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如何對待“黑戶”

楊世龍

2014年春節期間發生了一個大新聞，張藝謀夫婦為“超生”的子女繳納了784萬元的社會撫養費。有很多網友驚呼，這個數目足已辦理海外移民了。雖然張藝謀夫婦一開始對于超生的子女諱莫如深，但是他們畢竟用自己的行動執行了國家現有的政策。他們沒有像很多名人加入外國國籍，或者跑到國外去生孩子。

美國流動人口也很多

張藝謀夫婦繳納的高額社會撫養費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國家為培養他們的子女所花費的教育費用。張藝謀夫婦的“超生子女”只有在繳納社會撫養費之后，才能在當地享受義務教育的福利。他的孩子的這種情況實際上和大量的外地戶籍的子女面臨的入學困難是一樣的——都是因為沒有本地的戶口。

實際上，以戶籍管理制度為基礎的九年義務教育體制，給所有流動人口的子女接受教育設置了種種障礙。因為按照《教育法》的規定，本地政府沒有義務為不擁有本地戶籍的適齡兒童提供教育機會的義務，并且對于它們而言，教育經費也是有限的。

中國的改革開放已經三十多年，經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城市化速度也是一日千里。但是在急速的發展中，出現了很多令人憂心的社會問題。其中的一個重點就是城市流動人口子女的教育問題。

在美國，同樣有流動兒童教育的問題，那么具體的情形是什么樣呢？美國又是如何處理流動兒童上學難的問題呢？

據美國勞動部組織的國家農業人口的最新調查數據顯示：在美國，56%的農民屬于流動農民，在這些農民當中又有17%的人需要跟隨季節性種植的需要，跨越于75英里以外的農地去干活。他們當中大部分生活在美國，另有42%的人家鄉在墨西哥。這個數據是1997至1998年的。

在這以前，據1994年的統計，有670000的農民是流動人口；據1999～2002年的統計，流動人口的比率自1999年1月的6%上升到了1999年7月的12.4%。應該說美國的流動農業人口的絕對數量和占人口的比例還是比較低的，這些農業人口無法形成中國的春運奇觀。高度機械化的美國大農業用很少的人口就為美國生產了巨量的糧食。這些農民沒有戶籍制度的限制，可以自由遷徙，在入學方面還是比較便利的。

有美國學者專門以佛羅里達州為例，考察了流動人口的教育文化：從他們的生活方式來看，流動人口家庭多是父權家庭，母親同樣也被尊重，因為他們白天和丈夫一齊在田間工作 ，回到家后又要做很多的家務活。在這樣的一種家庭中，每個人都扮演著非常重要的角色，孩子們已能為家族做出貢獻而感到驕傲。孩子們被教導服從成年人，他們得不到與同齡人相等的自由。

從教育情況來看，由于父母受到的教育程度很低，因此他們對子女受教育的期望很高，但是由于生計，比起溫飽起來，教育還是第二位的，孩子們經常要干活，因此常會缺課，或者是疲憊地來參加課程。

也正是因為父母受教育程度不高，他們對學校存在誤解，他們不能理解學校各項規章制度對學生發展的重要性，他們還會盲目尊敬教師或妄自菲薄地不和老師作交流，總的說來，他們缺少對學校教育的信息和理解。

這些情形自然影響到了其子女教育的連續性，他們可能參加不了必需的考試，拿不到足夠多的學分。因為他們流動著的生活方式，他們還遇到了極大的困難。

有人總結了這些孩子面臨著的問題：貧窮，低雇用率，低收入，可能會被生活所迫成為童工；與當地地區和社會存在一定程度的隔離，畢竟他們是外來人口；語言和文化的障礙導致流動兒童父母難以和學校及社區服務提供者進行有效地溝通交流；父母受教育的程度低，導致父母對子女教育的參與程度不夠；缺少得到美國國家支持的途徑；非法移民導致不能享受相應的教育服務；在勞動時由于安全措施、勞動爭吵和童工導致兒童得不到保護；流動兒童健康狀況差，包括勞作時受傷率高、處于惡劣環境和患疾病等。

建立多種舉措保護流動兒童

鑒于美國流動人口的孩子們的令人擔憂的處境，美國國會于1961年批準成立流動兒童健康中心，1965年頒布中小學教育法，其中第一部分承諾向特殊兒童提供特殊的教育幫扶，到了1966年，第一部分經修改，設訂了流動兒童教育計劃（MEP），以幫助各州為流動兒童。

在這以后的多年里，美國聯邦做了各種計劃來幫助流動兒童克服困難。如建立了流動兒童轉移記錄系統（MSRTS），實施“暑期科技送教育”工程（Project SMART），另外為了鼓勵兒童完成更高的學業，還實施了“同等性高中教學計劃”（HEP），學院教育支持項目（CAMP）等。

