于無緣享受生活的舒適和溫馨？知足常樂，勇于接納自己和他人，用樂觀向上的心態對待生活，你會發現，快樂無處不在。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