同時，各州也相繼舉辦了各具特色的項目，如佛羅里達州的流動兒童教育促進高級會議（MECHA），伊利諾斯州、蒙大拿州、紐約和德州的ESTRELLA工程（用無線教育設備向流動兒童提供教育，以期他們獲得更高教育成就的工程），密歇根等五州的聯合計劃（Project Synergy），肯塔基州的遠程教育計劃和佛羅里達州的“錨定學校計劃”（Anchor School Project）等。

盡管有許多外部的教育幫扶，美國歷來提倡父母對家庭教育的參與（Parent involvement），有人專門調查采訪了五個高教育成就流動兒童的家庭，研究發現他們的父母有著共同的信念：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位老師；孩子接受高等教育是不可討價還價的事；學校學習比孩子工作和課程以外的東西都重要；勤奮是最重要的；孩子應得到尊重；體罰是無效且沒有必要的。

縱觀美國流動兒童的教育，可以看到無論是聯邦政府和地方政府都投入了相當的努力，地方政府之間也相互合作；另外從教育工作者提出的種種建議來看，他們對流動人口家庭的關注度，理解的深度和對策的細微度，都不得不令人稱贊。

美國的成功經驗

中國的流動人口的主體是農民工。浩浩蕩蕩的“民工潮”已經持續了三十余年，大量民工子女被帶入城市，或者在城市中出生。民工子女很多都是城市的二代移民，他們除了通過教育途徑外，很難獲得城市的戶籍。在城市的民工二代移民身上已經出現了諸多的問題，他們成為了一個灰色的群體，他們既不愿回鄉，又無法融入城市。而教育是給予他們美好前程的唯一的途徑。這一數量巨大的人口在不久的將來會是城市勞動人口的主力軍之一，對于他們的教育問題，不能忽視。endprint

對于這一重要的社會問題，中國的中央和各級政府也已經采取了很多卓有成效的舉措，但是尚無法達到美國解決流動人口教育問題的細致程度，在本文最后，我再介紹一些美國解決流動人口教育問題上的一些成功的經驗。

美國每年要吸納大量的移民，其中包括大量非法移民，這些非法移民等同于中國的“黑戶”。加之美國國內人口流動極其頻繁，因此有大量的流動人口子女需要接受基礎教育，這種情況類似于我國目前出現的大量流動人口子女需要接受義務教育的問題。

美國值得中國借鑒的第一個成功經驗是，公立學校對于任何一個在本學區內就讀的孩子一視同仁，不問其戶籍，即使孩子的父母是非法移民也同樣如此，待遇與所有的孩子一樣。這對中國來說有些困難，因為戶籍藩籬還沒有廢除。中國要盡早推動戶籍制度的根本性變革。

美國值得中國借鑒的第二個成功經驗是允許社會力量興辦特許學校。美國的特許學校類似于中國的民工簡易學校，所不同的是特許學校不收學費，辦學者從當地教育部門獲取經費，作為條件它不得拒絕任何一個在本學區內提出的申請的學生。

特許學校的性質仍然是公立的，師資等各種問題內辦學者自己解決，必須對學生的教學質量負責。實際上特許學校相當于社會力量從當時教育部門手中承包了使用權，社會力量為政府部門減輕了學校事務方面的負擔，教育部門對特許學校進行評估以決定注入經費的多少。

美國值得中國借鑒的第三個成功經驗是允許社會力量興辦教育管理公司。美國的教育管理公司是在美國公眾對公立學校教學質量感到失望的情況下出現的，它們從教育管理部門手中接過公立學校的管理權，自主管理學校，并按學生人數獲得經費，利潤來源于學校資源的合理化使用和教育效率的提高。

中國也可以效法美國的辦法，鼓勵社會力量創立教育管理公司。當民工子弟學校自己沒有辦法達到獲得公共資金注入水準的時候，可以讓教育管理公司來拉他們一把，由教育管理公司來托管這些學校。這樣的話，就可以做到政府力量，民間資本和民間監督力量的結合，民間資本創立民工子女學校，政府提供教育經費，教育管理公司負責管理，合理規范經費使用，提高民工子女教學質量。

制度上的蛻變，創新是標志時代演進的里程碑，社會的進步也只能在制度的變遷一步一步地漸進。流動人口子女的接受義務教育的問題是一個長期的系統工程。目前，全國全社會已經形成共識，深刻認識到這一問題的深遠影響。

同時，政府部門應該因勢利導，主動變革，使這一更加規范，盡快用法律的形式把流動人口子女接受教育的權利規定下來，減少這一過程引起的社會動蕩，保證流動人口子女享有與本地戶籍人口子女相同的教育權利。endprint